祝威確實在作死。從第一次冒認自己是馬文才開始,他無論是做什麽好事壞事都用上馬文才的名號,替馬文才攢了許多“美稱”,諸如“為富不仁”、“仗勢欺人”,花樣百出,讓銀元寶不禁為這位素昧蒙麵的馬公子拘一把同情淚。


    也不是沒有路上撒點銀子,指使人到馬府去報恩,這倒是無傷大雅。


    可是……青天白日坐在妓院裏,一群鶯鶯燕燕環繞,嗲聲嗲氣的叫 “馬公子”,銀元寶欲哭無淚:少爺,你能不胡來麽!


    祝家家教甚嚴,少爺雖算個紈絝,卻從未進過煙花之地,想要逛逛青樓嚐嚐鮮是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個頭!銀元寶捂著臉坐在祝威指定他坐下的位置上,小眼睛透過指縫盯著祝威吭哧吭哧的啃糕點,完全不敢去看老鴇的臉色——在青樓銷金幾十兩,就為了吃糕點喝茶,少爺你是頭一個!


    老鴇經營青樓多年,什麽人沒見過?所謂有奶就是娘,隻要錢賺得夠本,糕點茶水可以隨便上!老鴇一揮手絹兒,媚笑道:“姑娘們,怎麽冷落了客人?都給我小心伺候著!”


    一名粉衫女子第一個響應老鴇的號召,為祝威斟酒一杯遞到唇邊。老鴇在旁解說:“這是奴的女兒桃紅,公子請賞臉喝一杯。”祝威眨巴一下眼睛:“我有茶就夠了,要喝酒你自己喝。”——桃紅退散。


    一名黃衫女子款款而來,手持羽扇給祝威納涼,隻聞到香風撲麵,十分好聞。老鴇介紹說:“這是奴的女兒杏黃,公子可喜歡?”祝威很疑惑,“姓黃,叫什麽名字?”——杏黃退散。


    一名紅衫女子迎難而上,投祝威之所好,撚起一塊糕點要喂給祝威。祝威原本都張開嘴了,忽然伸手將她一推:“你怎麽把手指塗成了這個顏色,看得真讓人倒胃口!”——老鴇還來不及介紹的紅蔻姑娘捂著塗得鮮紅的手指甲嚶嚶敗走。


    場麵一時尷尬得不得了,老鴇勉強扯起笑容,道:“馬公子,你不滿意桃紅、杏黃和紅蔻的伺候?咱們院裏還有別的好姑娘——素青、綠意、浣碧、幽紫,快過來給公子看看你們的本事!”


    幾個姑娘一起迎上來,人還未至,一股脂粉味撲來,祝威鼻頭癢癢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整個人都打懵了。祝威揉一揉鼻子,一拍桌子站起來:“這裏真是太不上檔次了!元寶,咱們走!”


    “……”


    不上檔次的妓院老鴇和姑娘們全都靜默了。


    等到銀元寶擔起行李都走到門口了,老鴇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上不上檔次!我知道,你們兩個就是來找茬的!敢冒認馬太守公子的名頭來我們聞香院找茬,你們不想活了吧!龜奴呢!龜奴!給我把他們叉出去狠狠的打!”


    祝威覺得這世界太不可理喻了,隻是說了一句不上檔次,至於打人嘛!他小聲嘟囔一句,倒也知道自己太過口無遮攔,不由得伸手捏捏耳垂,還不等他懊悔,銀元寶一把扯過他,大叫著:“龜奴來了,少爺快跑!”,便像支離弦的箭飛射出去。


    銀元寶擔著行李,祝威又頂著個體力不足體重過足的身體,哪裏跑得過那些身強體壯還空著手的龜奴?兩個人隻能拚命往人堆裏鑽,借由人群的阻力將後麵追著的龜奴攔住一個是一個。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後麵還有零稀一兩個追著。


    “不行了……跑不動了……”銀元寶全身都軟了,捂著肚子萎成一團,斷斷續續的說:“少爺啊……元寶、咳咳、我真的跑不動了!”


    祝威還在一個勁的往前衝,被銀元寶拉得一個踉蹌,隻得回過頭去。隻見他一張圓臉因為激烈的運動變得紅撲撲,黑亮水潤的眼眸迎著日光像是要放光一樣,竟是越跑越精神。他胡嚕一把臉上的汗水,從銀元寶的肩上接過行李擔子,一把拽住銀元寶:“跑不動也得跑!”


    銀元寶被祝威像拖麻袋一樣的往前拉,帶著哭腔道:“少爺你跑吧!我跑不動了,大不了被打一頓,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祝威激勵他:“元寶!你行的!你想象一下,你的眼前有很多桂花糕,香香甜甜的,隻要你再跑幾步就能夠到它們,它們全都是你的!啊——追逐前方的桂花糕,有沒有動力滿滿啊元寶?”


    隻有少爺才會在桂花糕的鞭策下跑得這麽精神吧,真是難為了你那一身肉……銀元寶被祝威扯著一步一顛的往前跑,隻能啞著嗓子道:“少爺,少爺,桂花糕不是元寶的奔頭,如果、如果元寶能僥幸逃過此劫,少爺你就給元寶漲月銀吧!”


    祝威恍然大悟:“原來銀子才是元寶的奔頭!”


    銀元寶一聽有戲,就差沒有星星眼看祝威了,祝威轉口卻道:“元寶,你還是不要奔頭了吧,我帶著你跑也是一樣的。你看做少爺的我幹起擔行李的活了,你還要漲月銀,太厚臉皮了吧!”


    “……”厚臉皮的銀元寶哭了:明明是少爺你搶過去的行李啊!


    祝威可聽不見銀元寶的腹議,他一邊逃命遛元寶,一邊回過頭去看龜奴有沒有追上來……一心二用,是沒有好下場的。隻聽撲通一聲,祝威撞上了什麽,祝威被彈回來了,祝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過背後有銀元寶墊著,不疼。


    雖說摔得不疼,祝威還是被突來的失重感搞懵了,直到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這位公子,有沒有摔著哪裏?”說著,他又朝旁邊的下人打個眼色,“馬偉,還不扶公子起來。”


    “……”


    祝威沒有反應,他雙手撐著地麵,以仰望的姿態將視線上移,從眼前人的長腿往上看到蜂腰,再從寬肩看到俊顏。逆光裏,那人的麵部有些模糊,卻可以從輪廓看出他的長相十分俊朗。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略細且長,在眼角處微微揚起,在他整個柔和的臉部添上一分高傲,卻又恰到好處的收斂,讓人討厭不起,隻覺得這人天生就該像神祗一樣高高在上。


    “公子?”那人將手裏扇子一收,又叫了一聲。


    “……”


    祝威揉了揉眼睛——哇哇哇這不是幻覺!


    眼前這人好帥!無論是長相身材,都是祝威夢寐以求的款!


    祝威的目光太灼熱了,馬文才不著痕跡的打量他——一顆圓溜溜的腦袋搭一個圓滾滾的身體,這樣的體型本應該是為“肥頭大耳”“腸肥腦滿”這種成語量身定做,偏偏因為他精致的五官和白嫩的肌膚,生生給人留下“珠圓玉潤”的印象。尤其是臉頰的兩坨暈紅,看起來鮮豔欲滴,讓人直想啃上一口……啃上一口……


    馬文才低咳一聲,還待開口,身邊的馬偉已經叫囂起來:“你這人是怎麽回事!撞了我們家少爺不說賠罪,還賴在地上不起來了!是不是想訛人啊!像你這種人我馬偉見多了!敢訛到我們公子頭上,你真是膽大包天!”


    馬偉罵得正酣,馬文才一個眼神遞過去,他立時噤聲。


    馬文才阻止的並不及時,祝威的惱火已經被馬偉挑起了,他咻地一下站起來,瞪著馬偉,十分難以置信的叫道:“喂!你這人什麽眼光!也不看看本少爺是什麽身份!從來隻有別人訛我的,我哪裏需要去訛人的!”


    這話說得……


    馬文才眼裏染上了點點笑意,再看祝威,真是呆的可愛。


    做奴才的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馬偉在太守府裏為奴,就從來沒被人指著鼻頭叫罵過,便借著馬家的權勢為自己壯勢:“你算是什麽少爺?你能有什麽身份!在我家少爺麵前,你哪裏算個角色!”


    祝威聞言,反而將胸脯挺了挺,昂起腦袋,鼻子幾乎哼到天上去:“我算什麽少爺,總歸我是少爺,我家元寶兒得那麽叫我。而你,你隻是個奴才!也不怕告訴你,我乃宜興府太守馬俊升之子,怎麽,怕了吧!”


    馬偉聞言怪叫:“什麽?!你竟……”


    祝威一把打斷他的話,“我什麽我!我告訴你,我就是馬文才!馬文才的馬,馬文才的才,馬文才的才……”啊咧?不對呀……


    馬文才看他那副呆樣,忍不住出聲:“所以,你其實是叫馬才才?”


    祝威的嘴巴也像眼睛一樣慢慢撐大了,一副囧得不得了的樣子,馬文才發現他的耳朵尖上透出了一點紅色。就在他以為這個外強中幹的小胖子已經無言以對的時候,小胖子又撥高了聲音:“我不叫馬才才!我叫祝威,威風凜凜的威!”


    “祝威?”馬文才念了一遍,挑眉問道:“你既然叫祝威,為什麽自稱馬文才?”


    祝威撇嘴:“你管我!反正我不稀罕馬文才這麽個破名字!哼!”


    盡管祝威出言不遜,馬文才卻意外的生不起氣來。他低咳一聲,忍住笑意道:“可是,作為‘馬文才’這個名字的主人,我覺得它還不賴。”


    說罷,迎向祝威裂開的臉,馬文才拱一拱手道:“在下宜興府馬文才,幸會。”


    作者有話要說:  祝威這是作死的節奏,親們不給他順毛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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