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艾瑞克走了幾乎有半天,天色漸暗,茉莉帶著他停下,在一棵獨木成林的不知名樹下休息。


    將他背後的衣服撕開一些,茉莉皺眉看著那傷口,心髒仿佛在微微抽搐著。她得盡快將子彈取出,不然傷口很容易就會發炎腐爛。但她身邊沒有消毒用酒精,沒有火種高溫消毒,更沒有幹淨的紗布和高效的消炎藥。


    眼看著傷口周圍隱隱有衰敗腐爛的跡象,茉莉隻能咬咬牙拿出另一把稍微幹淨些的手術刀,準備將子彈取出。她顫抖著手將刀尖移近傷處,誰知鋒利的尖頭剛刺入皮肉,艾瑞克便悶哼一聲,醒了過來。


    “艾瑞克,”茉莉連忙停下手中動作,小心扶起他。


    艾瑞克臉色蒼白,額頭有冷汗不斷落下,他睜眼的第一件事不是關心自己的傷情,而是緊張地盯著茉莉,見她沒有受傷,才緩緩露出個欣慰的笑。他的唇微微顫抖著,蒼白如雪,那清淺的笑容,就像是霧中花水中月,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於無形。


    “艾瑞克,我要幫你把子彈取出,會很痛,你忍著點。”茉莉沉聲道。


    艾瑞克急促地呼吸了兩下,點頭,聲音虛弱,“嗯。”


    怕他太痛傷到自己,茉莉忽然從正麵抱住他,雙手環繞在他的身後,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道:“咬著我的肩膀。”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艾瑞克蒼白的臉頰湧上絲紅暈,他感到頭昏目眩,隻能聽到自己不斷放大的心跳聲。環繞著他的溫暖是那麽真實,耳邊的氣息不是虛假……他想,他應該乖乖地將手放在身側,等茉莉將子彈挖出,就會鬆開他。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抬手環住了茉莉的脖頸,將自己的腦袋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嗯。”


    可就算再痛,他又怎麽會去咬茉莉呢?他根本就舍不得傷害她一絲一毫。


    見艾瑞克已經準備好,茉莉不再耽擱,咬牙將手術刀插.進傷口,將已經有些閉合的口子割開些,好將子彈取出。


    艾瑞克的身體因為疼痛而不斷顫抖著,但即便幾乎將下唇咬破,他也不吭一聲。直到茉莉取出子彈,疼痛銳減,他才像是虛脫般癱軟,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茉莉身上。


    “再忍一忍,我得把邊上的一些爛肉挖掉。”茉莉有些不忍地說,聲音澀澀的。


    艾瑞克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低低地應了一聲。


    茉莉深吸了口氣,想著長痛不如短痛,飛快地翻動著手術刀。感到艾瑞克的身體隨著她的每一刀而輕顫,她感同身受,到後來幾乎連眼眶都紅了。


    如同上刑般的七刀過後,茉莉手心都是汗水,也幾乎虛脫。


    她割□上衣服的一角,將傷口包住,又割下稍長的一圈衣料,將之固定住。


    這樣粗淺的處理是完全不夠的,茉莉隻希望c口中的救援能更早一些找到他們兩人,好及時將艾瑞克送醫。


    瞥到茉莉那缺少布料而露出的一截白嫩纖腰,艾瑞克的臉微微泛紅,甚至連肩背上的痛都仿佛輕了許多。隻敢看一眼,他就飛快地移開視線,臉頰上的熱度越來越高。


    “艾瑞克……”


    盯著那綁得整齊的“繃帶”,茉莉忽然開口道。


    艾瑞克猛然回神,像是被抓住偷腥的貓兒,渾身僵硬,不知所措。


    卻聽茉莉低聲道,聲音緊繃,“艾瑞克,以後不要再那麽做了。”


    神思漸漸回歸,艾瑞克一下子便明白了茉莉的意思。可她知道她的要求,對他來說有多困難嗎?他終於做了件像男子漢的事情,不再躲在茉莉身後,而是像個英雄般擋在她跟前,為她攔截狂風驟雨。


    如果將來還有機會,不管他會受到怎樣的傷害,他都不會放棄為茉莉做些什麽。遲早有一天,她會像他離不開她一樣依賴他……這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事,但他自從下定決心後,就沒有想過要退縮。


    艾瑞克低著頭,半晌之後才低聲道:“茉莉,我做不到。”


    他抬頭望著茉莉帶著絲驚訝的雙眸,眼神堅定,“如果再有危險,我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艾瑞克,你……”茉莉心頭顫動,啞聲道,“你看到了吧。我的身手比你好太多,那些襲擊我能躲開的……”


    “茉莉,我會努力的。”艾瑞克低聲打斷了茉莉的話,一雙眸子如同夜空繁星,閃爍著不一般的光芒,“我會努力變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你可不可以不要嫌棄我?”


    最後一句話,艾瑞克望著茉莉,聲音裏帶上了絲祈求的意味,後者完全無法說出否定的話去傷害他。


    “我從未有過嫌棄你,看不起你的想法。”茉莉搖搖頭,心情忽然就變得沉重起來。現在這樣,不正是她需要的嗎?艾瑞克改變自己,走向完全不一樣的光明之路。可為什麽,她還會覺得那麽難過?


    看著語氣真誠的茉莉,艾瑞克雙眼閃亮,一顆心跳得飛快。


    但他告訴自己,他必須忍住。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向她表達自己的傾慕。再等等,等他再強一些,他就會有勇氣,光明正大地站在茉莉跟前,告訴她,他喜歡她,喜歡得要瘋狂,一天都無法離開她。


    而那時,他必定不願意聽到茉莉口中說出一個不字。


    “我很高興……”艾瑞克低聲道,“茉莉……”


    “嗯?”茉莉等了許久沒聽到下文,便抬手碰了碰艾瑞克。


    誰知他的身體忽然向她倒了下來。


    她忙抱住他,這才發現他的身體滾燙,臉頰紅得幾乎要冒煙。


    艾瑞克發燒了!


    茉莉將他扶靠在樹幹上,焦躁地四下張望。


    四周一片靜謐,看不到任何救援到來的跡象。幽深潮濕的雨林像是張著大嘴的惡獸,安靜地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茉莉覺得自己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助。


    她不知道雨林中哪些東西能吃,不知道幹淨的水源在何方,也不知道哪些植物能消毒,緩解艾瑞克的高燒。


    她唯一能做的,隻是裁下一截衣服,在樹旁看起來有些肮髒的水坑裏浸濕,蓋在艾瑞克的額頭冷敷,他的熱度很高,布料很快就便熱,茉莉隻能一遍又一遍地換。不知道過了多久,艾瑞克的額頭終於不再滾燙,她也不敢隨意移動加重他的病情,蜷縮在他身邊,看著夜晚逐漸降臨。


    夜晚的叢林是可怕的,茉莉不敢睡熟,竭力消滅靠近的蛇蟲鼠蟻。晚上有相對普通體型來說巨大的蚊子出現,她被叮咬了一口,便覺得麻癢難耐,立刻明白了這種蚊子有毒。她不能讓艾瑞克的病情雪上加霜,便連忙找到些巨大的葉子將他包得嚴嚴實實,自己卻在一旁揮動著大葉子,以驅趕那些巨大的蚊子,以免有漏網之魚突破那層葉子去咬艾瑞克,但自己的身體卻怎麽都顧不上了。


    不知疲倦地揮舞了好幾個小時,或許是吃飽喝足了,本就不算大群的蚊子漸漸散去。茉莉將艾瑞克臉旁的葉子撥開一些,讓他正常呼吸到新鮮空氣,而自己則癱軟在一旁,輕輕淺淺地呼吸。


    蚊子咬了她幾口她已經數不清了,隻覺得好像渾身都是傷口,麻癢難耐。


    此刻,毒蚊子攜帶的病菌像是迅速繁殖蔓延開來,茉莉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渾身酸軟無力。


    靜靜地躺了會兒,積蓄了些許力量後,茉莉掙紮著坐了起來,挪過去查看艾瑞克的情況。


    他的高燒還在持續,嘴唇已經因為高溫而變得蒼白幹燥。


    茉莉勉強站起身,抵擋著夜色,找到些看起來似乎被蟲子叮咬過的眼熟植物,連根拔起,蹣跚走回艾瑞克身邊。


    這些植物看起來不止被一種蟲子咬過,應該是沒毒的。而且她特地找跟她記憶中可食用的植物外貌相似的,就算不能吃,同一個種屬的植物應該具有類似的特性。將這些植物的莖切開,使勁擠壓,幾滴水便落在了她的手掌心。她先探出舌頭嚐了嚐,過了幾分鍾沒事,便將剩下的植物都切開,用力擠壓,讓水直接滴在艾瑞克幹涸到龜裂的唇上。


    如此多次,艾瑞克的唇終於滋潤不少。


    茉莉仰躺在地上,望著頭頂被樹冠遮蔽得嚴嚴實實的天空,看不到一絲星光。


    她忽然想起那個晚上,她和艾瑞克躺在秘密山穀的草地上,仰望著頭頂漫天的繁星,看得入了神,不自覺睡了過去。那樣靜謐的時刻,是她一生中為數不多值得永遠銘記的場景。


    她真的很想很想,再一次重溫那樣的美好時光。


    此時的她是無力的,身體的病痛和疲憊讓她心力交瘁。


    但她深知此刻她並非一人,所以就算她再累,也應該強打精神。此時此刻,艾瑞克隻能靠她了,如果連她都倒下,昏迷不醒又身受重傷,叢林中的野獸輕易就能要了他的命。


    茉莉深吸口氣,又掙紮著坐了起來。她怕她繼續躺著,會抵擋不過睡神的召喚,昏睡過去,如果那樣,恐怕她和艾瑞克都將見不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了。


    剛要起身,茉莉那已經變得不太靈敏的耳朵忽然聽到些響動聲。


    有至少兩個人,正向她和艾瑞克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都怪我白天更新得早了,應該有童鞋認為那是雙更的節奏……本來不想更新的,但想到嗷嗷待哺的你們,我就熬夜碼字更新了……快來誇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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