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姬卻沒有回答,她看著半跪著的高覃,“等送我到五鹿以後,將軍有何打算。”


    高覃以頭觸地,“我身為禁衛,卻不能保護吾王安危,隻能以身殉主,以全忠烈。”


    昭姬冷笑一聲,“敵眾我寡,不能保護焉王的安危罪不在你。若是你護主而死,可謂忠烈。可是現在你已經活著逃了出來了,不想著為主報仇,手刃奸臣,卻隻想著如何自戕,可謂是懦夫,何來忠烈!”


    高覃霍得要站起身來,卻被鬥勃緊緊壓住,他瞪著昭姬,目眥俱裂,“那奸人位高權重,甲衛環繞,我不過一人,縱使有通天的本事,又怎麽能殺的死他。”


    昭姬直視高覃說,“你若有心,就把身體養好,自然有你殺叛臣的機會。”


    昭姬扭頭對未央說,“把高將軍扶去內室,包紮傷口。”


    待高覃被扶進去後,尚言焦急的說,“難道公主不去五鹿了?那焉湦弑君不仁,恐怕會危害公主的安全。”


    昭姬搖搖頭,“不會,我是魏國公主,隻要我表現出對焉王之死無所謂。他不敢也沒有必要傷害我。”


    石巋說,“可是公主收留了高覃,就是一個潛在的隱患。公主是魏國王姬,又不是焉國王後,何必為了焉國的事情將自己至於險境呢?”


    昭姬沉默了片刻說,“如果我此時去了五鹿,就是告訴天下人,焉王是被焉湦害死的,而公子恪不論本來是怎麽想的,都必須和焉湦一戰。這樣必然會引起焉國的內戰。戰爭一起,最受苦的還是百姓。”


    她想起焉王回憶小時候被困五鹿所說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家族因此而破碎,多少百姓因此而死去。阿兄若不能及時趕來,說不定我也有危險。雖然我還不是焉國之後,可是也是與焉王行過婚禮的。就算是沒有這層關係,我和焉王相識相交,受了他這些時日的款待,此時他如此慘死,我怎麽可能不做點什麽?”


    “況且,”昭姬因回憶而放空的眼神變得銳利,“焉王是被臣子弑殺,如果我——魏國王姬袖手旁觀,難道要讓諸國恥笑我們魏國沒有君臣之義,沒有正氣仁德麽!”


    尚言等人被昭姬的眼神所懾,一時間仿佛看到了太子旭。


    “不過……”尚言回神還要說些什麽,卻被石巋拉住了。


    “我意已決。”昭姬堅定的說,“如果一會焉湦過來探查,就說高覃被你們攔住,就離開了,我並沒有見過他。”


    石巋說,“是,微臣知道了。可是公主剛才對高將軍說,要給他刺殺焉湦的機會,具體是什麽時候呢?”


    昭姬沉吟片刻,“自然不是現在,弄不好刺殺不成,反而將我們拉入險境。你們且與焉湦虛以委蛇,讓他以為我們根本就不想趟焉國的渾水,等兄長來接我的消息一傳到,我自然讓他為我送行,到邊境那時,便是焉湦喪命之日。兄長就在身邊,當然沒有危險。”


    石巋等人稱是,又細細商議了等會見到王叔湦的說辭,及對待王叔湦的篡位應該表現出的態度。待商議妥當,鬥勃立刻安排人去魏國通知太子旭。


    秋日的午夜,涼風習習,伴隨的花草的清香,吹在身上,分外舒爽。


    可是尚言卻內心焦灼,和石巋從昭姬的宮殿裏出來,便一把抓住石巋說,“太子讓我們不得輕易介入焉國的事務,怎麽公主如此感情用事,剛才石公卻拉住了我?”


    石巋看著世家出身的尚言,“尚司行,焉湦弑君篡國,誅殺他這是大義。公主此舉不費吹灰之力,又免除了焉國百姓的戰亂之苦,這是大仁。這種大仁大義之事,為什麽要阻止呢?”


    尚言不解,“焉國的百姓和我魏國有什麽關係?”在尚言心中除了魏國,他國的百姓哪裏算百姓?


    石巋抬頭看向夜空,繁雜閃耀的星辰散落在天際間,顯得神秘而悠遠,“我去過很多國家,見慣了那些權貴爭權奪利,視人命為草芥,天下人為芻狗。君道不仁,有誌的士人不是隱居、蟄伏,便是遊曆他國。等到國家人才凋敝,便有了滅亡的征兆。”


    石巋淡淡笑了,“如果魏國王室行此大義,廣傳於天下,那天下有識之士豈不望風而影從,我大魏何愁不昌盛強大?如此想來,此時雖然有些危險,可是對比回報也不足一提了。”


    尚言聽罷,慚然一笑,“是我的見識不夠啊。竟然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想的長遠。”


    石巋拍拍尚言的肩膀,尚言本是世家子,從小一帆風順,年紀又輕。即使平日有民為水,君為舟的想法。可是到了會危機自身的關頭,大部分的人也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尚司行不必自慚,我想公主並沒有想的如此長遠,她還是可憐這些百姓。雖然她這樣做的結果是如此。不過公主才十四歲,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錯了。況且……”石巋摸了摸他的兩撇小胡子,“公主作為魏國王室,有如此的胸襟,也是魏國之福。”


    果然沒過多久,王叔湦便帶著人來了昭姬寢殿前,自然被鬥勃等侍衛攔了下來。


    王叔湦正值壯年,身形魁梧,騎在馬上,俯視著鬥勃,“你是誰?竟敢擋在這裏?高覃逆賊弑君叛國,有人看到他進了魏國公主的宮殿,為了公主的安全,我們要進去搜一搜。”


    鬥勃寸步不讓,“我是媵臣鬥勃,高覃是誰?我不知道。今日我在此當值,沒有進去過一個人,此時公主已經安寢了,爾等貿然闖入,驚擾了公主,該當何罪!”


    王叔湦剛要訓斥,被身邊的謀士拉了一把,那謀士下馬走到鬥勃身邊悲痛的說道,“鬥將軍,焉王已經被那叛賊高覃所殺,我等一定要手刃此賊,為國人報這血海之仇。那賊又來了公主的寢殿,這等凶殘之人,可能會傷害到魏國公主。我們已經痛失焉王,不能再看到魏國公主受到傷害啊。”


    鬥勃不為所動,“這位大人,我鬥勃敢說之前沒有人進去過,那麽就連一隻蒼蠅也不可能飛進去。你們還是趕快找找其他地方,不要讓這國賊逃之夭夭了。”


    王叔湦正要發怒,尚言卻走了出來說,“原來是王叔大人,鬥勃還不快快讓開,怎麽能對王叔大人無禮呢?”


    王叔湦一看出來的竟然是尚言,下馬道,“原來尚司行在這裏,公主可還安好?”


    “自然安好。過幾日我便要回魏國了,公主與我魏太子一母同胞、感情親密,自然有很多話和東西帶給太子,公主便敘述給我,讓我抄下來,不想竟然到了傍晚還沒有弄完,隻好在此歇息,明日接著整理。” 尚司行笑道,“其實,王叔是焉後的兄長,還是公主的舅父呢。”


    王叔湦點點頭,“自是如此,我今日痛失侄兒,更要看看甥女是否安好。”


    尚司行走進王叔湦悄聲說,“王叔,你不知道,公主她自幼受寵,性格驕縱,我一介魏國上卿大夫,且要淪為一個抄寫書信的侍童,若是此時把她吵醒。對王叔,她自然和聲和氣,可是之後為難的卻是我等臣子啊。今日那高覃之事,我是知道的,他被攔在外麵根本沒有進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公主自從被魏王許給焉王就一直不高興,得到這個消息,她已經派人去魏國稟告了太子。按太子那般寵愛她,不出幾日,必然來焉國接她。”


    “哦?”王叔湦眯起眼睛,“我也見過幾次魏國公主,公主端莊和善,並不像尚司行所說的這等嬌蠻之人。”


    “哎。”尚言歎口氣,“王叔,這公主在大殿上自然是公主做派啊……”剛說到這裏,就見一個穿著輕衣的女官摸樣的少女走出殿門說,“鬥勃,你在做什麽!外麵怎麽如此雜亂?還讓不讓公主休息了。”


    王叔湦一把推開尚言,大聲說道,“魏國公主,焉國遭受了大不幸,老夫怕驚擾了公主,特來此慰問公主,請公主出來一見!”


    那個剛出來的女官仿佛被門口的人群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回了寢殿。一會又小跑了出來說,“公主不知是王叔,有失禮之處,請王叔包含,請王叔到偏殿休息,稍等片刻。”


    王叔湦怎麽可能自己去偏殿,隨即搖頭道,“老夫在這裏候著,隻要看到公主安好便可,不敢過於叨擾公主。”


    女官唯唯著又退回了宮中。


    尚言隻是站在一邊歎氣。


    少時昭姬整衣而出,看到王叔湦,便相互行了禮。


    王叔湦看公主神色平常,卻隱隱有不忿之氣,笑道,“我深夜來此,驚擾公主,請公主贖罪,隻是高覃那賊沒有被抓到,老夫怕此賊衝撞了公主,情急一下,一定要見見公主才能安心。”


    昭姬勉強將憤怒之色掩下,“王叔有禮了,今晚沒有這個人進入我寢殿。現在看到我無恙。王叔可以安心了吧?”


    王叔湦笑道,“算起來,我也是公主的舅父,聽說不日公主就要返回魏國了,自然還是可以稱我為舅父。”


    昭姬聽到舅父之言,眉頭一皺,又很快平複下來,“什麽時候回魏國還要等兄長的來信,這些日子還要承蒙王叔多多照顧。”卻決口不提舅父。


    王叔湦哈哈大笑,“公主既然無恙,那老夫就告退了。”笑完上馬轉身而去。


    沒走多遠,謀士對王叔湦說,“主公為何不進去搜查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鞋鞋看泉聽風大人的推薦,鞠躬~~~


    昨天和今天收藏暴漲,廢柴作者開心的字都不會碼了,叉著腰仰天長笑了一盞茶,老公以為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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