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姬本來是在馬車裏的,聽說宋王在邊境迎接她,便準備下馬車。車門剛一打開,就發現宋玹已經在外麵等候了,未央扶著昭姬下了馬車,昭姬便要向宋玹行禮。


    宋玹虛扶了昭姬一把,“不到兩個月沒見,殿下怎麽變得如此客氣了。”


    “禮不可廢。” 昭姬笑道,“宋王怎麽到這裏來了。”


    宋玹微微一笑,“如今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殿下送過來的這些糧食,正好能派上用處,所以我就等在這邊交接了,可以直接發去需要的地方,不至於耽誤了時間,浪費人力物力。”


    昭姬道,“難道今年發生了什麽災禍?”


    宋玹搖搖頭,“這倒沒有,隻是這些糧食本有一部分是承諾要給馬戶的。斂盂有漕河直通沅水,可以從這裏將那部分糧食直接運走,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昭姬點點頭對宋玹道,“宋王與我一起去看看糧食吧。”


    此時魏國的倉嗇夫已經將車上的糧食卸下,並有宋國的倉嗇夫進行清點和整理,蘇子澄已經和公子玠、袁衝交接糧食的單子,看到昭姬和宋玹來了,都連忙行禮。


    當初袁衝隨宋玹回國時,整日待在馬車裏,昭姬並不知情。如今袁衝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宋國的大臣,雖然昭姬知道袁衝與宋玹的關係非比尋常,突然看到袁衝在此,心裏也是一驚,“不過二月未見,如今要稱用之兄為袁大夫了。”


    袁衝笑道,“衝不過是來宋王這裏討生活,若是殿下喜歡,我還可以為殿下釀造酢漿,做醢和麥食。”


    昭姬連說不敢。昭姬回國之後也查過宋國的袁家,得知袁家曾經是宋國數一數二的大世家,不過袁家前一任家主並無嫡子,便將一個天資聰穎的庶子養在妻子名下,這個庶子便是袁衝。袁衝還在年幼的時候。袁家的家主,他的父親便去世了,袁家便開始漸漸的衰落。後來袁衝未及弱冠,不知道什麽原因,離開了袁家,不知所蹤。袁家的族人各自為政,一盤散沙,袁家也不負之前的輝煌。


    “殿下和用之相處如常便可,不用太客氣。” 宋玹笑道,“用之的酢漿確是一絕。”


    袁衝道,“主公,如今有了魏麥,臣的酢漿也能更加醇香了。”


    蘇子澄一看話題終於轉到公事上來,就拿著單子對宋玹解說著此次運來的黍麥豆的數量,並且親自從卸下的糧食中取出樣品給宋玹看。


    宋玹捧著糧食聞了聞,道,“魏國果然是天佑之國,土地豐饒,所產的糧食也是顆顆飽滿、馥鬱噴香。”


    昭姬笑道,“諸國各有所長、也必然各有所短。宋王送去的馬也讓我王兄欣喜不已呢。”


    宋玹道,“說起馬,本來我也給殿下準備了幾匹,可是想到殿下不久就會出使敝國,自然不如等殿下親自來挑選的合心意。”


    “無功不受祿,宋王能送出手的馬自然是價值千金,我怎麽能隨意所要呢。” 昭姬搖頭,“況且若是有了其他的馬,我的超光會吃味的!”


    宋王失笑,“那不如給殿下的超光找個伴侶吧。”


    昭姬道,“好啊,若是超光看上了不論是哪匹馬,大王都不會拒絕麽?”


    宋王微微一笑,“自然,有情人終成眷屬,就算是我的赤焰,我也會拱手相讓。”


    宋玹和昭姬由蘇子澄和袁衝陪著繞著車隊看了看,宋玹便提議先送昭姬入斂盂休息,扔下袁衝和蘇子澄陪著昭姬就走了。袁衝自然是對宋玹這種為了美人扔了公務的行為感到無語,況且他也表現的太明顯了吧!


    袁衝看了眼蘇子澄,卻發現他十年漂泊在外,定力也差了許多,蘇子澄和公子玠仿佛什麽也沒察覺似得,眼觀鼻,鼻觀心的對著單子。


    宋玹已經將昭姬一路會下榻的院子全部命人重新布置了一遍。雖然昭姬平日穿著打扮並不奢華,可是宋玹仍然注意到昭姬畢竟是魏國公主,非魏紈不上身,非衛漆不具用。在鄭國剛開始陪著昭姬出門的時候,未艾未央甚至將昭姬整套的用具都隨身攜帶,後來才漸漸減少到隻帶著簡單的坐席。


    於是宋玹已經早早的派人將昭姬下榻之處都全部重新修整了一遍,力求讓昭姬一切順心。


    宋玹看魏旭對昭姬的態度,明白若想求親一舉成功,昭姬自己的意願恐怕也是其中的一個關鍵。當然作為未來要成為他妻子的、要與他分享宋國的女人,討得她的歡心,也是理所應當。


    、、、、、、、


    待昭姬進入內室,未央幫昭姬更衣,未艾領著侍女們更換床鋪的時候,卻發現全部是上品魏紈。未艾便對昭姬說,“公主,這房間怕是宋王特別準備的,所有的鋪設都是上品魏紈。”魏紈是魏國特有的一種絲織品,頗受各國貴人們的追捧,上品的魏紈更是千金難買,即使昭姬是魏國的使臣,宋王如此的花心思的布置也頗有深意了。


    昭姬想起兄長的話,若有所思,但是很快就被她拋之腦後了,既然兄長已經首肯她不用嫁人,那麽與人相處即可隨心所欲罷了。


    昭姬更完衣,宋玹便親自來請昭姬一起用晚膳。待用過晚膳之後,天色暗了下來,宋玹便邀請昭姬去斂盂的古觀星台一遊。這觀星台是周文王時期所見,也算是斂盂有名的古跡了。今夜弦月當空,正是觀星的好日子。


    昭姬欣然同意,眾人便輕車簡從的去了觀星台。


    與昭姬想象中的孤台不同,他們先是乘車來到了斂盂地勢頗高的一個大園子,昭姬下了馬車看到園子中間有一處高大的建築物仿佛直通雲霄,上麵燈火憧憧


    昭姬道,“這觀星台恐怕至少有五丈了吧?” 觀星台上小下大,形似覆鬥,台身兩側各有一條踏道盤桓而上,使觀星台在火把的光照下,巍峨而又神秘。


    “大概有五丈六尺。”宋玹引著昭姬向觀星台走去,“今日太晚了,看不清楚,這座園子本也造的極為精致。”


    宋玹引著昭姬從踏道上了觀星台,台上四丈見方,台周圍遍立火把,照的台上仿若白晝。


    台正中又有約二丈高的小台子,盤繞小台子的踏道不過隻能一人通過。宋玹道,“殿下,要觀星,須要上到那個小台子上方能見到最極致的美景,不過那個小台子隻有五尺見方,隻能站你我兩人。”


    昭姬扭頭對未央未艾道,“你倆留在這裏。”


    宋玹和昭姬走到小台子腳下,宋玹道,“殿下不如閉上眼睛,我扶著殿下上去,更可以感受星空之美妙。”


    昭姬微笑頷首,閉上了雙眼,宋玹托著昭姬的手臂,扶著昭姬上了觀星台的頂端。待兩人站穩,宋玹揮了揮手,觀星台所有的火把和燈全部熄滅。


    宋玹輕輕的說,“殿下可以睜開眼睛了。”


    昭姬睜開雙眼,抽了口氣睜大了眼睛,此時四周一片漆黑,萬物在一霎那消失不見,隻有觸手可及的絢爛星空。璀璨閃耀的星子鋪滿了天穹,一條碎星鋪就的寬廣河道將天際一分為二,星河中的碎星彷如水滴幾欲滴落,將二人罩在一片星輝之中。昭姬伸出了雙臂,“哇……”低低的讚歎,“真美,簡直無法言喻!”


    這時耳邊響起了宋玹低沉的吟唱聲,和著初夏的暖風拂過昭姬的麵頰,讓昭姬幾乎眩暈。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弁帽,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


    素積玄黃,聊可與娛。1


    宋玹的聲音溫柔繾綣,縈繞不絕,溫暖的氣息吹拂著昭姬的耳朵。讓昭姬覺得晚膳喝的那些薄酒都上了頭臉,使得她從耳郭到腦後有一種蘇蘇麻麻的激蕩之感。


    待宋玹唱完,兩人又靜立了片刻,宋玹握著昭姬的肩膀,將昭姬翻轉了身體,看著她的眼睛道,“昭姬,你可懂我的心麽?”


    昭姬轉身,黑白分明的杏眼在星光下澄澈明淨,仿佛比星子明耀,可是又帶著宿醉剛醒的懵懂。


    宋玹一時怔住了,他發現自己極愛看昭姬的眼睛,最純最真的顏色;又極恨看昭姬的眼睛,那裏總是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但此時宋玹掌下是昭姬稚嫩瘦削的肩膀,鼻息間是昭姬身上的飄來的醇香,那是不同於往日少女的清香,還和著淡淡的酒香,眼前是昭姬半明半昧的神色,此景此色不僅迷惑了昭姬,也迷惑了宋玹。


    昭姬看著宋玹灼灼的目光,感到口幹舌燥,是晚膳酒喝多了麽?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宋玹看到昭姬伸出的小舌,後腦一熱,雙臂一收,俯身下去就要親昭姬,昭姬看到宋玹俯臉下來,下意識的用手一擋,捂住了宋玹的嘴。


    宋玹立刻清醒了過來,不禁好笑,自己是來誘惑昭姬的,結果反而被懵懵懂懂的昭姬誘惑了。


    昭姬也清醒了,“宋王是在追求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補齊,晚上還有一章


    1出自《詩經·鄭風·出其東門》,我改了幾個詞。


    大意是,雖然如雲的美女都衣著光鮮亮麗,卻都是不是我所愛。我愛的那個姑娘雖然隻是素衣弁帽就可以讓諸女黯然失色。


    .


    九尾大大畫的宋玹人設,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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