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旭的話音一落,滿朝大臣的眼光都落在了剛才和昭姬同時出班的大臣身上。


    諫官剛才聽了熙陵君所言,渾身的汗都下來了,如今熙陵君已經主動坦白了私鹽冤案,而且大王也已經做出了宣判,他是如何也不能把那些事情引到新政上去了,而自己若是繼續彈劾,就是要狠狠的得罪了自己的上峰。


    可是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因為他彈劾的書簡已經遞到大王那裏了,即使他現在不說出來,李大夫也絕對會知道的,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道,“臣……彈劾大諫李大夫……”


    眾臣一片嘩然,今日的朝堂真熱鬧。諫官本是李大夫的下官,如今卻直接在朝堂上彈劾他上峰……


    李大夫吃了一驚,眼光像箭一樣射向了諫官,諫官低著頭不敢看他,手中也濕滑的幾乎握不住笏板了,“前幾日,有民當街喊冤,李大夫將……”諫官簡單的陳述了事情的經過,“李大夫沒有將此事移交有司,卻將這些民眾遺至自己的別院。”諫官盡量緩和自己的語氣,原來還在後麵準備了幾句誅心之語,用來激李大夫,如今也不敢說出來了。


    本來都大夫之前安排這些商人遺眷攔住李大夫的馬車,是為了借由李大夫的性格將此事鬧大,可是李大夫卻將此事按了下來,都大夫一麵暗罵李大夫平日都是假正直,一麵又聯係了李大夫手下的諫官,讓諫官去彈劾李大夫,這件事自然就曝露在眾人的眼前了,而且都大夫也表示隻要彈劾成功,就在會有更高的官職等著諫官了,可是如今熙陵君如此一請罪,那件事也就已經有了定論。他必然達不到都大夫之前想要的效果,而都大夫也肯定會將他當做棄子,他又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諫官不敢再想下去了。


    魏旭等諫官說完,看向李大夫道,“李卿,可有此事?”


    李大夫心中冷笑,原來在這裏等著老夫呢,他躬身對魏旭道,“大王,確有此事。”


    魏旭挑眉不語。


    李大夫緩緩道,“此事就是剛才熙陵君所請罪的相關商人遺眷。事關宗室,臣不得不萬分謹慎。如今是非常之時,臣不能隻聽一麵之詞,在沒有得到確切證據的情況下,就驚擾了大王。臣已經派人去煕陵城核實這些人說的是否是真實的,所以就耽誤了幾日。”


    魏旭笑道,“卿做事一向謹慎,如此是甚好。”又看向諫官道,“大夫也做的不錯,‘諫官不諫何由聞’(1),大夫敢於直言上峰的過失,是大善大勇。兩位都要褒獎!”魏旭話鋒一轉,“不過這件事既然煕陵已經主動請罪,那麽這些商人遺眷就直接交給宗正處理吧,宗正這幾日給寡人一個具體的措施方案。”傲劍天穹


    宗正出列一步稱是。


    魏旭又收斂了笑容道,“如今新政正在逐步推行之中,難免會有一些疏漏,不過隻要吾等君臣同心同德、齊心合力,就一定會使吾國國富民強!”


    大臣們哄然呼號“大王聖明!”


    魏旭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在眾臣身上慢慢掃過,李大夫心中一凜,突然覺得魏旭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成熟,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君主……


    、、、、、、、、


    一般大朝會並不會很久,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之後君主會招六卿等到內殿商議國事,然後具體的政事都是六卿來處理。所以今日魏旭還是同樣招了六卿和欒春到了內殿。欒春雖然是大夫,可是卻是新政的主持之一,所以他的權力幾乎已與卿不相上下,時常出入魏旭的內殿。


    待日常的政事商議之後,魏旭將李大夫留了下來,將諫官彈劾他的謗疏遞給了他,微笑道,“卿從我祖父開始,已經事了三君,一直都一心為國,我從來都放在心中的。”


    李大夫連連道忠君之事乃是本分應做的,可是心中卻一涼,自己真是老了……


    待李大夫退出內殿,正巧遇到熙陵君在殿外等,熙陵君微笑著向李大夫行了禮,表情真誠道,“李公,我治下竟然出了這種事情,所賴李公做事謹慎,讓我有機會能自己請罪,若不然還不知王兄如何罰我呢!”


    李大夫和藹的笑了笑,“殿下尚年幼,況且又不常在國內,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在所難免,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李大夫不欲和昭姬多言,便托言有事告辭離去了。


    昭姬笑著望著李大夫遠去的身影,歡樂的進了內殿,此時內殿中隻有魏旭一人。


    魏旭正在案幾後看竹簡,昭姬進了內殿,他頭都沒有抬一下。重生之麒麟凶殘


    昭姬走過去,坐在魏旭的身邊道,“阿兄,我都被你罰了一年的封邑了,你是不是要補償我?”


    魏旭抬頭看了眼昭姬道,“你給我惹出禍來,還要我補償你?”


    昭姬笑道,“欒大夫都給我說了,這種事情很常見啊,如今發生在我的治下,我又發現的早,咱們處理得當,得到的益處可是比沒有發生這種事還要多呢!所以我豈不是沒有過,反而有功?”


    魏旭被昭姬愛嬌的表情逗笑了,“那你說說,我們都得了什麽益處?”


    昭姬道,“新政現在正是推行之中,給了魏國之利,給了國人之利,可是也會損害某些人的利益,而且越推行深入,損害就越大,不知有多少人都盯著等著抓新政的疏漏,來阻撓新政的進程。販賣私鹽案冤死了幾個清白商人,若是在平時,並不是一件大事,可是在此時卻很微妙,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處理一旦有所不妥牽連到新政,那麽既是與新政的原意相悖,又會成為阻撓新政繼續推行的把柄。”


    “這件事情我發現的早,並且和欒大夫商量好了對策,這是一功;我絕對是全心全意支持王兄,所以如何處理對新政最有益,我都會全力配合,即使處理重了,我也毫無怨言,這是二功;而如今的結果恐怕不止是對商製的推行有利,還有另外的一個大好處,這是三功。阿兄,你說,這三功還不算有功麽?”


    “毫無怨言?”魏旭哈哈大笑,“你若是沒有怨言,怎麽還跑來向我要賞?這前兩功且算上吧,這第三攻功是什麽?你說的不清不楚的,我怎麽能算你有功?”


    “阿兄當我沒看出來麽?要昧了我的功績麽?”昭姬不以為然道,“之前我怕打草驚蛇,沒有使人去查幕後指使商人遺眷的人是誰,可是也大概能知道幾個人選。但是即使知道是誰指使的商人遺眷來告狀又如何?畢竟事情都是真的,幕後之人所做並沒有錯。不過雖然他的行為沒有錯,但他的目的卻是為了阻撓新政的推行,不處理怎麽能行呢?這次鬧出這件事,以後還會鬧出更多的事情。”


    “本來他是想借由李公發事,可是李公卻猶豫不決,他便使了諫官彈劾李公,逼著李公發事。可是卻不想我釜底抽薪,卻讓他隻剩狠狠的得罪了李公。”昭姬笑道,“阿兄,你可別說沒有利用他們的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互鬥啊?”


    魏旭很高興,“出去了一段時間,果然有長進,即使我不給李卿暗示,按照他的性格,他也會去搞明白是誰想將他陷於不義之地的。”重生之一世傲骨


    昭姬得意道,“敢於直接將我治下的事情鬧大的,必然也不是什麽小人物,如今又有李大夫和他互鬥,估計這兩人未來也不會有多少精力來關注新政的推行了吧。阿兄,我覺得這項功績最大,是不是?”


    “哈哈!”魏旭道,“是,一年的封邑,我以後會從自己的內庫中取出還給你,除此之外你還想要什麽?”


    “不用了。剛才是和阿兄說笑的,無論這件事之後處理的如何好,但我治下不嚴造成了殺孽確是確實存在的。就當我給自己的驚醒吧。況且我也用不了那麽多的財物啊。”昭姬搖搖頭,“不過……”


    魏旭道,“怎麽?”


    昭姬想了想,“我之前在宋國時,看宋玹處理威脅他執政的大夫是直接斬草除根,阿兄這樣做,雖然也可以解一時之厄,可是卻不能根本解決啊?”


    “剛才說你長進了。”魏旭點了點昭姬的腦袋,“宋國和魏國的形勢不同,宋玹若是不將一些人斬草除根,恐怕他的王位都坐不住,我想他是最近才真正的坐穩了自己的王位。”


    “而我,說起來還是要感謝父王,若不是他喜好玩弄權術,一直壓製著宗室和朝臣,讓各方的勢力都不是很強大,我也不可能在繼位不久就能推行新政,恐怕此時還在殫精竭慮的鞏固王權。而有不同意見的人很正常,要讓朝中上下都意見一致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都是庸才、萬馬齊喑,這卻是亡國的征兆。朝臣有些自己的小毛病也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你將他們放在什麽位置,給他們發展自己長處的機會,遏止他們惡念的滋長。”


    、、、、、、、


    過了幾日,宗正對於商人遺眷的處理出來了,不但給那些枉死的商人正名,將查抄的財產歸還這些商人遺眷,並且給予一定的撫恤,並且幫助他們將自家的商鋪重新開設起來。


    商人在各國的地位都很低,平日裏若是小商人和官吏對上,幾乎是任其魚肉,如今魏國卻肯懲罰一國的封君,為枉死的商人正名,一時在諸國的商人中產生了軒然大波,本來還在觀望中的商人們都紛紛下定了決心,到魏國來做生意,而大量的商人的到來,帶來的不僅僅是財富,還有很多人察覺不到的不可估量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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