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蘇蕤一時並沒有徹底清醒,他睡眼惺忪,麵帶疲態和怔忪,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了顫,幽黑的眸子上蒙著一層柔柔的光,靜靜地看著謝林雲。


    他肌膚雪白,大約是因為睡了一會兒,所以麵上染上了一層紅暈,嘴唇粉嫩,微微張著,露出一點雪白貝齒。


    謝林雲看他這毫無防備的樣子,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純真柔軟,目光柔柔的又帶著媚惑勾引,他隻想就那麽親下去。


    不過理智讓他克製住了,他輕聲說,“已經到地方了,要下來嗎?”


    蘇蕤有點找不著方向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他想,他居然在一個陌生人的車上睡著了,要是出了什麽事,世上真是沒有後悔藥吃。


    但是仔細想想,這位謝先生也不至於是那種人。


    看謝先生的做派談吐,穩重,不浮誇,又有臉麵,又厚臉皮,就知道這種人不是會在他的事情上想歪主意的,因為那對這種人來說太沒有意思,太沒有趣味了。


    蘇蕤對謝林雲道了謝,謝林雲退出去讓蘇蕤出來。


    蘇蕤站在車外,又鄭重地對謝林雲道了謝,“謝先生,真是太謝謝你送我回來了。”


    謝林雲道,“不知可否要你的電話?”


    他這般說著,又拿了一張卡片出來遞給蘇蕤。


    蘇蕤接名片,大多是來實驗室做推銷的技術人員的,或者是前來做報告的老師的,諸如此類,出於對人的尊重,他習慣了雙手去接,這時候兩隻手伸了一半,他愣了一下,就把挽著包的那隻手收了回去,一隻手將那張名片拿了過來。


    那是一張設計精美的卡片,摸在手裏就知道材質不一般,在小區門口的路燈光下,更是泛著一層奢華但又不浮誇的光芒。


    他沒看上麵的信息,隻是將卡片放進了包裏,抬頭看著謝林雲。


    他沒對謝林雲說自己的電話,隻是沉默地看著他,他不知道自己那微微迷離著眼神的樣子多麽勾引人,所以才做出那種躊躇的些微為難的神色。


    蘇蕤有些猶豫,謝林雲卻低聲問他,“還是不行?”


    蘇蕤嘴唇動了動,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念給他聽了。


    謝林雲聽後便微頷首,對他說道,“趕緊進去吧,這麽晚了,我看你很困。”


    蘇蕤又看了他兩眼,才往小區裏麵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道,“今天謝謝你了。”


    謝林雲道,“不用謝。你平常也不要太辛苦了,我看你都有黑眼圈。”


    蘇蕤被他說得略微不好意思,趕緊走掉了,回到住處,他洗完澡,已經困得不行了,但還是對著鏡子仔細看了自己的臉,發現眼下真的有青影,他用手指摸了摸,在心裏歎了口氣。


    謝林雲覺得功夫不負有心人,得到了蘇蕤的電話,也算是關係進了一步。


    因為蘇葳要來s城,蘇蕤隻好又重新找房子,正好同一個小區裏的一個師兄要出國去,他租的那個房子是套二,之前和一個哥們一起住,但對方買房子就先搬走了,之後就是他一人住,他現在要走,那房子新一年的房租已經給了,房主又不退錢,他便讓蘇蕤去住就是,隻是他的東西都要留在屋子裏,讓蘇蕤幫他照看。


    蘇蕤不好不給房租,好說歹說,按照一間房的房租給了他。因為師兄說他東西多,有間臥室的空間隻剩下了一張床,不好要蘇蕤的房租。


    蘇蕤原來租的那個房子,就轉手給了一個和男朋友同居的師妹。


    蘇蕤東西很少,搬家的時候,隻有兩個箱子,和一個編織袋裝著的一些生活用品以及寢具,其他一概沒有。


    去幫他搬東西的實驗室同門,看他這麽點東西就很詫異,說,“你怎麽東西這麽少,簡直不像個女生。”


    蘇蕤說道,“書那些東西,不少都放在實驗室了,屋子裏沒有多少東西。”


    同門就道,“那也太少了。上次蘇暢搬寢室,我們去幫了忙,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袋子,我們四個人也跑了好幾趟。”


    蘇蕤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所用東西不多,至少要搬的就少。


    就說衣服,他夏天就隻有三套衣服,總是襯衫配長褲,到實驗室再套上白大褂,哪裏像有些女孩子,一個月能夠不穿重樣的衣服。


    搬完了家,蘇蕤也去幫蘇葳問了一些他那種學曆的就業情況,蘇葳便也定了火車票,過幾天就要到s城來了。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氣漸漸冷了下來,蘇蕤已經在脖子上係了一條圍巾。


    想到蘇葳要來肯定花銷會更大,再說蘇蕤還在存以後做手術的錢,便又去找了兩份兼職,一份是去給兩個高三生做家教,一份是去夜校當老師,高三的那兩位學生,成績都還不錯,所以做家教反而很累,去夜校當老師,倒要輕鬆一些。


    不過在做兼職上花了時間,在實驗上便沒有那麽多時間了,蘇蕤不得不好好地將自己的試驗計劃做了規劃,然後勉強能夠做到多方兼顧,再說,就要十二月,有好幾門課要結課,也很辛苦煩累。


    正好是周末,蘇蕤想到蘇葳來了睡師兄留下來的那床被子會冷,便去了超市裏買一床被子,又想著買點米麵,師兄留下了廚房用具,自己有時間的時候在住處煮點吃的,也能節約一筆。


    正在看被子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蘇蕤的肩膀一下。


    蘇蕤些許疑惑地回頭看了看,便略微驚訝,“蘇經理。”


    拍他肩膀的,是一個高挑的女人,三十多歲了,瓜子臉,身材消瘦。


    蘇蕤以前見到的她,她都畫著精致的妝容,挽著頭發,穿著套裝,漂亮又幹練。但她今天沒化妝,頭發也沒挽起來,隻是披著,身上也沒有穿套裝,隻是一身簡單的休閑衫。因為她和蘇蕤身高仿佛,所以蘇蕤一回頭就對上了她的臉,他那麽喚她,幾乎是有點遲疑的。


    因為這和她記憶裏的那個蘇經理有一些差別。


    蘇蕤有一年多沒有見過她了,此時看她臉上沒有妝容的遮掩修飾,人又過瘦,臉上已經有很多細紋,化妝下的她看起來是二十多歲,那不化妝的她,看起來能有四十多歲了。


    她是一個公關公司的經理,以前蘇蕤曾經在她的手下做過兼職。


    在她手下人不夠用的時候,就會想到蘇蕤,會請他去做禮儀或者接待這些。


    她所在是一個s城很有名氣的公關公司,很多大公司的年會、研討會、各種論壇、發布會、簽約儀式、各種慶典等等,都會請他們來做。


    因為公司很正規又很有名氣,蘇蕤每次都會接她給的活,不用擔心出什麽問題。


    因為公司太有名氣了,反而待遇會少不少,蘇蕤也並不覺得有什麽。


    蘇蕤吃得了苦,又很能隨機應變,加上形象上佳,蘇經理也很喜歡用他。


    其實蘇經理認識的女孩子,長得漂亮的很多,但能像蘇蕤這般吃得了苦的,她還真隻見到了她一個。


    有一次蘇蕤的腳後跟被高跟鞋磨破了,血流了一鞋子,他硬是一聲沒吭,最後反而讓蘇經理很是過意不去,問他怎麽就不中途退下來。


    蘇蕤卻說已經站在台上了,怎麽能夠退下來。


    蘇蕤和蘇經理遇到,便被蘇經理叫到旁邊的一家咖啡屋裏去坐下說話了。


    蘇蕤紮著馬尾,坐下後,輕輕拂了拂頰邊的碎發,他神色冷淡但是安靜,蘇經理看到他就很喜歡,說道,“之後我給你打過好幾次電話,你換卡了,是不是?”


    蘇蕤以為自己給劉老師做研究生之後不用再出來做這種兼職,可以一心做研究,便換了手機卡,而且以前的那一幹關係都沒有通知換號的事。


    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嗯,之後又換了一次,忘了給蘇經理你發一個最新的號碼了。”


    蘇經理也不以為意,問他的近況,蘇蕤隻是淡淡說了自己還在讀書,當初他去蘇經理手下做事的時候,是一個當時的研究生師姐介紹,現在蘇蕤都忘了那位師姐的姓名了,蘇經理當時便知道他的學校和專業,之後還在他麵前說過,“s大的學生果真不一樣。”


    當時是帶著讚歎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這種讚歎。


    蘇經理問她以後還做兼職嗎,說她經常會差人,說著,又抱怨現在手上的女孩子總是不夠專業,長得漂亮的沒氣質,有氣質的差了一份吃苦的勁兒,有些呢,則把他們那裏當跳板,一個勁兒地隻想勾搭客戶公司管理層去給人當二/奶三/奶……把公司的形象都搞差了,還有人正房老婆跑到他們公司來鬧。


    蘇蕤端著水杯笑而不言,之後倒是點頭說願意再去做兼職,隻是現在事情忙,恐怕隻有周末的活才能接。


    蘇經理說有周末的活到時候就聯係他,兩人互相留了電話,便分開了。


    蘇蕤去買了被子,又買了些米麵和日用品,也就回住處去了。


    回到住處,他在鍋裏熬上了米粥,就準備打掃衛生,手機卻響了起來,拿到手裏一看,是謝林雲的。


    那天得了謝林雲的名片,他便將他的號碼輸入了手機存著。


    那張名片,內容和蘇蕤以前見到的所有名片都不一樣。


    以前見到的名片,無所不用其極地會在上麵羅列夠多的職位,有些還會將業務也印在上麵,這張名片,上麵卻隻有一個名字,還有一個電話號碼,其他什麽也沒有,上麵是暗金的花紋,在奢華裏帶著素雅。


    蘇蕤真是懷疑上麵的暗金壓花是真金,以至於看了好一會兒,心想不知道能不能賣錢。


    謝林雲在忙他自己的事業,他的公司要在s城城南建一個新的商業圈和住宅區,他還拿下了一個大型港口建設,其繁忙程度,真不是蘇蕤能想的,蘇蕤之前說他是閑來無事逗自己玩,的確是太冤枉。


    謝林雲這一陣子沒到過s城,所以也沒時間來見蘇蕤了。


    不過短信或者電話,倒是每天都有。


    最初蘇蕤不大愛理他,有時候他早上發的短信,蘇蕤晚上才會回,而電話,蘇蕤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會接的。


    蘇蕤的解釋是在上課或者做實驗,沒看手機。


    謝林雲第一次遇到這種女人,也拿他沒辦法,反而越是被他晾著,越是相思入骨。


    蘇蕤對謝林雲的解釋是說的真話,他並不是那麽矯情的人,非要扭扭捏捏欲拒還迎。


    這次蘇蕤看了一下手機就接了起來,說道,“你好。”


    謝林雲笑著說,“我想你剛才一定在做體力活,聲音都不大穩。”


    蘇蕤道,“你可以去做偵探了,我剛從超市回來,提了很多東西,累得喘氣,現在還沒有喘勻。”


    謝林雲道,“那要是我在你身邊,可以幫你提嘛。”


    蘇蕤道,“還是算了,這種事,不是你那種人該做的。”


    謝林雲笑道,“那你覺得我這種人該做什麽?”


    蘇蕤說,“這個我就不大能想到了。我的生活經曆和閱曆,讓我隻想得到我身邊的人在做的事。”


    謝林雲道,“如果你願意,來看看我在做什麽,不就知道了。”


    蘇蕤用鼻腔裏輕輕地“哼”了兩聲,又說,“你等等……”


    謝林雲被他的聲音撩得心癢,聽他說等,就問,“怎麽了?”


    蘇蕤去拿了耳機,插上後把手機放口袋裏,用耳機道,“我戴上耳機和你說話,我要打掃衛生。”


    謝林雲,“和我說電話,你還要三心二意?”


    蘇蕤說,“我打掃衛生又不需要用腦子。”


    謝林雲無論聽他說什麽,總之覺得開心,笑著問,“和我說話,你要很費腦子?”


    屋子裏並不髒,蘇蕤隻是拿了拖把拖地,呼吸聲從耳麥一頭傳到另外一邊,讓謝林雲完全克製不住自己心跳加速,手裏握著一支筆,像個小學生一樣,在那張a4白紙上畫了很多蘇字。


    蘇蕤覺得謝林雲在意的問題真是奇怪,便說,“算是吧。其實我覺得我應該是和你沒有任何共同語言的,有時候都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麽才好。”


    謝林雲道,“說說你身邊的人和事,不就行了。”


    蘇蕤卻道,“不行,我不能告訴你。”


    謝林雲道,“為什麽,難道怕我知道了什麽不應該知道的。”


    蘇蕤道,“不是,那些是我這邊的*,我和你又不大熟,告訴你很不恰當。”


    謝林雲,“我們不大熟嗎,那要怎麽才算熟。”


    蘇蕤將客廳拖完了,就站在那裏愣了一下,有點迷茫地說,“不知道。”


    從出生長這麽大,他從沒有對任何人敞開過心扉,說過過多的話,他不習慣將自己的事和自己身邊人的事說給別人聽。


    蘇蕤去洗了拖把,謝林雲能聽到他這邊的水聲,輕聲說道,“那我們慢慢來,總有相熟的那一天。我很期待那一天。”


    蘇蕤把耳機戴在耳朵上,謝林雲的每一句話都直接拂在他的耳朵上,那種溫柔的又帶著低沉磁性的聲音,讓蘇蕤總覺得他似乎就在自己的身邊,不由感覺怪怪的,但是這並不讓他覺得排斥。


    謝林雲估計也在用耳麥說話,因為他那邊不時也傳來翻閱紙張的聲音和用鼠標的聲音。


    兩人好長一陣子都沒說話,但是也沒有掛斷電話,蘇蕤是做事太認真了,基本上將這不正常的事情忽略了。


    謝林雲正在翻看一份文件,突然聽到耳機裏傳來一聲驚呼,“糟糕……”


    謝林雲手不由停了,問,“喂,你怎麽了?”


    蘇蕤將煤氣關掉,又用帕子開始擦灶台,才說,“我在熬粥,然後打掃衛生便忘了這件事,粥沸出來將灶台弄髒了。”


    謝林雲笑了起來,道,“你還會做粥?”


    蘇蕤將灶台收拾幹淨,又拿勺子攪粥,又開了火煮上,說道,“怎麽不會,這很簡單。我小學時候就會了。”


    謝林雲道,“沒想到你還有一手好廚藝呢……”


    兩人那天不知道說了多久,蘇蕤最後將耳機取下來,才發現耳朵都發痛了,謝林雲則是保持了幾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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