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沫一向覺得藍璐懿的話很有分量,在公司是這樣,在她們兩個人之間也是這樣。晚上的時候,夏梓沫把手搭在藍璐懿的腰間,與藍的手臂重疊,輕叩著藍的手掌,鼻翼間盡是藍的氣息。


    藍璐懿是藍家的嫡孫女,這件事反反複複縈繞在夏梓沫的腦海。在出國之前,夏梓沫對藍家沒有太多感觸,隻是聽說是以前很有威懾力的一個集團,後來藍家就宣布破產了。公司的命運,如同人的生命,企業成立和破產,彈指一揮間。輝煌的時候,傲人的企業是璀璨的明星;破敗的時候,就成了昨日的黃花。印象中,夏梓沫的少女時代,藍家的集團還如日中天。想到這,夏梓沫更加心疼懷裏的這個人了,藍璐懿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她究竟遭遇了怎樣的變遷呢?要加倍對她好才行。


    陳筱燁的紅酒不知道從哪買的,晚餐的時候喝了沒幾杯,現在頭就沉沉的了。不知不覺,夏梓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夏梓沫的懷裏換成了一個抱枕,被子壓得好好的,藍璐懿不知道去了哪裏。夏梓沫掀開被子,趿拉著拖鞋,不停的揉著太陽穴,從衛生間到廚房,裏裏外外,找了一個遍,都不見藍璐懿的影子,抓起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10:15,還有一條未讀消息。


    “小酒鬼,今天給你放個假,以後別喝那麽多了。我要出去開會,晚上回去陪你吃飯。煮熟的粥,在保溫桶裏,喝一些胃就不難受了。醒了給我短信。好好休息。”


    夏梓沫穿著睡衣,倚著門框,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笑。得妻如此,婦複何求。說好要好好照顧藍璐懿的夏梓沫,咕嘟咕嘟冒著幸福的泡泡。拉開窗簾,曬著晌午的陽光,暖暖的味道聞起來特別舒服,洗漱完畢,夏梓沫一個人坐在吧台,打開保溫桶,不顧形象的抱著桶,一勺一勺,吃得歡實。清淡的百合薏米粥,溫溫的滑入胃裏,小心撫慰著“酒精”考驗的傷痛。


    忽的,手機響了起來。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老沐”,夏梓沫本來不疼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自從沐家父女身份公開以後,沐峰就想著把夏梓沫推上副總裁的位置,這件事情父女倆不是沒有談過,隻是每每提到,夏梓沫就會推諉。在這麽下去,沐家的產業如何交到夏梓沫手裏,產業的未來,一個一個都成了問題。沐峰不想等了,有些事情,需要當機立斷。


    不出所料,老沐這次是鐵了心要把整個產業甩給夏梓沫了,不管她是用接的,還是用撐的。


    這一次的見麵地點,約在了水木大廈,二十七層的總裁辦公室。和慕宸相比,水木大廈,更加有棱角,色調也更穩重一些,或者說讓人看了有些冷靜的感覺。早在前台,就有人等著夏梓沫了,引薦她的是一位男士,大廳的人對他都恭恭敬敬,男子的年齡大概是三十四五歲的樣子,五官立體,身材挺拔。


    “夏小姐,恭候多時了。我是阿桐。”男子很有禮貌,言語也很簡潔,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夏梓沫。


    夏梓沫被這麽一看,仿若自己在皇宮之中,好像這裏的規矩很大,“你好,我是來找沐總的。”


    “是,沐總有交代,讓我在這裏等您。”阿桐恭敬的伸出右手,為夏梓沫引路,“這邊請。”


    “好。”夏梓沫應著,整個水木的空氣很壓抑,好像所有的氧氣,都要棄她而去。


    阿童將夏梓沫引入總裁室,端上一杯泡好的菊花茶和一碟冰糖,說了聲請用,關上門退了出去。


    “沐總......”沒等夏梓沫說完,沐峰就打斷了她的話。


    沐峰雙手交叉,支在桌子上,下顎靠近食指,眼神清澈,語氣輕鬆。“這沒別人,不用‘沐總’、‘沐總’的叫,叫爸就行。況且,這,”沐峰攤開交叉著的手,隨手劃著麵前的一切,“以後就是你的,你的身份是遲早要公之於眾的,想藏也藏不住的。”


    “爸,我覺得,時機還是不成熟。您看,我才剛跟著璐懿,練得不那麽菜了,我要學的還多著呢。況且,這水木這麽大,您讓我一下子接管下來,您就不怕我......”


    “謔,我這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到大和我對著幹的好閨女,怎麽一下子,有了顧忌了?”


    “爸,您看您說的。我隻不過是再說事實,況且您這樣趕鴨子上架,我真不行。”


    “梓沫,我這次不是和你商量。這次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沐峰的語氣很重,舉起的手,在空中攥成了拳頭,捏得骨頭嘎巴嘎巴直響。水木很大,從餐飲、園藝,到計算機、電子、運輸,涉獵麵多而雜。沐峰像是個蛋糕師傅,一層一層疊加著蛋糕,蛋糕越做越大,越做越高。沐峰要承受的壓力,也是四麵八方的襲來。記得那年經濟危機,水木幾乎快要發不出工資來,員工走得走,散的散,公司盈利更是直線下降,情況危急。是幾個老夥計,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積蓄,有的甚至賣了老家的地,來幫著沐峰,一同度過了水木最難捱的日子。沐峰是個將意氣的人,除了對這幾個老員工的感謝,沐峰也一並改了公司的體製,將私有製,轉為了控股企業,那幾個出資的老夥計,成了公司除沐峰以外,控股最多的股東,其他在水木最艱難時刻,沒有離開的員工,也都每人得到了一些公司的股票,作為獎勵。


    “爸,您這也太著急了。我知道,公司以後是由我來搭理。在外麵這幾年,我也在努力的學。您也知道,學經濟,不是我的擅長,我也踏踏實實讀下來了。我知道您會讓我女成父業。可是爸爸,我沒有想過它有水木這麽大,慕宸就已經夠我學著打理一陣子了,這水木實在是。爸爸,我不是推脫,隻是我還需要時間。您也不想看著,您好不容易經營的水木,毀在我的手裏吧。”夏梓沫有些激動,水木的規模難以想象,父親的隱瞞讓她不知所措,突然端出這麽一盤蛋糕,如何經營下去,應該從哪裏著手,這些都是夏梓沫需要思考的問題。


    “毀?還沒怎麽著呢,就先想到毀了?!”沐峰的口氣異常嚴厲,要說他想把夏梓沫吃了,恐怕都有人會相信,“當年那麽艱難,我們都過來了。現在好端端的放在你的眼前,你竟然......好啊,好啊。夏梓沫,你心裏想什麽,我知道。你不就是怪我,沒有提前告訴你麽?梓沫,爸爸這麽做是有用心的,以後你就明白了。這是水木最近幾年的資料,全在這了。今天你哪都不用去,好好看這些材料。樓下的副總辦公室,我已經叫人給你收拾好了。一會讓阿桐再那些報表給你,你慢慢看。”沐峰說完,不給夏梓沫喘息的機會,撥通內線,吩咐阿桐將材料和夏梓沫一同送到副總辦公室。


    夏梓沫的心,有塊石頭堵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也許是樓層太高,空氣太稀薄,夏梓沫想走樓梯喘口氣,看著推著一手推車材料的阿桐,卻也不忍心叫人家,一摞一摞的搬運材料。兩個人站在電梯門口,靜靜的等。掙紮沒用,嘶吼無效。夏梓沫了解沐峰的辦事風格,隻是這次這麽迫切,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留,讓人不免在心裏留個疑問。要來的總要來,躲是躲不掉的,逃也逃不開。接受,應對,唯有這樣了。可是璐懿那邊要怎麽辦?額,夏梓沫的頭有點大,問題真是一串一串的好親戚啊。


    叮!說曹操,曹操到。


    “藍總。”阿桐朝著電梯裏麵的人點了點頭。


    夏梓沫和藍璐懿,兩個人隔著電梯門,相互對視。頃刻間,異樣的情愫,繞過胸口的那塊巨石,直擊心髒,夏梓沫不知道怎麽開口,也不知道開口應該說什麽。


    看著夏梓沫不安的眼神,聰明如藍璐懿,多少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情,較之夏梓沫的為難,藍璐懿倒是輕鬆自如。


    “頭還疼麽?”昨晚夏梓沫睡下,不隻是做了噩夢,還是酒後效應,緊緊的抱著藍璐懿不放,嚶嚶的低泣,讓藍璐懿很是心疼,甚至剛才開會的時候,她還在擔心梓沫會不會是因為頭太疼,還在沉睡,還沒回消息。所以見到梓沫,自然也就最想要關心問候一下了。


    “好多了,吃了粥,胃也舒服很多。早上被爸,額,沐總叫來,沒來得及發信息,讓你擔心了。”夏梓沫出門走的匆忙,掛了老沐的電話,就趕緊打車來水木了,現在才想起來,還沒有回信息的事情,害璐懿擔心了。


    藍璐懿看看梓沫,又看看一邊的阿桐,點了點頭,“沐總,找我有事,我先去了。”


    “哦,好。”


    目送著藍璐懿離開,夏梓沫鬆了鬆肩膀,長籲一口氣,今天真是難過。直到阿桐關上門的那一刹那,遲鈍的神經,才將漫長的反射弧信息傳達——剛才的那句話,太曖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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