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有多久沒有回家了,一年還是兩年?推開門,房間裏的陳設,大多用白色的布蓋了起來,腳踩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又一個清晰的腳印。從門口,到客廳,進廚房,又入主臥,走過的痕跡,成了一條鎖鏈,圈住房間,鎖住記憶。


    “女兒,醫院組織了一次援非項目,爸爸想要去幫助那些更需要幫助的人,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你已經上大學了,已經是大姑娘了,要學著堅強,成熟起來,家裏家外的事情,就由你和媽媽一起分擔,好麽?”秋的父親,是一名出色的醫生。能夠幫助到更多需要幫助的患者,這是父親行醫的追求,秋自然是知道的,從小到大,和父親共度的時間,也都少的可憐,小時候秋還在問父親,為什麽別的小朋友六一兒童節的時候,都有爸爸媽媽陪著,自己卻隻有媽媽陪伴,甚至有的時候,隻能到爺爺奶奶家過節呢。父親總是親親秋的額頭,笑著對秋說,因為父親有幾台手術安排在六一,下一個六一陪秋一起度過。一個六一,又一個六一,直到秋不再為六一欣喜,秋慢慢長大了,才懂得計劃趕不上變化。


    “秋,這次機會對於爸爸來說是很難得的機遇,也是他的向往。媽媽在這邊陪著你,你就負責放心念書,爸爸負責治病救人,讓媽媽當你的堅強後盾好不好?”媽媽扶著秋的肩膀,因為笑的緣故,眼睛彎彎的很好看。


    母親身上,獨有的香氣,縈繞鼻尖,每每聞到這香氣,總是覺得溫暖安全。秋看著母親,有些詫異,明明見到信箱裏有一份從國外寄過來的邀請函,那不也是媽媽的向往麽?父親和母親,是兩位優秀的家長,秋自小就知道的。每當父母麵對選擇的時候,母親總是默默的成全父親,讓父親能夠如願去參加各種學術交流,去追求他的夢想。母親總是將那些自己的邀請函收藏起來,這對於母親來說並不難做,父親總是要忙著工作上的事情,隔一段時間,才能夠回家一次。回來也多半是倒頭就睡,亦或者繼續在書房研究那些醫書藥理之類的。秋知道,母親這麽做,有對父親的愛,也有對於自己的關心和照顧。然而今天..


    “爸媽,你們就放心去追求你們的夢想吧。我也有自己的學業要完成,你們總在我周圍,我都沒有機會鍛煉一下自己,讓自己獨立呢。你們有那麽自私,不給人家生個兄弟姐妹什麽的,我要是再不強大起來,以後你們老了,可怎麽辦?放心去忙吧,家裏有我!”


    聽到女兒這樣說,爸爸媽媽竟然都愣住了。都說女噠十八變,可是像現在這樣,忽然一下覺得女兒長大的父母,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母親竟然眼神氤氳,激動起來。


    “你看你,秋長大了,你怎麽還哭上了。秋啊,爸爸一向支持你的,隻是你媽媽,其實爸爸也想在給你一個兄弟姐妹,可是你媽她..”


    不等秋爸爸說完,秋媽狠狠的捶了秋爸肩膀一下,這是秋第一次看到母親臉紅的樣子,別說還真有些少女嬌羞的感覺,“別聽你爸胡說,別說現在提倡獨生子女,就是不提倡,媽媽也隻要寶貝秋一個,不給別人分享愛。”秋媽笑了,抱著秋在懷裏,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媽,你也別在瞞著爸爸了。”秋的話,讓原本還在樂嗬的父親,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發生過什麽,“爸爸,這麽多年,媽媽為了成就您,沒少拒絕國外實驗室的邀請函。再不去的話,恐怕以後真的機會難得了。您也說過,我已經成年了,能夠獨立了,更何況,我現在也有能夠保護我的人。”這是秋第一次在父母麵前,提到一個保護者,秋還沒有做好準備,告訴父母,這是一個女生愛女生的事情,隻是這麽一說,就已經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個意外,再加上一個驚喜,如果秋爸不夠鎮定,恐怕這血壓也要爬上去了,不過雖然如此,這心髒跳動的也是參差不齊,快慢不定的,“又有邀請函了?”


    秋媽點點頭,在秋的腰間輕捏一把,聳聳鼻子,“不是什麽大試驗所,就是想找我過去,一起配合研究。沒什麽的,不去也罷,倒是我這寶貝女兒,我可放不下。”


    “老婆,你沒看出來麽?咱家小秋,已經開始有目標了,人家可沒有時間陪著你哦。”


    “爸~”秋也被父親的言語,弄得臉紅了,不好意思的窩在母親懷裏,憋著嘴。


    “說點正經的,老婆,這麽多年,我知道你為了我拒絕了很多,這一次,就聽秋一回,去應邀研究吧。時間不等人,這次我從非洲回來,也就算是心願完成了。回來以後,就專心陪著你和秋。當然,我支持你的學術研究!舉雙手支持,”說著秋爸真的舉起雙手,樣子有些像是動物園的長鼻猴,憨態可掬。


    秋媽把秋爸的手扒拉下來,又看看秋,有些心動,這次的研究如果成功,將會是一次空前影響,對學術界如此,對秋媽本人來說,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良機。


    一家人,多次三方會談之後,終於在晚飯餐桌上達成一致——一家三口,各自追求夢想,相互支持。臨了的時候,秋爸把女兒叫到一邊,塞了一盒東西給秋,“交朋友可以,要有分寸,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嘛!”


    秋拿出那盒東西,隻覺得臉頰發燙,直接塞回父親手裏,“爸,你想多了!”說著逃也似的跑回房間。


    秋媽洗過碗出來,正好看著爺倆這一幕,看著秋關上門,走上前,看看老秋手裏的東西,翻了個白眼,“你啊你啊,瞎操心!”


    “我這不是關心女兒的健康嘛,你說現在的小夥子,那個不是..”


    “好了好了,我相信我女兒的眼光,和自控能力。”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聲音越來越遠,那是秋看到父母唯一一次因為自己拌嘴。


    一晃幾年過去了,母親期間回國幾次,也都是簡短的和秋碰個麵,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那邊,都是秋待父母去探望,當然後來還有陳筱燁陪著,老人們都很開心..


    秋戴上圍裙手套口罩和一次性防塵帽子,掃去房間的浮土,揭去罩在家具上的白布,將被子什麽的一起拿出去晾曬,一天的功夫,將整潔還給整個房間。秋躺在自己的房間,像是以前一樣,看著天花板,想著陳筱燁。這一次聚會,對兩個人來說,都是考驗。陳筱燁的態度,秋從不懷疑,甚至信心十足。隻是她知道這一次經曆,對陳筱燁來說,也會試一次打擊。筱燁在困擾的時候喜歡安靜,往常也都是秋陪伴著筱燁,給她安靜。今天,恐怕筱燁看到自己會更加的煎熬,不如就這樣,給彼此空間。爸爸媽媽也快回來了,約好一起分享碩果的時候,秋有個決定想要和父母談一談。


    公司給秋配了一輛車,因為一直有陳筱燁接送的緣故,那輛車秋一直沒用過。今天父母回來,秋決定自己駕車去機場接人。父親的援非項目,一期活動已經結束,二期雖然也邀請了老秋,但是醫院考慮到老秋的申請,決定暫緩決定老秋是否再赴二期。秋媽的學術也已經結束,幾次回來都沒能給女兒戴上什麽寶貝東西的秋媽,決定花上兩三天,采購一番。老秋夫婦的回程時間,就這麽恰巧相遇,也省了秋接送兩次的煩惱。


    今天外麵刮大風,秋換了一件米色長款風衣外套,簡單的紮了個馬尾,在接機口靜靜的等待著。一群黑黢黢的乘客,拿著各式各樣的行李,緩緩走來。另一波清爽的乘客,也融入人群,跟著向接機口走來。眼前一黑一白,分外明顯,秋爸一眼看出秋媽,走到老婆旁邊,牽起老婆的手,幫老婆拿了隨身手袋。秋媽先是一驚,跟著笑起來,“老秋歡迎你從非洲回來。”


    “爸、媽,這邊!”秋搖搖手,看著父母恩愛的樣子,真想能夠和筱燁也能一起到白頭。


    秋上前一步,一手挽著爸爸,一手挽著媽媽,三口人笑著去托運處領了行李,開車回家。一路上,三口人說說笑笑,秋爸看著女兒的模樣,有些擔心她的情況,“秋啊,你那個小英雄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秋媽嗔怒老秋,捏了老秋一把,“女兒啊,別理你爸,他那是在非洲大草原,待得太原生態了,說話也跟著直接了。”


    老秋吃癟,聳聳鼻子,抱歉的看著女兒,“我這不是關心一下我的寶貝嘛。”


    “她本來是要來接你們的,我沒同意。她今天有同學聚會,還有個畢業好幾年都沒見到的同學剛回國,我讓她參加聚會去了。以後咱們見麵的時候還多的是啊。”


    “嗯嗯,就是做人家女朋友,可不能那麽任性,得懂得體諒。”秋媽對秋的行為表示同意,女兒果然長大了。


    老秋可不這麽認為,話鋒一轉,“好幾年沒見,可別是老相好,秋啊,你可得小心點,想你們這些年輕人,哎呦,你怎麽老掐我?”老秋吃痛的看著秋媽,“我們單位小趙,多好的小夥子,就出去援非這麽點時間,回來還不是..”老秋看著老婆的眼神,跟著明白起來,捏著拳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轉過頭看著女兒,笑著說,“秋,你看爸爸這次去非洲,真的變得原生態了呢,是吧,哈哈。爸爸不會說話,你別介意啊。”


    “知道啦,爸!我對她有信心,我也有自信維係好我們的關係。您放心吧。”秋專心開車,腦海中閃現筱燁的模樣,也希望你對我們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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