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是誤食了外頭不潔食物了,不是有人故意下毒了。可是!孔氏稍一細思,變了臉色,厲聲喝道:“梅若依,你哪來的銅錢買包子?”


    “娘請息怒,那幾個銅子兒,是孩兒拿給依依的。”傅君悅急忙道。


    “哦,這也罷了。”孔氏的臉色略霽,梅若依剛鬆了口氣,卻聽得孔氏喝道:“梅若依,誰允許你買外麵的髒東西給大少爺吃的,半點不守奴才規矩,傅開家的,把梅若依拉下去,打二十下手心板子,再罰在廊下跪一天,責罰完後,貶去洗衣房,月銀降為五十錢。”


    “娘。”傅曉楠大叫:“這關依依啥事?依依自已不是也中了毒嗎?你也看到了,她自個也疼得難受,無心之舉,罰月銀就得了,怎地還要打板子罰跪?洗衣房那麽辛苦,怎麽能給依依去做?不成。”


    傅曉楠口裏說著,衝上前將準備拉梅若依下去行刑的傅開媳婦狠狠地推向一邊,一把將梅若依護在身後,好看的臉繃得緊緊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誰敢動梅若依,他就跟誰拚命的模樣。


    孔氏氣得發暈,顫巍巍站了起來,手指指著傅曉楠發抖,雙唇顫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曉楠,這說得什麽話?快跪下跟娘賠罪。”傅君悅厲喝,走過去拉了梅若依推給傅開媳婦,又一麵推傅曉楠下跪。


    梅若依本來還指望傅君悅幫她說情,見傅君悅這般姿態,心一酸,淚水掉了下來,默默地跟著傅開媳婦往門外走去。


    “哥,你有沒有良心?依依怎麽會害你?誰害你都有可能,就不會是她……”傅曉楠臉上脹得通紅,眼裏急得火出,大聲責問傅君悅,把手指都戳到傅君悅臉上。


    傅君悅急得臉都白了,傅曉楠這樣鬧,隻怕梅若依連洗衣房都沒得呆了。


    “娘。”他一把拔開傅曉楠伸到眼皮底下的手,憤憤地轉身跟孔氏說道:“娘,先生上午跟孩兒說,他很喜歡依依,讓孩兒稟過娘,把依依送給他。娘,不若依了先生,把依依送給先生罷。”


    傅孔氏本來聽得大兒子竟私下裏拿銀子給梅若依,心下著惱兒子侄子們一個兩個對一個小丫頭那麽在意,後來看傅君悅事事孝順為先,氣兒消了大半,再聽得傅君悅毫不在意地請她把梅若依送先生,那火氣已沒影沒蹤了。


    傅曉楠還在嗚哇大叫大嚷,那頭孔府秦氏聽得傅君悅得急病,忙過來探望,孔歆尋機也跟著跑來看梅若依,兩人來到廳前,孔歆聽得要把梅若依送給何子蘅,衝了進來也不顧一廳子的丫頭媽子,倒到地上打滾撒潑起來。


    “姑媽,小啞巴如果不留在你們這邊,那你把小啞巴還給我……”


    “歆兒……”孔氏伸手拉孔歆,被孔歆一把甩開,隻急得搓手頓足,她在兩個兒子麵前很威嚴,對兒子很嚴厲,對侄子卻束手無策。


    “姑太太,歆兒想要小啞巴,你送給何先生也是送,不若就給歆兒吧。”秦氏幫著兒子說好話,這個糊塗娘是兒子說啥就是啥的人。


    孔氏暗歎,侄子老大不小了,卻一點形象不顧,要責罵卻罵不出口,看侄子為了小啞巴不管不顧起來,心下不願順侄子的意把梅若依送給侄子使侄子更無法無天,遂打定主意,決定還是將梅若依留在朗月軒。她笑著安撫侄子道:“誰說要送給何先生了,先生隻是讓君悅問問,送不送在咱家,依依怪伶俐可愛的,自是不會送的。”


    “娘,送不送都不能罰依依。”傅曉楠叫道。


    孔歆來得遲,隻聽得要送人,還不知要罰人,本來站起來了,聽得孔氏要責罰梅若依,往地上一坐又要躺倒打滾。


    “不罰不罰,傅開家的,把依依放回來,歆兒,起來吧。”


    廳中鬧哄哄的,梅若依聽得傅曉楠為她頂撞孔氏,看得孔歆這個仇人為她打滾撒潑,獨獨傅君悅自始至終沒有開口替她求情,隻覺心內空落落的,傅開家的鬆開她的手後,她還愣愣的傻了一樣呆站著。


    “依依,還不進來謝太太恩典。”李媽先時給傅曉楠鬧得發暈,這時回過神來,忙朝梅若依招手提點。


    梅若依領會得她的好意,強咽下淚水,走到孔氏眼前跪下謝恩,又側轉身對著傅曉楠和孔歆道:“謝二少爺,謝孔少爺。”


    傅曉楠扶起她,臉上的怒色不見了,笑嘻嘻對孔氏道:“娘,那依依還用不用去洗衣房當差?洗衣房太苦了,你要是擔心哥,不如把凝碧調去哥那邊,依依調到我這邊來?”


    “既然不罰了,差事自然不調動,還留在你哥那邊。”孔氏板著臉道。


    “娘,先生那邊還等著孩兒回話呢,怎麽回?”傅君悅接口問道。


    梅若依聽他口氣,竟是想把自己送給何子蘅,不由得又悲又苦,一顆心千回百轉,先時感恩之心消個無影無蹤,隻怨惱得恨不得撲上去咬傅君悅一口。


    傅孔氏怕孔歆又鬧事,忙道:“你跟先生說,娘甚是喜歡依依,府裏另挑個模樣周正言語伶俐的丫頭送給先生罷。你看著先生約摸著會喜歡誰就送誰過去吧。”


    鬧了小半個時辰,孔氏也乏了,亦且擔心傅君悅大病初愈,今兒又中了毒,擺手命眾仆散去,又吩咐綠翹好生侍候著傅君悅,叮囑傅君悅回去安心歇著,學堂那裏她派人去跟先生告了病假,無需擔心。


    眾人出了正廳,傅曉楠拉著梅若依問道:“依依,肚子還疼不疼?要不要去我那裏頑會兒?”


    梅若依哪有心情玩兒,勉強笑著道:“不疼了,二少爺,我有些倦,改天稟過大少爺,再去你那裏玩。”


    “依依,我對你也不差,怎麽對我就沒個好臉色。”孔歆吃起醋來,不悅地衝到梅若依跟前,惡聲惡氣呼喝道。


    梅若依雖然不喜歡他,然而對他剛才的舉動心懷感激,忙扯扯嘴角,露了個笑容給孔歆。


    “走罷,依依。”傅君悅瞟了孔歆一眼,微微皺眉道。


    一路沉默著進了朗月軒,掃禾照壁等人留在外麵各忙各的,梅若依跟在傅君悅與綠翹身後進了房間,她心中憋悶,進房後也不說話,隻靜靜站著,那頭綠翹卻撲到圓桌上,嚶嚶嚶低聲哭泣起來。


    她哭什麽?心疼那半年月錢嗎?梅若依不解,想上前勸說,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心頭煩擾不已,隱約覺得掃禾把中毒之事往肉包子上麵引,與綠翹脫不了幹係。


    “依依,你回房歇會兒,晚膳時再過來。”傅君悅看了綠翹一眼,雙眉微蹙,轉頭低聲對梅若依道。


    他兩個要說知心話,所以要把她攆開,梅若依心口一堵,剛壓下的淚意又湧了上來,她垂下頭,輕咬著嘴唇施了一禮,慢步退出房間,出了房門外飛一樣奔回自己臥房撲到床上捂著嘴巴淒淒切切地哭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這不沒什麽事嗎?”梅若依走後,傅君悅走到綠翹背後,低聲安撫。


    “怎麽不哭?”綠翹站了起來,轉身去摟傅君悅的腰。


    傅君悅在她張開雙臂攬過來時,下意識地急忙後退。


    綠翹僵在當場,放聲大哭,哭了許久,含含混混悲訴:“依依才來得多久?太太問話要治我的罪時,你明明想到是吃了肉包子的緣故了,是不是?可你為了保依依……”


    傅君悅默默地站著,兩手垂在身側,勉強壓住越來越強烈的不耐,停了停道:“正因為依依是剛來的,你是自小在府裏長大的,咱們又定下關係了,你縱是有過失,娘也不會怎麽責罰你,我才沒有說出來。”


    綠翹的哭聲漸小,抽噎了一會道:“掃禾是怕我挨罰,才說出包子的事,你別責罰他。”


    “好。”傅君悅低聲應下。綠翹住了哭,趨前幾步又想摟著傅君悅,她比傅君悅大得一歲,胸前已凸起山峰,這些日子近不了傅君悅身邊,想假借著悲傷誘惑勾引傅君悅。


    傅君悅在綠翹撲過來時,極快地閃身避開,心中的不耐不再掩飾,略略提高聲音,道:“我頭有些暈,先睡一會兒。”


    “是。”綠翹無法再糾纏,走到床前拿起蠅帚拂了拂,放下紗帳,問道:“晚膳要不就在院子裏用罷,到前麵跟太太一起用,我們幾個吃得快,菜式也少,依依剛病好,小孩子家又在長身體,我怕她吃不飽餓著了。”


    “好。”傅君悅含笑看她,道:“難得你這樣關心她,依依還小,有不懂的想不到的,你提點著她。”


    “這個自然。”綠翹笑道:“依依那麽乖巧,我也怪喜歡她的,下午你不肯為我作證,她可是一絲兒不猶豫地證實我說的話。”


    “你們能相處融洽,我也就放心了。”傅悅輕聲道,合眼睡覺。綠翹默看了他一眼,合上帳門。轉身時那張嫵媚含情的臉霎地變了,嘴巴緊抿,唇角下垂,眼底是陰冷的寒光。


    “梅若依,你個小騷狐狸,才多大一點兒,才來得幾天,竟讓大少爺就把你捧手心裏了,名為大丫鬟,卻什麽都不舍得讓你幹,跟著少爺進學,回了府,習字看書,除了沒人服侍,跟小姐有什麽差別?連端個酸梅湯,大少爺都怕曬著你。哼!大少爺疼你憐你,如果容你繼續呆在大少爺身邊,待你長成後,這朗月軒哪還有我的容身之地。梅若依,休怪我狠毒,怪隻怪大少爺眼裏心裏太著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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