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冉櫻名義上的婆婆一聽此話,臉上都要笑出朵花來,語氣親昵又帶些責備,“瞧你這孩子,咱們一家人這麽多年沒見了,爹娘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下落,自然是來認親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感情這兩夫妻還真是楊林的爹娘啊,聽著口氣像是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找著的。不過,怎麽楊林的麵色絲毫沒有與親人重逢的喜悅,而是沉著臉呢。看來,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麽隱情。


    客人們的好奇心一時間都被調了起來,紛紛擱了碗筷,伸長了脖子,望著楊林,生怕錯過當事人麵上最微小的反應。


    楊林聽了繼母的話後,嘴角抿得更緊了。他盯著繼母和父親,十多年過去,兩人的臉上早已被歲月刻下了絲絲痕跡。


    半晌,他才嗤笑一聲,自嘲道:“一家人,嗬,繼娘把兒子賣給人販子的時候,怎麽沒想過咱們是一家人。怎麽這會,見兒子的生活過得不錯,就想著要來認親了。”


    果然其中另有隱情,這個娘原來不是嫡親的,這麽一來,談資就更多了。眾人聽後便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哎,難怪遇到這種一家團圓的日子,楊管教不高興呢,原來小時候是被黑心繼娘賣了,是個人都開心不起來。”


    “可不是嘛,這會見人家考了功名,又開著鋪子掙錢,倒巴巴的尋來認親了,不是另有所圖都沒人相信。不然怎麽不早不晚的現在才來相認,早幾年人去哪了。”


    那邊,楊老爹聽了這話,更加羞愧不已。


    繼娘原以為,在這種公共場合,楊林就算再討厭自己,定然會客客氣氣的把麵子做全。有什麽齟齬嫌隙,等會關起門來再說也不遲。誰知,楊林倒是毫不顧忌,就這麽把內情給扯了出來。雖然鄉下婦女臉皮子厚些,但還沒厚道眾人指著家醜議論紛紛,自己還能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


    當下就有些尷尬,依然恬著臉,強作辯解道:“毛蛋,我知道是娘對不起你。可那會家中都快揭不開鍋了,窮的沒辦法,娘才出此下策。”


    說完,還作勢捏起衣角,擦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鄉下家庭困難的農戶,因為家中太窮了,這種賣兒賣女的情況是存在的。眾人看了看這對夫婦的穿著,便知這家人的生活貧困,或許當初把楊林賣掉好真是出於無奈。


    楊林聽了這話,不由得連連冷笑:“是麽,小時候二弟每季都有新衣穿,繼娘還送他上了村口的學堂。我娘嫁到楊家來,光是陪嫁就是五六畝水地,咱們家什麽時候窮得揭不開鍋了。”


    冉櫻站在一旁,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意。隻得暗地裏一遍又一遍的用小手撫著他的手背,算是寬慰。


    別說是陪嫁,光是家中有個五六畝水地的,在鄉下都算個富農了。能娶得起陪嫁這麽豐厚的媳婦,可見楊家也差不到哪去。加上楊家的地,少說也有數十畝地。一個有用數十畝地的家庭,居然會揭不開鍋,這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剛剛對那婦人的話差點信以為真的客人,紛紛投去鄙夷的眼光。


    冉櫻沒料到楊家家境不差,想到楊家有那麽多地,楊林兒時還時常挨餓受凍,心中憤憤不已。也沒了心思擺好臉色,隻得握緊了楊林的手。


    楊林感受到了妻子手中傳來的暖意,心中一暖。大拇指撓了撓她的手心,看著冉櫻氣鼓鼓的小臉,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繼娘被楊林以這麽直白的方式當眾打臉,麵上訕訕的,依然強顏歡笑道:“哎,毛蛋,是娘以前不好,是娘以前糊塗,娘知道錯了。也不求你原諒娘,你就看在你爹年紀大了的份上,別生氣了好不好。咱們和和氣氣的坐下來好好說話,血濃於水,總是一家人呀。”


    說著,作勢就要朝著楊林跪下,祈求他的原諒。


    雖是繼母,又有早年虐待過繼子的黑曆史,但長輩始終是長輩。真要這麽一跪,楊林原本有理也要變無理了。幸虧楊林眼疾手快,一把扯起雙膝往下曲的繼母,看了看無動於衷的老爹一眼,淡淡道:“一家人,繼娘就直說,這次來是所為何事吧。”


    婦人心中一喜,沒想到這個大兒子這麽好騙,自己稍微使點苦肉計,就上鉤了。她原以為要哭著求上好一會,還準備收買冉櫻給自己說好話的。


    心中一激動,也不管這是什麽場合,立馬脫口而出:“我就說嘛,毛蛋小時候這麽懂事,怎麽會不管家裏。是這樣的,家裏要蓋新房子,又要送你弟弟到城裏來念書,一時間拿不出那麽多銀子……”


    她還待要說“順帶照拂下弟弟,讓他住在你家,又能省一筆銀子”。這話還沒出口,便聽到了一陣陣刺耳的哄笑聲。


    “看吧看吧,果然沒安什麽好心,看到賣出去的兒子有錢了,來打秋風的。”


    店中的客人們許久都沒有聽到勁爆的八卦了,今日遇見這出,怎麽舍得放過,立馬就這個話題開始眉飛色舞的議論起來。


    再怎麽說楊老爹在楊家村也算是體麵人物,他臉皮薄,為人十分好麵子,哪裏遇到過這種遭眾人恥笑的場麵。再者,今天媳婦求著說是來認親,可沒說是要來打秋風的。等會一家人關起門來說也就罷了,這個蠢婦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親口說出來。


    當年這蠢婦偷偷把兒子賣了,本就讓他在村中人麵前蒙了羞。不過是礙著這蠢婦的娘家比楊家有錢,不好發作,這麽些年才對她多有忍讓。娶繼室的這十多年來,楊家的家境每況愈下,一年不如一年,白白可惜了那麽多畝的好地。


    想到此處,楊老爹再也難忍心中的憤怒,幾大步走到了妻子麵前,一把抓起她嗬斥道:“你這個無知的蠢婦,當年賣了毛蛋。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把我騙過來,說是認親,心裏打的卻是要銀子的算盤,我的老臉簡直要被你給丟盡了。”


    又轉頭向著楊林,紅著眼睛哽咽道:“兒子,是為父對不起你,當年沒有照看好你,害的你被這惡婦賣掉。如今爹也沒顏麵來求得你的原諒,知道你如今生活平安,家庭美滿就安心了。”


    說完,又向著一旁的冉櫻:“大媳婦,替我照顧好毛蛋,這孩子從小就吃了不少苦,唉。”


    一旁靜禮的冉櫻突然被點名,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隻得條件反射般的點了點頭。


    楊老爹說完了,便用力一扯,拉著妻子往門邊走去。


    繼娘見丈夫要把她拉出火鍋店,哪裏甘心。她扭著身子,用粗糙的大手掌一拍楊老爹抓住她的手,啪的一下便掙脫了。指著丈夫的鼻子道:“你這個死鬼,不想想咱們家蓋房子缺錢,也該想想二栓要來城裏念書的事。一天到晚也不操心家中的庶務,隻知道好麵子。我呸,咱家裏子都要爛沒了,要麵子何用,你以為守著家中那幾畝地就能過一輩子了不成。哼,我不管,今天我來就是要銀子的。”


    她叉著腰,言辭咄咄逼人,活脫脫就是一個鄉下潑婦的形象。罵完了丈夫,又把矛頭轉向楊林:“毛蛋,娘今天就是來要銀子的,你到底給不給。”


    繼娘語速非常快,語氣激烈,如同一盆鋼珠一股腦倒進了鐵鍋中,劈裏啪啦一通噪音,直把冉櫻震懾得目瞪口呆。她可從沒見過一個來要銀子的人還能如此的理直氣壯,戰鬥力如此之強悍,實在非之前的冉何氏所能相比。她撫著心口,十分慶幸老天給她安排了種田經商的劇本,而不是直接把她塞到想下去和極品婆婆掐架。


    楊林倒絲毫不為動,麵對繼娘氣勢洶洶,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回道:“不給。”


    繼娘瞪圓了眼睛,顫著手指指著楊林:“你,你敢這樣對待長輩,就不怕被人說成不孝嗎!”


    古代都十分講究為孝之道,不孝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搞不好楊林的武秀才的功名都要被革除。


    “不孝,此話又從何說起?我一沒有惡言相向,而沒有動手動腳,何來的不孝!如果繼娘要說不給銀子這事,那就更不存在不孝了。”


    “你,你,你這話是怎麽說的,兒子奉養父母,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嘿,這事有趣都緊,當年賣了兒子,賣身契一簽,銀子一拿,就割斷了父母和兒子之間的撫養關係。你們見過哪家的把媳婦賣了,又跑去指責媳婦不侍奉公婆的。何況人家楊管教早就被冉大夫收養,更不存在給親身父母銀子的義務了。”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城東有名的鄭狀師。


    眾客人聽後,都紛紛點頭稱是。


    大餘朝與其他朝代不同,由於商業十分發達,人口販賣的生意也十分緊俏。這人是被賣了,可這人到底是屬於東家的還是生父母的,曾經鬧出不少糾葛。各地的官員被鬧得不勝其煩,幹脆向皇帝遞交申請,立了這麽一條法律:凡是被販賣者,所有的社會關係一律歸屬東家,不需要繼續奉養父母,除非父母出銀子再把賣身契買過來。


    楊林的爹娘已經簽署了賣身契,他如今是冉敬的養子,按理來說,楊林隻對冉敬有奉養義務。


    繼娘的話被人截住,心中十分不爽:“你是誰,在這胡說八道。楊家的兒子怎麽就不能養爹娘,兒子養爹娘這可是天經地義的。”


    “嘿嘿,大娘,這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人了,人家可是城東有名的狀師呀。你們說,這些律條怎麽規定的,有人比狀師更清楚的嗎?”


    “那自然是沒有的。”


    客人們一問一答,倒把繼娘的臉色弄得越來越黑。


    “哼,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子硬氣什麽,你就不怕娘一氣之下把你告到官府去?”


    “這事要如何,繼娘請便。”楊林眼皮都不抬一下,扔下這句話,便不想再做糾纏,拉著冉櫻大步回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不習慣用存稿箱,總想發之前修一遍文,即使是昨晚修過的,強迫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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