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緊草人,我拿了跟紅線又仔細的繞頸,嘴裏歎出口氣,還好剩下的活隻需半夜做了,被小六打擾了一下,總是不能凝神。[.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小六倒是興致很高,自己在院子裏用那個望遠鏡看了好一會兒星星才回來,連帶著白活了一陣看的多清楚,我沒答話,躺在那裏裝睡,掐點到了之時在躡手躡腳的爬起來,瞄了一眼正在打鼾的小六,握緊草人直奔院子。


    月亮很大,我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後按照孫洪勝的出生年份使用梅花易數找位置——


    八九年出生,為己巳,巳為數六,坎位,那就是,正西!


    沒猶豫,幾步走到院子西角蹲下拿出寫著孫洪勝生辰八字的紅紙,點燃後對著草人頭頂繞了三圈,一邊繞嘴裏還一邊輕聲念叨——


    “……開你的人身開你麵,開你的眼睛看分明開你的耳朵聽陽間,你與孫洪勝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開你的首是提錢財,開你的腳是踢凶擔,若是要刑刑大山,若是要克克大海,要煞煞大樹,無刑無煞身庇護,吾奉太上老君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語落用草人接住紙灰,隨即輕吐出一口長氣,這個術法應該算是舅老爺最早教我的一種,用他的話講是正道眼裏所不齒的,他為了讓我能安心在學校聽課沒辦法才對我用的,隻是沒想到,我一出山就用上它了。


    三十六個草結,就跟當初舅老爺下到我身上的一樣,從現在開始,每一結都是孫洪勝的人,孫洪勝的身了。


    留草人在這曬一晚月光,吸收精氣,最遲後天就能派上用場了。


    不願意去多想什麽,正法邪術的,想多了再去做就會糾結,給自己上那心靈枷鎖沒用,畢竟事兒該咋辦還是得咋辦,越想越累,無非就是要給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好能讓自己舒服點。


    我無所謂,我要看的就是結果,又不是不善後,孫洪勝幫我不是白幫的,我講究著呢。


    扶著牆角起身,院子裏很安靜,除了牆縫裏一點一點發出的蛐蛐兒聲再無其他,眼神本能的落到狗窩那裏,空蕩蕩的,金剛兩年前就走了,老死的,算是壽終正寢吧。


    說來也奇怪,金剛要走的前一個月就已經不行了,它牙都沒了,每天就趴在那裏,長時間的睡眠,二舅每天晚上都特意來看看它,一見它不睜眼還以為它走了。


    結果一發聲,它就還能強撐著把眼睛睜開,二舅覺得不對勁兒,就讓小六上山去找我下來看看,我剛一跨進院門,金剛就嗚咽了一聲站起來了,隻一下,渾身就跟沒了支點似得又趴了下去,嘴裏吭吭唧唧的叫著,我上去摸它的頭,哭著叫它,金剛,金剛……


    第三聲還沒等叫出來,它就咽氣了,二舅說,可能就是在等我,等我回來看看它,見到我,心願了了,就走了。


    我清楚這是早晚的事兒,就像是姥姥當年的重病,可真到了那天,還是很難去接受,哭的發不出聲音,也不同意二舅拿著鍬去給金剛做墳,我知道二舅是好心,但我更希望金剛能超脫,下一世,不要在入畜生道了。


    畜生的福分太薄了,它們為畜,本身就是要還比人更深更重的罪孽的,或苦役,或充食,或人殺,或互啖,其苦無窮,死後無魂無魄,業障還清的,才能入下一道,抑或者轉為人道,否則,還要繼續受此輪回,沒完沒了,老他麽鬱悶了。


    我跟二舅說不要給金剛添這種我們以為好心的業障,人需要入土,畜生其實並不需要,它是我朋友,我比誰都想讓它好,就讓金剛好走吧。


    隨意的找了個棉麻袋子把金剛包裹上,沒有掩埋,就這麽放到了我姥姥的墳邊,我知道不出幾個月金剛的屍體就會被山上的老娃子或者是什麽野物給吃了,但我想這對金剛來講是好事,一世罪孽的清了,這種為畜的苦難,我希望金剛不要再受了。


    抬腳默默的準備回屋,一轉眼,看見了放在門邊的天文望遠鏡,應該是小六忘收回屋了,我想不在意它,可眼神卻控製不住的看的仔細。


    走上前,抬手輕輕的摸了摸,試探著想要掀開鏡頭蓋去看,但嘴裏莫名的咬牙,生氣,總覺得院子裏站了個挺拔的身影,在笑的很玩味的看著我,薛葆四,你還是輸了……


    “我才不看呢!”


    較勁般扔下一句,抬腳就氣哼哼的回了裏屋,北極星,誰管你在哪裏!


    ……


    “四姐,你這任務太艱巨了吧!”


    一睜開眼,我就跟小六說了我的計劃,這家夥聽完就像是受到了驚嚇,“我,我不會啊……”


    我關緊房門看著他皺眉,“有什麽不會的,到時候你就把草人裝進兜裏,按我跟你說的暗號擺弄它,這點事兒你都做不好嗎。”


    小六吞了吞口水,“那要是真詐屍了咋辦啊……”


    我有些無奈,“要是他真詐屍了我還求之不得呢,有我在你怕什麽!”


    吹吧,這個時候必須要吹,不然我怕小六心裏沒底,這件事要麽不幹,幹了,就不能露一絲絲的怯。


    小六憋的臉通紅的在那掙紮了五分鍾,“四姐,我不是怕別的,就是,人都說死者為大,你這麽折騰那個孫洪勝,一但他回頭找咱麻煩怎麽辦,那不就又鬧鬼了嗎。”


    我提了提氣,“我問你,上塘的許大叔殺了一輩子的豬,可你見過哪頭豬回頭找他索命嗎。”


    小六木木的搖頭,:“沒啊。”


    我一看這上套了就繼續出口,“這就叫太歲頭上不敢動土,我是先生,那個孫洪勝死了就是冤魂,我跟他的關係就相當與屠夫和豬,找我麻煩,他找死呢,而且我告訴你,他的魂已經走了,外身我折騰折騰沒事兒的,況且他不是白幫我的,他家這葬禮我收錢主持了嗎,他的墳穴我定相說要錢了嗎,這……”


    “四姐,你要是說錢人家也不能用你啊。”


    小六訕笑,一看我臉色趕緊鳥悄的抬手,“行行行,算我沒說,你繼續……”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我會給他後事辦的很好,但是我的條件就是他幫我折騰一下,也沒幾下,不出三分鍾的事兒,小六,我可跟你說清楚了,虧本買賣你四姐我不樂意幹,我沒那麽高的境界,我也要吃飯,所以,我就得讓大家看到我的本事,不然我就是給人主持一百場葬禮,那我也在村裏站不住腳,你明白嗎!”


    小六哼哼兩聲,垂眼在那嘟囔,“我是看出來了,四姐,你是真挺損啊……”


    “再說一遍。(.無彈窗廣告)”


    見我瞪眼,小六立馬嬉皮笑臉,“我沒別的意思,我這個助手不就得聽你吩咐麽,反正你心裏有譜就行,要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你這路子,太野了,真的。”


    我滿臉都是嚴肅,“這種事情,不是兒戲,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小六,勝敗在此一舉,一定要跟我配合的天衣無縫,除了你和我之外,這件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明白了嗎。”


    小六點頭,收起嘴角不正經的笑意,“放心吧四姐,我保證完成任務!”


    ……


    隨意的吃了口飯,我翻出一件還算是正式的白外套穿上就去了孫洪勝家,一路上心裏也在合計,回頭還真得準備幾身正式點的衣服,我的衣服這些年都是二舅媽去縣裏給我買的,還是淡色的學生風格,休閑中帶點可愛的,穿那種的去給人看事兒首先就會讓人覺得不太靠譜。


    吹手已經就位,聽說孫洪勝還在從縣裏醫院拉回來的路上,我壓根兒就不用問我該做什麽,張嘴就張羅著掛門幡,找大白紙寫訃告,這個是必須要寫的,到時候貼在門外的牆上。


    要寫好這家的誰是幾月幾號因為什麽去世了,去世的時候是多少歲,這三天每個時辰有什麽安排,好讓上門的人看的明白,不然一鳴喪,村裏人隻是知道這家死人卻不知道誰死了,容易整出岔劈事兒。


    孫洪勝的媽媽對我的表現很滿意,一直圍在我屁股後麵轉,我說什麽,她應什麽,靈棚裏裏的案板床上已經放置好了一個長凹槽,凹形的,跟孫洪勝要躺的案板床是一般大。


    夏天熱,屍體在家這麽放兩天極容易壞了發臭,所以村裏人就研究除了這個,葬禮前先凍冰,按照這個凹槽的深度凍出平整的冰塊,凍好後碼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凹槽裏,再鋪一層黃布,褥子,最後再讓孫洪勝躺上去,這樣有緩解屍體腐壞的效果。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後,送孫洪勝的車回來了,他媽嗚嗷的就哭,他爸雖然能稍微鎮定,但手也在一直擦著眼淚。


    我公事公辦的上去指揮,讓幾個大男人上去把孫洪勝抬到靈棚裏的案板上,小六跟著忙活,等到孫洪勝的屍體放到案板位置,我先指揮比孫洪勝輩分小的家裏親戚給他燒紙,手則慢慢掀開了他蓋著的那個薄被……


    噝——


    這口涼氣給我抽的,脫相脫得特別厲害,要是不跟我說他是孫洪勝我真是認不出來了。


    臉青黑青黑的,特別瘦,臉頰整個凹陷到緊貼著牙床,顴骨高高的凸起,尤其是那嘴,朝下咧咧的,特別惡,最要命的是那嘴角,還流著指甲蓋那麽大的血,一看就是走的不咋好,這要是開光要麽他媽都不忍去看。


    “葆四,衣服我之前換完了……可是紅線那個啥的沒綁啊……”


    他媽在眾人的安慰下情緒微微的緩和,走到我身邊小聲的說著,我應了一聲,這是給我機會啊,“絆腳絲沒綁是嗎。”


    他媽嗯著,結果眼睛一瞄到孫洪勝的掛相,當即又是‘哇’了一聲,“我的兒啊!你咋造的這麽慘啊!!”


    我拉著她媽的胳膊喊著他家親戚把她拉走,“不能讓她現在這麽哭,你們都離遠點!開光前不能隨便看!!”


    “三姑啊!你別哭啦!!”


    他們家親戚一聽我的話就來攙扶著他媽往外走,說真的,死人的屍體除了親生的父母兄弟兒女一般人都是極其忌諱看的,你讓人家看人家都不願意看,怕嚇到衝到了,回頭就容易做惡夢。


    等靈棚裏的人空了,我掏出兜裏的紅線,孫洪勝的胳膊之前在太平間的冰櫃裏凍得有些硬,我廢了點力氣才把他的兩隻手湊到一起,先綁手,在綁腳,這叫纏絲,開光時才能解開,寓意是這個人在陰間可以大步的走了,陽間人該送的都送了。


    等綁完後我故意清了下嗓子,“小六啊,拿個毛巾過來,我給孫洪勝擦擦臉。”


    小六哦了一聲就去找孫洪勝他媽要毛巾,說是我要給他梳理梳理,他媽自然不敢怠慢,趕忙就找出個新毛巾遞給我,眼睛別別著不敢再去看躺著的孫洪勝。


    一來是嚇人,二來她這兒子都脫相脫得不像她兒子了,為人母的,誰看到自己兒子造這熊樣了不心痛啊!


    我一本正經的給孫洪勝擦臉,嘴裏提著聲音的念叨著,“給你擦擦麵,給你擦擦眼……小六,幫我搬下頭,我給他好好的擦擦脖子……”


    小六有些打怵,各種要吃蒼蠅的架勢挪著步過來,我知道他不情願,可沒辦法,這種事得適應,做死人活的,就得麵對這些。


    他跟要赴死似得把頭使勁兒的往自己脖子後麵扭,可能是緊張過度了,手上的力氣就使的很大,搬的孫洪勝的腦袋提的很高,我認真仔細的擦著,手指遊動到孫洪勝的後撥頸處時用力的把草刺一紮,齊活了!


    擦了一通後把毛巾一扔,小六聞著自己的手指咧著嘴湊到我耳邊,“四姐,一股說不出的味兒,這就是屍臭吧。”


    我很淡定的瞄了他一眼,“你晚上能吃飯嗎。”


    “不能,我洗了好幾遍這手還有味兒呢,太惡心了。”小六拚命的搖頭,恨不得把腦袋從脖子上晃蕩下來。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葬禮上還是不要拍肩膀,容易滅運勢火,“要適應,以後惡心事兒多了,你還想餓死啊,這都不算什麽,啊。”


    你四姐我啥沒吃過,都要百毒不侵了。


    小六五官控製不住的抽搐,“四姐,你絕對我偶像,真的。”


    沒跟他聊幾句我就去幹別的了,要忙活的事兒多了,既然是葬禮先生,我們這叫禮賓的,那就得全權張羅,什麽都幹。


    掐著時間去拜廟送漿水,喇叭開道,到了小廟後我就把飯倒在地上,嘴裏高聲的喊著,“孫洪勝啊!給你送飯來啦!你要吃好喝好啊!”


    二舅和二舅媽也跟著村裏人一起去了還送了禮金,不過人家都是待一會兒就走了,我二舅和二舅媽卻一直沒走,我知道,是不放心我呢,一直想看我在村裏的第一單活做的怎麽樣,可我真忙,也沒顧得上他們倆。


    忙活到晚上,安排人守夜,守夜就是守得香火和貓,必須得看住案頭前燒的三根香,順便看好貓什麽的不讓湊近,村裏人都懂,怕起屍。


    交代完了我就回家了,累了一天回家到頭就睡,二舅媽還特意下了麵條,但我和小六誰都沒吃,我是累的,他是刺激著了,他說他手上還有味兒,一聞就想到了孫洪勝的那個邦邦硬的頭,膠皮一般觸感的皮膚,他惡心。


    我這一覺睡的很好,五點就把小六叫起來了,拿過那個草人先用朱砂開眼,隨後再次提氣燃了一個符籙對著草人頭頂三晃,待符籙燃盡借氣後再咬破自己的中指對著草人的額頭一點,壓低聲音,“通你全身脈絡,聽我指令,開!”


    語畢,拿起一根縫衣針對著草人的脖頸後方一刺,全紮進去後再規矩的把草人放到炕上,作為孫洪勝的替身,現在就不能隨便動了。


    沒用孫洪勝的指尖血,關鍵他凍了好些天也沒血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怎麽折騰,稍微動動就行,畢竟舅老爺當初一步不差是為了控製我這個活人,而我是用草人控製一具屍體,相對來講,還是比較簡單的。


    其實舅老爺的書裏有講,想要起屍的方法特別簡單,有些先生會掐,就是掐屍體的骨縫,一掐屍體就坐起來了,但那個我沒實踐過,怕自己掐不準成,保險起見,還是用草人吧。


    小六一直在看我,“四姐,能成不。”


    “必須成。”


    我對著鏡子整理服裝,摟著自己一直比下巴稍長一些的頭發在腦後偏下的位置紮了根短辮,散頭太顯小了,我本身就有些娃娃臉,這麽紮起來能看著幹練精神一些。


    “那我就看聽你暗號了啊。”


    我嗯了一聲,回頭仍舊嚴肅的看著他,“記得,在我沒發出訊號時你千萬別亂動這個草人,不然那孫洪勝要是沒在合適的時機突然支胳膊蹬腿了那就沒效果了。”


    小六點頭,“我知道,就在你開光後麽,那他要是不聽你話咋整。”


    “不能。”


    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是用我的血給草人開的經脈,要是鎮孫洪勝,自然也是我的血,關鍵是看我怎麽玩兒了。


    沒讓二舅和二舅媽在去,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我,可我態度很堅決,一葬禮,老往前湊不好。


    孫洪勝的媽早早的就在家門口等上我了,一見我過來特別親熱的就攬住我的胳膊,“葆四啊,姨請你真的是請對了啊,你上心啊。”


    我拍拍她的手繼續張羅早上去送漿水的事宜,一天三頓,直到孫洪勝出殯都不能落了,陳爺爺和李爺爺也過來了,我忙活的間隙特意走上前打了聲招呼,感謝這二老給我機會。


    陳爺爺微微的擺手,“這算不得什麽機會,葆四啊,你二舅媽說你正式出山了?”


    我點點頭,“是,出山了。”


    他歎出口氣,“以後的路就更難走啦,先生不比其它,得看機會,誰家一輩子能遇到幾件邪門事兒啊,不好出頭啊。”


    我牽著嘴角點頭,知道陳爺爺這是擔心我,“放心吧陳爺爺,我心裏有數。”


    李爺爺有些唏噓,“要是男娃就好嘍,狀元哦……算了,不提這些了,葆四啊,一會兒就要開光了吧。”


    我嗯了聲,聽著李爺爺繼續說著,“別緊張,誰都有頭一次的,這種事,一定要穩,先生在遇事時就好比一家的主心骨,要是先生自己都亂了,那傳出去就難聽了。”


    “我知道的李爺爺,沒事的,一會兒你們過去看嗎。”


    陳李兩個爺爺同時搖頭,“不去了,那孩子走的早,掛相啥的不用合計都得難看,我們歲數大了,衝到這種氣不好,離遠點吧,你別緊張,啥事兒都不帶有的。”


    我想他們倆肯定是誤會我意思了,還以為我是心裏沒底,想要他們在旁邊給我壓陣兒,不過我也不需要解釋,就說了句‘知道了我不緊張’轉身就去準備開光要用的東西了。


    要的就是陳李爺爺離得遠,不然我這弄虛作假的走捷徑,在長輩先生麵前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不是能拿到台麵上的事兒。


    時間一到,我就喊了一聲,“要開光了,想見一麵的湊過來!”


    話音一落,大部分的人都很有默契的後退回避,隻有少數幾個孫洪勝家的直係親屬互相憋著口氣走了進來,我心裏搖頭,這熱鬧還真是沒幾個人願意湊啊。


    我拿起案頭前一支纏著紅線頭的筷子,端起盛好的清水的杯子看向孫洪勝他媽,“姨,誰來開光,最好是比孫洪勝輩分小的。”


    居然沒人應聲。


    我一想也是,這孫洪勝年紀也不大,比他輩分小的扒拉扒拉也沒幾個,拋除幾歲的孩子,有些個孫洪勝什麽姨家的弟弟啊,叔家的妹妹啊,基本上都還在念書,看都不敢看,更別說給開光了。


    “那個,要不他爸來吧……”


    孫洪勝他媽見沒認毛遂自薦就啞著嗓子說著,“他爸給開光。”


    我覺得不妥,“父親給兒子開光送終講究不太好,你確定嗎。”


    “這個……”


    他媽剛想咬牙,孫強倒是站出來了,“我來吧,我跟勝子是平輩,我來也行。”


    孫洪勝他媽當時就感激的看向孫強,“大強啊,關鍵時刻還得你啊……”


    我沒多說話,找個心理承受能力強點的我心裏也有底,一旦要是把歲數大嚇出點高血壓或者是腦出血什麽的這責任我也付不起。


    把水杯和纏著紅線的筷子遞給他,“一會兒我說什麽你就跟我念叨什麽,圍觀的人要注意,千萬不可以哭,眼淚一滴都不能落在逝者身上,明白嗎。”


    眾人默默點頭,我想這些講究大家肯定都懂,隻是這一刻我作為先生,該囑咐的必須囑咐,不然好顯得我不專業了。


    我讓孫強湊前,站到我旁邊,抬手,掀開了孫洪勝身上的薄被子,伴隨著抽冷氣的聲音眼尾餘光很明顯的就瞄到孫強的手哆嗦了一下,杯裏的水差點灑出來。


    倒是正常,孫洪勝這在家放了一天多,身上還有些解凍,裸露在外的皮膚黑黢黢就跟那泄氣的皮球耷拉在骨頭上似得,特別難看。


    作為先生,我都不樂意多瞅,辣眼睛啊。


    解開他手上的紅線,然後再挪動到孫洪勝的腳腕處去解開他的絆腳絲,孫洪勝他媽嗚咽的哭,捂著自己的嘴,整個頭都埋在孫洪勝他爹的胸口,兩口子站的都沒多近,也是怕把眼淚弄孫洪勝身上。


    等紅線都解完了,我不著痕跡的瞄了站在孫洪勝親屬身後的小六一眼,這家夥給他緊張的,揣著那草人就跟揣著個炸彈似得,來的一道連步子都不敢邁大了,不過我也沒怎麽說他,誰還沒個第一次啊,我相信小六,也必須相信他。


    清了下嗓子,我滿臉嚴肅的站到孫強旁邊正對著躺在那裏的孫洪勝開口,“沾水點他眼睛,跟我念,孫洪勝,給你開眼光,讓你看真亮……”


    “勝,不是,孫,孫洪勝,給,給你開眼光,看真亮……”


    孫強說不緊張那誰都不信,那學的是磕磕巴巴的啊,手跟帕金森似得一直在抖,我見怪不怪了,從小到大,這場麵我見的最多,人活著時不管關係多好,但隻要死了,躺在那,再變個模樣,誰抽冷子近距離接觸都哆嗦。


    “點手背,說孫洪勝啊,給你開手光,亮堂堂……”


    孫洪勝明明是散著寒氣的,可孫強沒怎麽的就給自己弄出了一頭細汗,“兩,兩個手背都點啊。”


    我點頭,示意他不要耽誤時間,孫強點了一下孫洪勝衝著我們這側的右手,可是左手……


    他微試了兩下,能看出實在是不想彎腰去夠,要是站在原地那麽點造型肯定就有些摟著屍體的意思了,所以這個孫強端著那杯水不嫌費勁的從孫洪勝的頭頂繞了過去再在他左手背點一下,“孫,孫洪勝,給你開手光,亮堂堂……”


    被他整的我都緊張了,最後一步走到孫洪勝的腳底,我嗓子有些發癢的咳嗦了一聲,這是暗號,也沒故意去看小六,繼續一本正經的念著,“點腳底,念孫洪勝啊,給你開腳光,走四方……”


    孫強吐出口氣,手上顫著去點孫洪勝的腳底,“孫洪勝,給你,給你開腳光,走,走四方……”


    我點頭,“去把這水倒了就行了,倒在院子的牆角。”


    孫強如同大赦,顛顛的就跑出去倒水,回來看著我微喘著粗氣,“還要做什麽。”


    我看了一圈靈棚裏的人,“現在誰想摸可以摸摸手,但一定注意眼淚,千萬別把眼淚弄逝者身上了。”


    沒人應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腳步沒動,身體都是往後躲的,排斥的還是很明顯的。


    我看了一眼孫洪勝他媽,“姨,你要摸摸手嗎。”


    他媽擦著眼淚看我,“我……”


    話還沒等說完,孫洪勝一個鯉魚打挺觸電般的從案台上坐起來了!


    靈棚裏靜謐非常,三秒內居然無人發生,我心裏雖然有數,但看孫洪勝猛地這麽一下小心髒還是被激的抽搐了一下。


    “勝……勝……”


    孫洪勝他媽瞪著眼,伸手指著孫洪勝的後背,眼睛一翻,‘咯’的一聲就暈了。


    “詐屍了啊!!”


    還是我身邊的孫強率先反應過來,扯著大粗嗓子一聲嚎叫,擦著我的身體就往外麵逃,靈棚裏的人似乎這才如夢初醒作鳥獸散,有些人慌不擇路,扯著靈棚壓底的大布就往外麵鑽,鑽不去還撅著屁股哇哇直喊,“要咬人啦!!”


    此話一出,院子裏的人嚇得也趕忙往門外撂,嘴裏喊得更加玄乎,“孫洪勝咬死人了啊!!”


    院裏的座椅被撞的七零八落,我眼看著有人居然開始往牆頭上爬,本來有些小緊張的心忽然被眼前的場景逗得特別想笑,上牆有什麽用,孫洪勝要是真詐屍了那最擅長的就是蹦!


    “葆四!咋得啦!”


    陳爺爺他們倆沒跑,被人撞的互相攙扶著朝著我喊,“出啥事兒啦!!”


    我瞄了一眼還站在靈棚裏的小六,真的,此刻除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孫洪勝他媽也就我們三了,就連孫洪勝他爹都嚇得腳底抹油溜了!


    提了提氣,我故意加大音量的回道,“起屍了!!!”


    “坐起來要下地啦!!”


    院裏看見的人指著靈棚裏還坐在那裏的孫洪勝朝著陳李爺爺喊,恨不得他們倆此刻也能看見。


    事不宜遲。


    我眼見鬧得差不多了就給了小六一個眼神,他手放在兜裏再次擺弄草人,孫洪勝果然很聽話的‘砰’一聲蹦到了地上!


    院裏的尖叫聲更加刺耳,音量大的恨不能讓鎮上人都聽到。


    我表情嚴肅,直接拉開架勢,“我黑媽媽在此你也敢放肆!!”


    真的是扯著喉嚨再喊了,院裏的聲音太吵了,大部分人跑出去,卻又趴著牆頭往靈棚裏看,孫洪勝每動彈一下,他們就嗷嗷的配音,大聲的叫著,“咬人啦!要咬人啦!!”


    我不理會他們,這場自演自導的戲自然要演的漂亮,做為女一號,我當然不能讓人看出演技破綻,為表真實,我點燃了一張瞎畫的黃符就開始上前上連拍著孫洪勝的心口,嘴裏大聲的念著,“天地無極,萬佛朝宗,飛龍在天,亢龍有悔,吾乃黑媽媽門下弟子,破一切邪崇,法力滔天!在我麵前也敢放肆!!”


    稀裏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喊得什麽玩意,反正是瞎喊的,主要是想拉開架勢,讓村民看的清楚,另一個目的就是要把孫洪勝給打出靈棚外。


    當然,我沒使大勁兒,他也是順著我的力度一直在後退著蹦的,主要是小六的功勞。


    等他一到了靈棚外,院裏的村民又開始嗚嗷起來,不過這次他們害怕歸害怕,更多人開始喊我的名字:“葆四!快製服他!快製服他啊!!”


    見狀我直接伸出中指直接對向孫洪勝,:“聽我指令!我讓你往左你不許往右,蹦!!”


    身後無聲,孫洪勝站的溜溜直的朝著左側蹦了一下,這下村裏人激動了,“聽話了哎!他聽葆四的話了!!”


    我抿了下唇角,在次發令,“聽我指令!我讓你往右不許往左!蹦!!”


    吵嚷聲再次倏停,他們都在離著大老遠的憋著口氣再看,沒過三秒,孫洪勝又朝著右麵蹦了下,這下村民們炸了,“葆四!你行啊!太厲害啦!!”


    我心裏暗喜,眼瞅著陳李爺爺對看著滿是疑惑,戲過了就不好了,隨即抬手發號施令,“有本大神再次豈能容你放肆!歸位!!”


    聲音剛一落地,孫洪勝就閉眼蹦躂著從我身旁掠過縱身一躍又躺回了案台上。


    我站著沒動,剛想大家怎麽沒反應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嘴角不著痕跡的噙起一絲笑意,幾步直奔靈棚,站到孫洪勝的身旁要破中指對著他的額頭輕輕一點,“謝了。”


    首戰告捷,看來小六和我的默契是真沒說的。


    回頭隻要再把草人一燒,這事兒就算是哪說哪了了。


    小六貓在靈棚裏的一角早就樂的直不起腰,見那些村民還在院裏大嚷著我什麽法力高超偷摸的朝我豎了豎大拇指,嘴裏笑音細碎,“四姐,降龍十八掌都出來了……我真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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