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很高的黑影。[]


    還是兩個!


    我擰著眉靜心死盯,身材輪廓漸漸清晰,直到看到他們兩個頭上戴著的禮帽,心頭一顫,這是陰差啊!!


    答案一出,那倆黑影瞬間匿了。


    我半憋著口氣沒敢言語,眼尾悄悄的打量了一下黃道士,他顯然也注意到了,眯著的眼精光閃閃的看著老人床頭裏側的方向,大概是發覺我正在偷瞄他,眼珠飛快的轉到我的方向,不需要言語溝通,很有默契的就和我用眼神交換了一下答案,不著痕跡的點了下頭。


    心裏當即有數,這還治個大腦袋啊。


    陰差都等上了,那就說他早就該咽了這口氣了,隻是現在的搶救手段太先進,這口氣還真能做到拖拖延延不讓你咽,沒招,這事兒我是沒招了!


    “呃,飯呢……”


    我正在那尋思呢,躺在床上的老頭忽然張嘴發出虛啞的聲音,“等多長時間了啊。”


    溫奇他媽很及時的迎上去,溫柔的張嘴應著,“都準備好了,這不是小奇有心麽,特意找的先生先來給你看看病……”


    “先生……”


    老頭的眼睛終於睜大,轉著滿是水泡的臉打量了一圈我們站在旁邊的人,語氣些微不悅,“怎麽就這兩個啊。”


    我緊著身體站在那裏,還行,神智是沒問題的。


    回頭一想也是,要是這老頭神智不清醒了那溫奇根本就沒辦法靠著他爸跟他哥鬥了。


    “這都是有本事的啊。”


    溫奇他媽笑著應著,“小奇特意把他們祛邪的過程給錄下來了,晚上給你放著看,本事都可大了呢,小奇為了給你治病,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啊。”


    這真是親媽啊,她對這老頭情意是真是假不知道,對自己兒子可真是不遺餘力的推舉上位。


    老頭嘴裏哼哼了一陣,“我現在沒心情看這些,就問他們,能不能治,我有錢,有的是錢。”


    溫奇他媽笑著的臉在回頭看向我們時就變得嚴肅,“列位先生,能治療嗎。”


    “這個……”


    黃道士居然也會含糊,“黃某可以試試起壇求藥,隻是溫老先生這個病,黃某還未了解透徹,如果起壇,則必須告知上方病程原由,幾時生病,病從何來,還需要溫夫人給說的詳細仔細。”


    這話沒錯,現在就是看他病怏怏的,那究竟是什麽病,什麽病能讓人爛成這樣,況且,我強撐著去打量老頭的那張臉,那水泡,也太過油亮了。


    就說我進來才多一會兒,越看是越光澤,就跟水洗打蠟了似得,鋥鋥亮的,凝神仔細的觀察,不多時,就發現老頭額頂那稀稀拉拉的銀絲下微微蒸騰的熱氣,有細微的水珠生成,這是,汗?!


    心裏明了,他是一直在出汗,所以那水泡才會越發的水潤透亮,因此可以推斷,這老人現在還是發燒狀態,出汗,陰差……


    身體越發的緊繃,這汗就叫泄屍汗,很多人要走之前都會發燒借此出場大汗,直到把身體裏熱氣都折騰幹淨了,在拉一泡屎,撒泡尿,隨後就一命呼嗚。


    我抿了抿唇,神情無不嚴肅,借此情況我可以推斷,這老頭,再折騰,也活不過一個禮拜。


    “這個說來話長,我家老爺子是……”


    “先吃飯吧。(.無彈窗廣告)”


    老頭沒什麽耐心的打斷溫奇他媽的話,好像是很餓,“等多長時間了。”


    這絕對是正常現象,誰都知道臥病在床的人胃口不好,有的甚至需要家屬去哄著,哄著多吃兩口,但其實那種的反而沒事,怕的就是明明很久都沒胃口了,病的很重的突然愛吃上東西了,張羅餓,胃口還極好的,那基本上就是回光返照。


    也可以理解是一種本能,一種靈魂要上路的自我保護機製,知道要走了,不能讓自己餓著肚子走。


    溫奇他媽點頭,“也好,這樣吧,幾位先生就在這看著,我家老爺子這輩子吃東子都很挑剔,不是好的不吃,不是補得不吃,不瞞大家,之前也找人來看過,也有人說我家老爺的病是跟他的胃口有關,正好諸位都是犬子找來的高手,風浪經曆的也多,雖然有的年紀看起來太過年輕……”


    我沒答話,氣定神閑的與溫奇他媽對視,年輕怎麽了,我吐了嗎。


    溫奇他媽微挑了下嘴角,“不過犬子也跟我說過,你們這行不看年紀,既然能把那個醫院裏的邪氣搞定,那就是有真本事的,我個人十分相信你們,所以,希望你們看完我家老爺用餐後能給我滿意的答複,治好我們老爺子的病。”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想吃飯就吃,我們等一會兒就是了。”


    廖禿子還是快人快語,臉上寫滿了抓緊時間速戰速決!


    溫奇他媽點了下頭,“好,那諸位先在這裏等一下,我這就出去吩咐人把菜送過來。”


    我們幾個統一給她讓路,等溫奇他媽一出去,廖大師就給了我和黃道士一個眼神,沒理會那個黑煤塊,我們三個像是個行動小組似得走到門口附近的洗手間交流心得。


    “老黃,你倆看到鬼差沒……”


    率先出口的還是廖禿子,不過這次他的大嗓門卻壓下去了,也知道這是悄悄話,不能讓床上躺著的那老爺子聽到。


    黃道士點頭,“我跟薛丫頭都看到了,這人要不行了。”


    廖禿子鼻翼煽動了兩下,眉頭整個鎖出個川字,“我瞅他這病不像是正常得的,咱雖然是治虛病的,但是實病的病曆也得看啊,這病曆也不給咱瞧,張嘴就說是中邪,這是中的哪門子邪,扯他媽淡呢……”


    黃道士眯眼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像是反噬啊。”


    我絕對讚同,點頭看向黃道士,“好像就是反噬,我看見這個老爺子已經出泄屍汗了,恐怕是要不行了。”


    廖禿子大力的撓了撓頭皮,瞟了一眼站在老頭腳下位置氣定神閑的黑煤塊,“他媽的,你們看那癟犢子,他是一點都不惡心啊,這事兒沒準就要撞他手裏了,他們玩陰的,就是鼓搗屍油啊,屍胎什麽的,什麽惡心弄什麽,我他媽得好幾天吃不下飯了,那逼養的我瞅他就著蛆都能喝二兩酒。”


    我差點沒忍住就笑了,滿心的惡心倒是被廖禿子的幾句話弄得灰飛煙滅了,不得不說,廖禿子看不上一個人埋汰起來是真有兩下子。


    聊了一會兒我們聽到門口傳出動靜就又回到沙發軟榻那站好了,安九已經靠著沙發坐在離床邊最遠的一角了,臉埋在頭發裏,對老頭的事兒是不再多看也不言語。


    我站到她身旁攥了攥她的手,很涼,微微用力默默安慰,其實人的承受能力是很強的,像我,把令旗插那個碑仙的腦瓜子裏都沒含糊,但看著老頭滿是蛆的腿卻受不了,這就相當於癩蛤蟆爬腳背,不咬人膈應人,惡心跟嚇人,真是兩個概念。


    房門打開,溫奇的媽媽推著個蓋著紅布的餐車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溫奇,溫明。


    溫奇是一進來就熱情的迎到老頭的床邊張口,“爸,餓了吧,咱馬上開飯啊!”


    溫明則一聲不吭,冷著臉掃了我們一圈,最後眼神在我臉上頓了幾秒,隨後又挪開,往後麵站了幾步,沒湊前兒。


    “還得是小奇啊。”


    老頭子一看見餐車就笑了,“快點,餓死了。”


    溫奇點頭,“那是我媽來還是大哥來……”


    老頭哼了一聲,灰突突的眼珠子轉向站在最後的溫明,“他是巴不得我死,讓你媽來,我不想看見他!”


    溫奇媽媽笑著圓場,“我來吧,小奇,這活你哥都多長時間沒幹了,一直可都是我來的,老爺子也說了,我手藝好。”


    我有些沒聽明白,眼睛看向餐車上的紅布,罩的很嚴實,能看出裏麵蓋著的東西輪廓很高,默默腹誹,難不成還在這現做啊,那不得一臥室的油煙啊。


    正想著,我看見溫奇他媽戴上了一副白手套,紅布一掀,入眼的就是個酒精鍋,那鍋是真小,飯碗那麽大,下方便麵我覺得都不夠。


    隨後他媽又拿出了一個酒精塊放到鍋下點燃,‘滋拉’聲響,我好奇的湊近一步,發現鍋裏隻有小半指那麽高的油,這是燒油?


    正合計著,聽到了‘吱~’的一聲,什麽動靜?


    眼睛看向餐車的桌麵,隻見酒精鍋旁邊是套精致瓷碗湯匙,詭異的是旁邊放著個榔頭,而榔頭的正前方是塊半圓扣著的椰殼,還毛茸茸的。


    ‘唧唧~~!’


    叫喚聲起,我眼瞅著那半圓形的椰殼動了一下!


    這,這什麽情況!


    有些發懵的仔細看,眼睛登時睜大,這哪裏是椰子殼,是正好露出一半的猴子頭啊!


    “小奇啊,讓先生往後讓讓……”


    溫奇他媽不急不緩的吩咐,我卻甩開溫奇的胳膊,“你別動我!!”


    上前蹲下一把掀開餐車遮掩四周的紅布,一口冷氣倒抽,一隻小猴正好被困在餐車下的籠子裏,肯定是改造過的,特別小一個籠子,小猴整個身體都是蜷縮在籠子裏,那腦袋卻是卡在籠子最上麵的原形卡箍裏的,腦門到天靈的位置正好可以在餐桌上露出來,所有的空間都是正正好,他腦袋,身體,四肢,都動彈不得!


    可是猴有靈性啊,它一定是意識到危險了,一雙眼睛很驚恐的看著我,頭想動,但是卡著,隻能呲牙發出唧唧的驚慌叫聲――


    “溫夫人,你這是做什麽!”


    黃廖兩位大師看到了,不禁一同出言苛責,“難不成你要當著我們麵殺生?!”


    溫奇他媽對我的舉動十分不滿,讓溫奇趕緊把紅布撂下,“小奇,你爸怎麽說的,他就是不想看見猴子那眼神才特意製作的這個餐車,不然就卡著猴子的脖子上來了,別讓他看!”


    說著,沉了沉氣又看向兩位大師,“這兩位先生,這不是殺生,這隻是一道菜而已,如果要說殺生,那吃肉就是殺生了,兩位大師不吃肉麽,這道菜是我家老爺的最愛,我讓你們看不是要聽你們教育的。”


    “不能吃!!”


    我推開溫奇踉蹌的起身,“這東西你……”


    ‘砰!’


    我傻眼了,伸出去的手還在半空,溫奇媽媽已經一榔頭下去直接砸上猴子的天靈,‘唧唧~’慘叫聲起,溫奇媽媽不耐煩的繼續手起榔頭落,三五下後,那小猴徹底沒聲了。


    下一秒,溫奇他媽已經極其熟練的拿過一把剪刀,掀開已經敲碎的頭蓋骨幾下把上麵的皮和毛發以及碎骨全部剪開撕下……


    粉紅帶著褶皺的猴腦入眼,血腥氣已經完全被燒熱的油溫所掩,溫奇他媽瞄了一眼就伸手拿過小小的鍋子對著嫩粉色的猴腦一澆――


    ‘滋拉~!’


    一層白煙之後,我仿佛聽到了小猴的嗚咽。


    找猴。


    難怪要找猴,這是他爹的吃食啊。


    懵懵圈圈的被廖大師扯著胳膊拉到了後麵,嘴裏小聲的說著,“看來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們是沒藏過這東西的滋味兒,嫩,香,滑,而且還是大補,我家老爺子這是病了,不然啊,以前年輕的時候都吃生的,那種的原汁原味,更好!”


    溫奇他媽嘴裏哼著,一邊接著廖大師的話茬兒一邊用勺子開始去挖那些淋了熱油的猴腦。


    我白著張臉看著溫奇他媽把猴腦刮幹淨盛到碗裏去喂那老頭,顏色還是粉嫩嫩的,就跟紅色的腐乳似得,湯匙還沒等送到老頭嘴裏,溫奇他爹就急的把舌頭給伸了出來,直到吃了一嘴,這才滿意的拉了一記長音兒。


    “恩~~~”


    我垂著的胳膊緊緊握拳,抬眼看著溫奇,他倒是一臉的習以為常,我敢確定他知道我在看他,但半擋在我身前卻沒看我,那姿勢很防範,好像是很怕我瞬間發飆把他爸的吃食打翻。


    怎麽會呢,小猴都死了,孽都造了,我有什麽好折騰的,開眼了,這輩子還真是沒白活。


    不自覺就想起了來時陸沛在手機裏說的話,他說我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驚訝,讓我清楚這是人家的事,不是一兩天形成的,所以,他知道我來會看到溫奇他爹吃猴腦麽?


    我逼著自己保持清醒,吃都吃了,而且還吃了這麽多年,我現在較這個勁也沒用,陸沛說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他清楚我既然來給溫奇他爹看病,那就一定會知道猴腦的事兒。


    所以,溫奇爸爸的病根兒,就是常年吃猴腦所造成的反噬!


    雖然牲畜沒有靈魂,但是這種殘忍的死法會加大他們的恐懼以及怨怒,日積月累,怨怒越來越多,當溫奇他爹身體稍有空隙時它們就會攜眾多怨念趁虛而入,讓他得病,由虛轉實,最後無藥可救,可謂死有餘辜!


    “呃,香啊……”


    溫奇他爹吃完最後一口還巴咂著嘴兒,“明早,還吃這個……要大點的……”


    小孩兒拳頭大的猴腦,被他一個人吃的溜幹淨,瞄了一眼,溫奇他爹把那勺子都舔的鋥光瓦亮的。


    牙齒被我咬得咯咯直響,我聽見溫奇他媽很溫柔的應著,“隻要你愛吃,多大的都能弄到。”


    我做了個深呼吸看向廖禿子,隻見他無聲的做著口型,罵了一句,縷著念出來就是,‘草他媽的,大你媽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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