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內,蟬長長短短地叫著,陽光照得人暖洋洋,昏昏沉沉的發困,忘川著一身曳地刺繡長裙,手裏端著剛熬好的藥,走得很小心。


    穿過雕欄畫棟的回廊走進小花園,忘川一眼便看見了涼亭裏一手捏著書,一手支在欄邊睡著的茶克洵,那晚因為她的話,茶克洵將她打暈帶來了這座宅子,宅子雖小,卻無一處不精巧舒適,也很隱蔽,雖是在茶州境內,卻始終沒有被四處找她的人發現。


    茶克洵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忘川凝視麵前睡著也美得如精靈般的人感歎道,在宅子的這幾天,她發現茶克洵的勢力很大,其實還牢牢的控製著茶州,忘川相信,隻要他願意,茶州隨時可以回到他的手中,可是就是他這樣的人,為了得到愛人,驕傲的寧願死去,對自己的命,肆無忌憚的讓人心驚。


    忘川放下藥碗,朝茶克洵悄無聲息的靠過去,一陣微風吹入,將他隨意散開的頭發吹起,手中的書頁嘩啦啦作響,茶克洵似乎要醒了過來,手指微動,眼看書就要掉在地上,忘川忙彎腰去接,可下一秒便一個天旋地轉,來不及驚呼,便被人攔腰抱進了懷中。


    “你沒睡著?”忘川看著攬在腰間的修長手指,側臉問道,


    “是剛醒。”茶克洵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笑容滿足愜意,


    “醒了就把藥喝了,一會該涼了。”忘川掙開他的手站起身,走到桌邊端起藥遞到茶克洵麵前,


    茶克洵極為配合的伸出手接過藥,動作瀟灑的仰頭喝了下去,然後嘴角帶笑的將空碗遞給忘川看,仿佛要糖吃的孩子。


    忘川好笑的將碗接過放好,坐到茶克洵身邊,仔細的打量他的臉色,“感覺怎麽樣……”


    “很好,秀麗你這幾天為了請的幾位大夫都很厲害,我覺得舒服了很多。”茶克洵保持著笑意,語氣徐徐。


    “真的?”因為任務忘川不敢給茶克洵喂空間裏的藥,茶克洵是注定要死去的人,她不能救好他,可又不能讓他這麽快死去,忘川隻能給他連續請了好幾位大夫會診,藥也是一換再換,隻求茶克洵能多撐幾天。


    “秀麗這樣關心我,我真的很高興,今晚吃包子好不好……”茶克洵伸手一下一下的弄順忘川的長發,語氣親昵。


    “好啊,你想吃我一會去做。”忘川聽到茶克洵說要吃包子,一邊點頭一點心不在焉的跑了神,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怎麽了,家裏來了客人吃包子,中午喝茶吃的點心也是包子,平時吃飯也是包子,在別的世界隻是普通東西的包子在這裏倒成了稀罕的東西了。


    忘川想著一抬眼便看見茶克洵目光專注的看著自己,她立刻清醒過來,笑笑道,“看著我做什麽。”


    “秀麗很擔心同伴吧。”茶克洵湊近忘川,一股獨特的香氣襲來,“你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發現了……”忘川見他誤會,幹脆承認,最好不要在聰明人麵前說謊,也不要在聰明人麵前說實話,“我畢竟不告而別,有些擔心他們。”


    “別擔心,他們最近正整頓茶州……而且……進行的很順利。”茶克洵最後一句說得有些重,看著忘川的眼神也帶著不尋常的意味,忘川知道茶克洵手上有著自己的暗護和情報網,影月和靜蘭進行的順利肯定是茶克洵沒有為難,她笑笑道,“是麽。”


    茶克洵見忘川平靜的神色,明亮的瞳仁緊緊盯著她,似乎想要看穿什麽,忘川和他對視,見了這樣漂亮而淩厲的眼睛心裏咯噔一聲,這樣的目光,像是盛夏最熱烈的陽光,流光溢彩,光芒萬丈,明知靠近會被灼傷,卻讓人為之沉淪。


    何其相似的眼睛……忘川一時有些充愣,不期然又想起了那個人,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茶克洵見忘川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率先收回目光,若無其事道,“秀麗給我泡杯茶吧……”


    “好的。”忘川也回過神,一下子站起身,背對著他匆匆點頭。


    茶克洵看著忘川消失在庭院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傻姑娘……”


    ········································


    屋子裏黑沉沉的,忘川蜷在薄被裏昏昏沉沉的做夢,夢中的場景猶如坐地鐵一般,一幕幕呼嘯而過,她的心疼的厲害,說不出是痛苦還是絕望。


    “忘川……忘川……”沉穩而溫柔的男聲一聲聲在耳邊響起,忘川的意識漸漸清醒,


    “是誰?誰在喊我?”忘川動了動嘴唇,無聲的問道,


    “忘川,忘川,你醒醒,快醒來。”身體被人搖著,忘川慢慢脫離那個詭異而絕望的夢境,眼皮動了動,恍惚的醒來。


    床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長發披散,氣質冷然,“茶克洵?”她驚訝的一手撐起身子,“你怎麽在這?”


    “做噩夢了麽……你看起來很痛苦。”茶克洵扶住忘川,溫熱的手指拂過她滿是冷汗的額頭,聲音帶著淨化般的力量。


    “剛才……是你在喊我?”忘川看著茶克洵的眼神,遲疑的問道,


    “是啊,你一直醒不過來,我有些擔心。”茶克洵淡淡微笑。


    可是,剛才我在夢裏聽見有人喊我“忘川”啊,忘川垂下眼眸,掩住心裏的驚疑不定,她許久沒有做過噩夢了,今晚的事真詭異,那個夢,仿佛要侵蝕她一般。


    “渴不渴,別發呆……”茶克洵摸著忘川冰涼的臉頰,湊近她擰眉問道,


    這樣擔憂的神情不似作假,忘川打量茶克洵的臉色,慢慢點了點頭,茶克洵見她點頭,轉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水,邊道,“我一會去房間拿些熏香過來點上,你也能睡得安穩些。”


    熏籠中織起淡淡的煙霧,屋中飄蕩著一股寧靜的香氣,忘川躺在床上再次入睡,這次她的神情要安然許多,茶克洵站在床邊,看著她睡著的模樣,緩緩俯□湊近,他的手指隔著空氣描繪她的模樣,眼神帶著回憶,許久,茶克洵在她的唇上落下輕盈的一吻,這才起身,緩步出了房間。


    待他的腳步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聲音,床上的忘川這才慢慢睜開了眼,她瞟了眼熏籠,心裏轉過幾個念頭,這才漫不經心的喊道,“係統,出來。”


    “你沒睡著?”係統驚訝的出聲,


    “怎麽,你希望我睡著了……”忘川冷笑起來,“說,剛才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係統聲音低了下去,聽著有些心虛。


    “我多久沒做過噩夢了,剛才不是意外吧。”忘川幽幽問,


    “忘川,知道的太多對你不是什麽好事。”係統沉默了一下道,“可你該知道我更討厭一無所知。”忘川堅定道。


    “這……好吧,”係統頗為猶豫的答應,語氣轉為嚴肅道,“其實剛才是有人侵入了你的夢境,如果你沒有醒來,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侵入我的夢境?”忘川驚訝道,“為什麽要侵入我的夢境?”


    “這個……這個……”係統聽見忘川的問題,又吞吞吐吐起來,


    “是因為歐內斯特?”忘川抿了唇,直接道,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忘川,你比剛來那會,心眼不止多了一點啊。”係統突然感歎道。


    “謝謝誇獎,”忘川看著冒煙的熏籠,慢慢道,“其實我也有很奇怪的事,也許你能替我解惑。”


    “啊……”


    “這熏籠裏的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我以前隻知道它很珍貴很稀少,可我最近才發現這是主神空間才能使用的香料……”


    “這有什麽奇怪,歐內斯特不就是主神空間的人麽?”係統道,


    “我要問的是……”忘川的聲音低了下來,“所有人都以為我第一次聞到這種香是女尊姬那裏,那時她看我喜歡送了我一些,還告訴我很珍貴,可其實……誰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聞到這種香是在一次特殊的任務中,那時我和女尊姬還不熟,你知道我是在誰身上聞到這個味道麽……”


    “你,你,你……”係統聽到這時才真的有些慌張了,“你知道了什麽?”


    “我不該知道什麽?”忘川立刻反問,“歐內斯特就是學長吧,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出現在那個任務裏,但是這樣一來複仇姬對我的仇視也能理解了,*君也是歐內斯特的偽裝身份……當初他們的對話,複仇姬認為我搶走了屬於她的榮耀……”


    “忘川,太敏感可不是什麽好事,你已經麻煩纏身了,現在能做的,隻是明哲保身。”係統沒有承認也沒有反對。


    “明哲保身?我一個小小戀愛姬,能活著就是因為替主神空間賣命,他們這些人的爭鬥,我要是自保,不就等於任人宰割……”忘川很清楚,她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今晚如果不是歐內斯特救她,她也許就這麽消失了。


    “忘川,我看歐內斯特還是很喜歡你的,他護著你,你怕什麽。”係統不解。


    “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他護著我,不過是因為好奇罷了,他的眼中沒有愛……係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一定知道歐內斯特的事情,告訴我吧,對你沒有壞處。”忘川佯裝不安的歎了口氣,她知道係統也是聽命於人,它比自己待得久,知道的多,還不如拉攏過來。


    “忘川,我和你不一樣,作為係統,隻要他們一個念頭,我們就會清零重來,我不能冒這個險。”係統緩緩道,


    “可是你上了歐內斯特的船,並不代表你就安全了,歐內斯特的哥哥,那位大殿下,我可聽說過他的手段,你確定是要間接與他為敵麽?”忘川不緊不慢道,


    這其實也是係統一直以來的擔心,站到歐內斯特的陣營並不是他自己的選擇,不過是因為歐內斯特找上了他,他無法拒絕,忘川的話讓他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好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不過,我要你手上的一樣東西。”


    “好。”忘川等到係統的答案,也不問他要什麽,痛快的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任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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