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的油嘴滑舌和巧言令色,齊濤並未見識過。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當年圍攻雲陽那次。


    那次和天佑接觸,留給齊濤印象的隻是天佑的好說話,脾氣隨和。今日滿打滿算,也就是多年來兩人的第二次的正視碰麵。


    齊濤指尖一動,身後的十二侍並未真的嚇了殺招。


    “小妖王真要是看風景,關外不是更勝此處?”他給天佑留著最後一次機會,且算是當初天佑幫他忙的代價吧。對這個人,齊濤總是留了那麽一點善意,在齊濤的身上這種表現相當少見。沒人知道為什麽,天佑和他非親非故,可齊濤總是願意在給他一次機會。


    殺和不殺間,簡單的隻是齊濤的一個想法。


    他的人在問出第二句的時候,給人的感覺與剛才大不相同,早已帶了濃濃的煞氣。白衣公子,本該是謙和有禮,齊濤卻演繹成了霸道陰狠的角色。


    天佑看著看著,竟是不合時宜的笑了。


    “齊掌門,這樣的臉色可不適合你。”


    齊濤有副很漂亮的眉眼,黑色的眼睛更是在第一次四目相接時,就帶給人極好的感覺。明明該是下清撫琴作詩的瀟灑公子,偏偏被齊濤自己演繹成了一代霸主。


    這些年殺的人多了,戾氣便如影隨形環繞在他的眉宇,更讓謙謙君子徒增拒人千裏之感。


    “這小鎮的景色,難道就隻能是物嗎?”天佑鮮活的眼中,淩波暗動。


    秦若頭上的鬥篷褪了下來。


    屋中華光溢彩,隻是因為鬥篷下那個人,便是最璀璨奪目的存在。


    “不是為了看這人間的一道美景,我又怎會舍得離開萬妖山?”


    十二侍都是男人。不能否認,在鬥篷被掀開的那個瞬間,十二侍的心神也被秦若所吸引。


    木飛翻翻白眼,呲牙悄悄蹲下了身。湯匙碎了,難不成要他當著大家的麵端起碗來喝那肉湯?


    齊濤審視的視線落在秦若身上。沒有男人看到美女的熱切,隻是單純的像在看一件東西。


    終於,他最後的那點猜疑也被天佑的理由說服。


    衣袍一掀,重新坐會到位置上。


    “小妖王好福氣。”臉上的絕殺逐漸被平靜取代,已經沒了要動天佑的意思。


    女人於他,意義早就改變。當初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想來隻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他靜靜的看著,幾乎有些出神。


    麵前的天佑明明是個連自己都快要保不住的廢人,可在他身上找不到半點害怕。天佑小心翼翼的將鬥篷重新為女人遮上,多情如水的眼中訴說著他濃濃的情誼。


    似乎是這人世中處處可見的平凡夫妻,卻處處充斥著他永遠求不來的溫情倦怠。


    齊濤看不下去,一轉身,自己動手,添了酒。


    入喉時辛辣的液體灼燒過他身體的每一寸,卻讓他有種暢快。一杯酒下了肚,他出手如電,按住了宛如的咽喉。


    “我還是現在就殺了你吧?”


    竟是因為聯想到天佑這淪落成泥的男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有一瞬的觸動。


    他要這女人作何?下清已是自己的囊中物,留著她是為了懷念秦若還在的日子嗎?


    不知不覺中,感性取代了理性。


    他的瞳孔幾經收縮,在宛如的麵上徘徊來去。經久竟是回憶不到一絲痛快,忽然間濃重的殺意就湧上他的眼眸,是了。這女人隻會讓自己不快,當年為了雲陽的暗道他曾視她如珠如寶,明知道躺在床上那個才是自己的妻,仍是將一腔的熱情都用在了這女人身上。他以為,時日久了自己那顆心就會有所改變,就算是****對著她,總會也發現她的好。


    可真的經過歲月的曆練,他在這女人身上除了看到成日的爾虞我詐,找不到半點真情。


    後悔嗎?齊濤自問。沒人能給他答案,連他自己也不能。


    眼下宛如這張芙蓉麵,隻讓他厭惡。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在看到天佑對那女人的深情時,有種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其實,宛如生或死,原就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留著她,很大的原因就是她罪不至死。


    折戟令丟,宛如的身份卻不是他的下屬,而是他的女人。


    洛青一城的齊家子弟都可以為折戟令送葬,宛如卻實在沒有必要。


    當初是這女人急功好利,自己求著去的洛青。可那時他心中已經猜測,覺得此次折戟令不會輕易到手。


    他仍看著她。試圖在這個女人身上找到任何不殺她的理由。


    他和她,什麽時候起走到了如此冷漠的一步。


    “濤……你是真的要殺了我嗎?”


    宛如跪在地上,情形狼狽自不必說。隻是她以為的梨花帶月,到了齊濤眼中就化成了粗鄙兩字,沒得更讓人心煩。


    “這些年我跟著你,全心全意的服侍你。你不能因為折戟令,就對我如此絕情。”


    是了,宛如的話不錯。淡淡論起來,宛如身在齊家,是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可那些事情,又有多少是他所求?她以為的全心全意,是為他招攬了下屬能人,還是為他滅掉了幾個不願歸順的小家族?他齊濤的豐功偉績上何須宛如再添一筆。


    也許是看出齊濤越來越重的殺氣。宛如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顧不得屋中不隻是十二侍,看不到邊角那桌天佑抽搐的臉孔,木飛震驚的表情,她所能做的隻是去為自己的生命做著懇求,她哭的很了,臉上的妝糊成一片,更顯狼狽。


    “齊濤,我為了你連孩子也沒了!你不能殺我。”孩子,是女人最最寶貴的東西,當年秦若不知,聽著宛如胡攪蠻纏將孩子的死歸在自己身上。這刻,竟是又一次聽宛如提起。


    鬥篷下的她,終究是帶了幾分在意。


    那隻鉗製著宛如的大手,隻在提到孩子兩字的時候有了丁點的鬆動。雖是很輕,可宛如的感覺卻是比誰都敏銳。


    她容不得自己去細想,隻知道此刻孩子一定是自己的護身符。當下瘋狂喊道:“孩子,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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