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漸晚。


    盧象升直砍得筋疲力盡,右臂都已經麻木了,左臂上兩道猙獰的刀傷,卻根本無暇去顧及,任由鮮血不斷地噴湧而出。


    然後,身體裏的鮮血像是已經流幹了一般,自己逐漸停了下來。


    他的臉上都是鮮血,偶爾有一小塊還沒染上的地方,蒼白如紙。但是他的眼睛,卻依然是紅的,血紅!


    眼前的敵人卻像是永遠都殺不完,殺不盡一樣。


    身前、身後、左側、右側。


    在他的身周,親隨士兵的護衛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敵人,他在敵軍數萬人的戰陣中衝出去了!


    然後,他又衝進去了。


    如此反複,三次被圍。


    戰場之上,原本五千名天雄軍,如今隻剩下不到一千人還站著,反觀敵軍,依然是數萬人。


    清軍難道就沒有傷亡?


    不,盧象升用自己的四千熱血將士,換走了敵人將近一萬人的生命。如果算上逃兵的話,犧牲的將士人數應該更少才對。


    值得驕傲嗎?


    答案是肯定的,這是他拚出來的榮譽!


    無論何時、何地,盧象升都在為拚命,用自己的鮮血,護衛著這個日暮之年的大明王朝。


    和各地的亂軍作戰時,敵軍稱他為“盧閻王”!


    閻王,是地獄之王,掌管著世間萬物的生命,永生不滅。能被敵人贈予這樣的綽號,可見敵人對他畏懼至斯。


    然而今天,這位本該永生不滅的“盧閻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將士們一個個地慢慢倒下,盧象升卻無法再去多看一眼,因為,他也快要倒下了。


    “嗤啦――”


    一個不備之下,敵人一名小將竟從身後刺出一刀,直透前胸,鮮血汩汩流出。


    盧象升隻感到一陣強烈的劇痛,隨後便麻木了,這麽多年來的征戰,他身上的傷口無數,又豈會在乎這一刀?


    有人說,傷痕是男人的勳章,武將的榮譽。


    盧象升是一員儒將,卻同樣為那一身的傷痕而自豪。


    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出,結束了這位敵將的生命,然後用他那血紅的眼睛,獰視著身前的敵人。


    盧公,威武!


    敵軍的將士們已經駭破了膽,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卻也無法輕鬆地碾壓這樣的敵人,他們如何能不從內心深處感到恐懼?


    “後退,都後退,放箭射殺此人――”


    不知是哪位敵軍的將領喊出了這一句,敵人紛紛如蒙大赦,向後退去,留出了一大塊的空地。


    “錚――”


    這是弓弦被拉開,繃緊時所發出來的聲音。


    盧象升笑了,朝著北方的高空遠遠望了一眼,那是他所守護的大明王朝的中樞,王權的所在。


    那裏,住著一位他效忠多年的君主。


    他此刻是真正的沒有力氣了,隻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部堂大人――”


    寥寥無幾的幾名親兵,依然護衛在他的身邊,企圖用自己的身軀,為他盡量的拖延出一些時間來。


    其實,盧象升孤身一人可以逃離戰場的,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做出這樣令自己都感到不恥的行為。


    “唰――”


    一輪的激射,周圍倒下了四名親兵,盧象升身上也中了四箭。胯下的戰馬同樣中了好幾箭,嘶鳴著向前一陣狂奔,將他甩落馬下。


    “錚――”


    敵人再次張弓搭弦,準備結束這場戰鬥。


    “部堂大人――”


    一名親兵撲了過來,用自己的身軀,緊緊地壓住了地上盧象升的身子,希望能夠為他擋下這一輪箭雨。


    “砰――”


    “砰――”


    “砰――”


    這一連串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敵人的這一輪攻擊,清軍無數名將士應聲倒下。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隻見遠處不知何時竟出現了數千名大明王朝的騎兵,正舉著手裏的鳥銃,向這邊開火。


    這些清一明黃戰袍的騎兵,是何時出現的?


    眾人疑惑不已,方才他們隻顧著結束這場戰鬥,根本就不曾想過,敵人居然還會有援兵!


    在數千騎兵的正前方,一小隊親兵的簇擁下,緩緩出來一名小將。


    這名小將麵溫潤如玉,眉如朗星,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子威嚴。他身上穿著一襲玄織金的蟒袍,外罩一件黑白領的貂裘,頭戴一頂金絲翠玉的忠靖冠,腰上環著一條玉帶,肋下配一柄三尺青鋒,穩穩地端坐在馬背上。


    這樣的打扮,足以顯示出他無比尊貴的地位。


    這身行頭,除了李修文還能有誰?


    在人家背後放冷槍這種事情,他幹得十分得意,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打仗嘛,要的就是不擇手段。


    望著前方數萬人的騎兵,李修文心裏其實也有些發虛,自己帶來的可隻有五千人呐!


    清軍隻是在一愣神過後,便開始組織起了一輪新的戰鬥,少部分人繼續圍殺盧象升的殘部,更多的鐵騎朝著李修文的這幾千騎兵衝了過來。


    他們沒有選擇使用弓箭對射,因為麵對著人家遠勝於自己射程的鳥銃,這種行為無異於自尋死路。


    李修文心裏一緊,神機營擅長的是遠程作戰,這要是讓對方靠近了,戰力就要大打折扣了。可此時已經別無選擇,唯有以死相拚了。


    唯有死拚而已!


    “殺――”


    李修文一聲清喝,一馬當先朝著敵人衝了過去,身後的親兵們打了個激靈,立即打馬跟上。


    其實他不太讚成主將衝鋒在前的,因為這樣雖然可以鼓舞士氣,卻無法對戰場上的局勢有一個清晰的把握,也就沒辦法有效地指揮軍隊有序地進行作戰。


    可此時別無他法,因為自己手下的這些將士們都沒有真正上過戰場,麵對數萬人的騎兵,哪能不心生畏懼?


    李修文隻能自己帶頭,身先士卒地衝了出去,鼓舞起全軍的士氣。


    戰場之上,再次殺聲四起。


    騎兵營雖然沒有上過戰場,可在李修文的身先士卒之下,麵對著近十倍於自己的敵軍,竟絲毫不顯懼意。


    李東同樣身先士卒,以身作則,衝在了手下將士們的最前方。


    在遠處時,騎兵營用鳥銃收割著敵人的生命。短兵相接時,他們手上的斬馬刀也揮舞的虎虎生風。


    正在此時,明軍再次出現援軍,無數的箭雨從後方射了出來,許多的清軍士兵們被射落馬下。


    關寧鐵騎,也在此刻趕到。


    李修文心下大定,即使兩方隻是先頭的騎兵趕到,也足以支撐上一會了。


    神機營在北,關寧軍在南,一前一後,對數萬的清軍實行了反包圍,如同包餃子一般。


    “援軍已到,殲滅這數萬敵軍,有功者皆能升官加爵,隨我殺――”


    李修文手上長劍染血,無情地收割著敵人的生命,敵人卻難以靠近他分毫,因為他的身周,有無數名親隨緊緊地守護著。


    “殺――”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參雜了一絲內力,周圍的將士們都聽清了他這句話,紛紛出聲應和,越戰越勇。


    清軍也聽到了這句話,再加上此時的局勢,他們根本就分辨不出敵人到底來了多少援軍,隻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包了餃子,恐慌的情緒開始蔓延開來。


    戰場之上,士氣尤為重要。


    清軍數萬將士,居然讓神機營的五千人,加上關寧鐵騎的八千人,總共一萬三千人嚇破了膽。


    勝利的天平出現反轉,向明軍一方傾斜。


    天更加暗了下來,夜晚將至。


    正在此時,北方再次出現一萬人馬,那是神機營的後續軍隊。


    李修文發現了這一情況後,恰好衝到了後方,他對著關寧軍的將領們喝道:“我乃神機營提督,聖上欽點的三軍主帥,現在聽我號令,向北方衝過去!”


    說完不待重人反應,再次撥馬回轉,衝向了北方。


    關寧軍的將士們讓他忽悠得皆是一愣,不知道何時多出了個三軍主帥,卻也不敢怠慢,帶著自己的隊伍打馬跟上。


    在李修文的帶領下,明軍如同一個錐子般,再次衝入了敵人的軍陣,鑽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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