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在拿著這一大疊東西重新去找老人的時候,後者正在公園裏學著一群老年人做健身‘操’。[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79-


    “啊小陳?是你啊?你待會……坐會兒,我跳完這段再說。”


    陳誠點點頭,在上一次兩個人見麵的那個斷了‘腿’的石椅上坐下,他注意到這群老年人用的收音機是老式的,又大又重的那種,公園裏的榕樹很大,蓋住了外頭繁華街景,一瞬間,陳誠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教室裏做眼保健‘操’的場景,也是這種老式的收音機,班主任年紀大了,關節不好,班長帶著兩個人才拎得動,搬到教室裏的講台上,每當到這個時候,整個校園裏就隻剩下那段慷慨‘激’昂的‘女’聲。陳誠還記得那個開頭為革命,保護視力,眼保健‘操’,開始……


    時至今日他已經忘了“為革命”是什麽樣的一種姿態,在時間漫長的河流之中,有些東西被結成了冰,大塊斷裂下來,砸在自己頭上。好比眼前頹喪的公園一隅,也隻有一隅了,那句當下盛行的話怎麽說來著了?一個時代的開始,一個時代的結束。


    陳誠發呆不到一會,老人從隊伍裏麵走出來,看上去很興奮的樣子,臉上帶著紅暈,她走過來問陳誠:“你看上去有心事?”


    陳誠笑了笑,瞥了自己手裏的東西一眼:“您看上去氣‘色’比先前好得多。”


    “是睡眠的功勞。”老人心情很不錯,有與人傾訴的想法,“最近我總算是發現了,充足睡眠對一個人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飯量也增大了不少。你們年輕人就該少玩點,多睡點,要不看上去,比我這個老人還要憔悴。”


    陳誠揚了揚手裏資料:“我今天來,是為了這個。”


    “就知道你回來。”老人坐了下來,擺擺手,“你有紙巾嗎?”


    陳誠‘摸’‘摸’口袋,遞給了她。


    “人老了,稍微動幾下就出汗。(.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您很喜歡說自己老了,這是不對的。”陳誠說,“心理暗示對於體能上的強弱影響很大,您現在看上去還很有活力。”


    老人笑了起來,陳誠注意到她眉眼間難以掩飾住年輕時候的那抹英氣,他突然覺得‘性’格來講上她理應是個很強硬的人,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跡,把屬於眼前人的光環都奪走了,留下一句衰老褶皺的軀殼,陳誠不知道在她身上經曆了什麽,但那份咄咄‘逼’人的神‘色’被安置起來之後,這個看上去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人,如今坐在自己對麵,像擦拭自己的傷口那樣,緩慢地,把額頭上的汗水一點一滴地抹擦幹淨。


    “老頭子給你的東西,都看完了?”


    “沒有。”陳誠搖搖頭,這一段時間他很忙,把手頭的谘詢者都打發完之後才‘抽’空看了一部分,其中一半以上的東西,是一些專業‘性’較強的學術報告,陳誠沒有‘花’太多的‘精’力去端詳。


    “老頭子留下來的東西不多,他講的故事隻寫到一半就沒了對吧?”


    陳誠點點頭。


    “另一半的故事在我這裏。”


    “聽說您在以前是一名天文物理學家?”


    “網絡上的資料告訴你的?”


    “是。”


    “現在可不比以前,鋪天蓋地的電子設備,要查清楚一個人的信息太簡單了。”老人感慨一番,“不過小陳啊,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了。有些東西,不如這裏儲存下來的多。”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就是我為什麽來找您的原因。”陳誠點頭說道。


    “這就對了,老頭子沒講完的故事,讓我接下來往下跟你講吧。”


    “冒昧問一句。”陳誠突然想起了什麽,“請問您當時本人就在研究院之中嗎?”


    “你說的是1970年後的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


    “是的。”


    “我就是葉美英。”


    陳誠愣了一下,網上能查到關於眼前這位老人的資料很少,他隻知道她姓葉,卻沒有和故事裏麵的人物聯想到一塊去。


    “怎麽著?是不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是有點。”陳誠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沒必要撒謊。同時他也覺得,自己是一個硬生生被扯進來的局外人,頗有點旁觀者不怕事鬧大的味道。


    在葉美英向陳誠講訴那段網上沒有公開的事跡之前,她還跟陳誠列舉了一本書。


    />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那本介紹中國近代科學發展史的書籍?”


    “沒看過。”陳誠搖頭。


    “有時間的話,你應該去看一看的。這本書很有名,很多業界內的人士都把它看作是中國物理學發展的一座豐碑,上麵‘精’確到了很多人很多項具有創造‘性’的發明,它的作者,也是老頭子的好友。早走了兩年,現在老頭子也下去陪他了。”


    “請您節哀。”


    “好了,人老了難免話多。”葉美英笑笑。“我們現在開始往後的故事。”


    於是就在這個陽光灑進公園一隅的下午,葉美英重新整理了記憶,和陳誠講了那段早些時候被塵封起來的往事。


    方候淳進入研究院核心之後,一開始他是處於一種********的狀態,因為他的理論知識跟不上實踐‘操’作,很多東西他都是從書上總結出來的,對於實質化投入‘操’作之中他還是一頭霧水。這就導致了很多方麵出現了人力上的空缺。這個時候葉美英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她本來就是所有實踐‘操’作上的掌舵人,很多決策都是她先行決定並執行,而後才上報上一級的。方候淳由此佩服她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起碼從那個時候的情形來看,這種果斷別人的做不到的,也因此,他們撞上了很多次對於實驗數據的捕捉,這些數據縱然是美國更高一等設備更好的人造衛星也捕捉不到的東西,恰恰就給他們拿下了。方候淳向來都覺得,這不是運氣所能左右的事情。


    葉美英對方候淳很關照,她手把手地教他一些關鍵‘性’的東西,有時候方候淳腦袋笨,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對方也從來不會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這讓他非常感‘激’。在他眼中,葉美英是一個亦師亦友的存在,她有當老師的耐心和天賦,也有當朋友的關懷和體貼。這也是方候淳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家人以外的溫暖,他由此更加賣力地去鑽研。


    很快,方候淳就感覺自己從一個瓶頸裏透過氣來了,他發覺自己對於圖形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覺,好像那些圖形在他腦海中,會自動轉化成各項代碼和公式。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鑽研過多,因此有這種一眼就能看出數據結構來的直覺。就好比普通人看見一加一就會立馬知道其計算結果等於二,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種非常容易的數據轉換。


    一開始,他誰也沒有說,隻是一心鑽研。


    直到有一天,他有問題去請教葉美英的時候,當時的難題裏有一道三維的幾何圖形,葉美英那筆起來論證,方候淳卻在下一秒,直接說出了最終的公式,這讓葉美英呆了一下,後者吃驚地看向方候淳:“你算過了?”


    “沒有。”方候淳搖頭說,“我看出來的。”


    這個驚人的發現讓葉美英簡直不敢置信,她一開始把對方招進來核心的時候,一是看重他勤學,吃苦耐勞的好品質,二是在核心區域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家夥,有時候多一些年輕人,不乏會有讓人腦袋靈關一閃的時候,早些時候的葉美英,已經把對方看成了自己思維突破上的襯托者,然而現在情形好像變得更加微妙了。葉美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那樣不經意間挖掘出了方候淳這樣的天才。她不知該用何種語言去形容,為此她坐了不止一次的證實:她把很多非常複雜的三維立體圖形拿出來,給方候淳看。有些圖形是她隨意畫出來的,有時候根本無法求解。


    幾乎每一個圖形,方候淳前前後後‘花’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能夠讀出深淺。有些葉美英直覺上覺得沒辦法求證的東西,方候淳卻證明出來了。當然這是一個直覺,方候淳的思維總是跳躍‘性’的,這省略了中間非常多的步驟,葉美英拿回去求證,結果發現,方候淳是對的。


    從此葉美英便從心底確信了:方候淳是一個物理上的庸者,但他卻是一個數學上的天才!這種對數據的敏感程度,她這一輩子怕是第一次見到,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的人了。更重要的是,方候淳有那種老一輩的物理學家所沒有的‘激’情,很多人畏首畏腳,害怕一旦踏進去就會讓自己灰頭土臉的雷區,方候淳都毫不猶豫地踏進去了,在這些版塊上,方候淳把自己的各種數學才能幾乎發揮到了極致,他甚至在那個時候就在猜想:人體自我意識的機製是否跟微觀層次的量子化運動有關。他撰寫了一些論文,無一例外都拿給葉美英看了,他的思想超前,論證依據幾乎讓葉美英大感震撼她回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的這種相同層次的震撼,還是來自於研究廣義相對論那會。


    倒不是說方候淳的成就和智力足以和大師級的人物比拚,隻是這些方麵,幾乎是常人經常接觸到,但卻有難以想到的東西。人越是往上走,才越能理解自我的局限‘性’。這種突破,是她所辦不到的。


    葉美英後來用了四個字形容對方,那就是:另辟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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