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看著走進來的這三位,他覺得這三個人是個很奇怪的搭配。(.無彈窗廣告)-.79xs.-楊山頭發‘亂’糟糟的,看上去睡眼惺忪,眼神裏也沒有任何神采,不修邊幅,一邊衣領豎著,一邊衣領塞在裏頭,和後邊兩個身形筆直的警察形象對比鮮明,連動作上都是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他一走進來就對陳誠咧著嘴笑。


    “楊警官?”


    “陳醫生,我們……有幾天沒見了?”楊山一開口就讓陳誠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眯了眯眼,在陳誠對麵坐下。


    “楊警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幫忙說不上。”楊山拿出一包黃鶴樓,他‘抽’了一根在嘴裏叼著,煙盒扔到了桌上,“沒什麽大事,就是要請陳醫生跟我們再聊一聊。”


    “楊警官,警察也要守法的吧?”


    “當然!當然。”


    “那好。”陳誠示意了一下‘門’口,“我這裏是‘私’人地方,不允許‘抽’煙。另外,我在工作。”


    “不不不。”楊山已經把煙點著了,在陳誠說話的間隙他深吸一口,又吐了出來,“不要誤會,這一次我來這裏不是沒事找事兒,有個案件請你走一趟。”


    “楊山!你夠了!天底下的案件都跟我有關係?”


    “當然不是。”楊山邪邪地笑著,他用手撐著桌子站起來,吸了一半的煙被他扔到地下踩滅,“陳醫生,你看你,我們就見過兩次麵,你怎麽就這麽容易對我動怒呢?不妨聽我說說是什麽事情先。”


    “你說吧。說完了請你離開。”


    陳誠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


    “好。如果你認為我該離開的話。”楊山點點頭,他說,“葉美英,方候淳的妻子,昨天晚上服安眠‘藥’自殺了。”


    陳誠感覺到眼前的桌子向他傾斜而來,他坐在椅子上的,但現在他感覺到自己正在抑製不住地後仰,好像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量,要將他狠狠地拍翻到地上。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盡量不讓思維幹擾思維,這很難辦到,索‘性’他就放棄了,獨自把眼前那一大片黑暗吞入腹中,神‘色’平靜。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心理學上的一種說法,人心的本質先是黑暗的,然後才有了光明。他想:眼前的這一片黑暗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那些表麵上光明正大,階級分明的東西,它們背後的暗流湧動才是真正的‘陰’暗和不公。他努力去理解這個問題眼前這片黑暗,和那些牢房裏呆著的犯人,和那群躺在醫院停屍房下的屍體到底有什麽區別呢?沒有區別的。他說服自己,大家共享一片黑暗,卻非要為它分別出一個高低貴賤來。這就是一種本能,人的本能是要接受陽光向上的東西的,對於‘陰’冷‘潮’濕的一麵,他們表現出某種程度的抗拒。


    那麽,死亡到底是不是值得抗拒的東西呢?


    他想到這裏的時候,開‘門’聲讓他重新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從窗邊照進來的那一抹冬日的陽光,纏繞已久的問題就這樣引刃而解了。


    一瞬間他醍醐灌頂:死亡不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情,它本身就像十一月份的陽光一樣,溫暖,但不刺眼。一個圓潤而遺憾的大自然句號。(.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陳先生,您需要聯係誰?”


    陳誠看了看對方,他還是上一次自己和胡胖子來的時候,接待他們的那個年輕的實習警察。


    “我……”陳誠本來想聯係家裏人,想了想放棄了。他報了胡胖子的電話。


    “好的,請稍等。”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你們這算是拘留我嗎?”


    “不是,陳先生,不要誤會。沒收你的手機是楊局長的命令……”那個實習警察頓了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謝謝。”陳誠點點頭。


    胡胖子趕到的時候,陳誠正在錄口供。


    “我看過新聞了。”胖子一來就氣喘籲籲地,他手裏拿著一份報紙,“怎麽啥事都跟你有關係?”


    後一句話他不是對陳誠說的,是對楊山說的。


    “怎麽?你這麽說,是說我多管閑事?”


    “說你‘亂’抓人。”胡胖子搬了個椅子坐下,發出很大的聲響。


    “我‘亂’抓人怎麽了?”楊山把吸進去的煙吐到了胖子臉上,“信不信我現在還能用妨礙公務的罪名來拘留你?”


    他眯著眼睛像是草叢裏盯著獵物的毒蛇,胖子一頭氣焰被淩空一盆冰水,瞬間氣勢全無。


    “你說我‘亂’抓人?”楊山把一


    份資料扔到了桌上,“我來告訴你是怎麽個‘亂’抓人的。”


    楊山翻開那份東西,用眼睛斜著端詳陳誠的臉‘色’:“幾天前你跟我去過方曉冬的家是吧?大概一個星期前?”


    “是。”


    “後來你再去過沒有?”


    “三次。”


    “見過麵?”


    “沒有。”


    “這就奇怪了,沒見過麵,你是什麽遇上葉美英的?”


    “在公園,那一次去的時候,謝思軍當麵說過。”


    “啊!”楊山拿筆敲敲自己的腦袋,“陳醫生,你看我這個人,你看我這個人!這麽快就忘了。你接著說吧。”


    “後邊的事情不用我說吧?楊警官都知道了。”


    楊山沉默了一會,他盯著陳誠說:“陳先生,你很冷靜。”


    “不冷靜,難道要把你這個地方都拆了麽?楊警官,你如實告訴我,是方曉冬找你報案的嗎?說我跟她母親自殺有關?”


    “不好意思,這個……規矩陳醫生知道的。”


    “我懂了。”陳誠點點頭,“您繼續。”


    “陳醫生是聰明人,我單刀直入地問了:在那天晚上遇見方曉冬‘女’士前,你們兩個人聊了些什麽。”


    “怎麽?”陳誠縱然再好的‘性’子,他現在也隱隱有些發作了,“楊警官,與人聊天是犯法的嗎?”


    “不!當然不是,陳醫生。”


    “那我有權保持沉默。”


    “陳醫生,你看你說的什麽話!我說你犯法了嗎?我說你被逮捕了嗎?你怎麽就這麽‘激’動呢?照你這麽一說,我們警察在做事情的,經常要找一些案件目擊者來證明情況,大家如果像你一樣都有權保持沉默,那我們還破什麽案件呢?”


    “自殺的案件,需要破嗎?那你該去查查安眠‘藥’的來源,把製‘藥’廠的人全部都給抓了。”


    “這不一樣的陳醫生。”楊山似有所想地笑著,“這個不一樣。”


    “那好。”陳誠說,“法律有保護個人隱‘私’的權利,我們聊天的內容涉及到我的隱‘私’,我有權不告訴你。”


    “您確定這麽做?”


    “確定。”


    楊山用他鋒芒一樣的眼神直直地注視了陳誠一會,突然間他笑了起來。“陳醫生,我忘記了,你是學心理學專業的。”


    “心理學專業的學者大把人在。”


    陳誠麵無表情,但彌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很明顯。


    胡胖子無言地看著這場對決,他看得出來,從一進來開始,陳誠的情緒就很不穩定。


    “那不一樣,他們可沒這麽巧的事情。”


    “我不懂楊警官的意思。”


    楊山的表情永遠是漫不經心的蔑視感,停了一會之後,他不說話,敲了敲桌子轉身出去了。


    他揚手把那個實習的警察叫過來:“手機還給他們,可以讓他們走了。”


    陳誠一出警局大‘門’就把車鑰匙丟給了胡胖子。“隨便開,想去哪裏都行。”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在副駕駛室上一語不發。


    “要煙嗎?”胖子問他。“我去買。”


    陳誠點點頭,他很少在車裏‘抽’煙,煙癮也不大,但現在這種情形,他什麽都顧不上了。


    很快胖子折返回來,煙和火機都給了他,一邊發動了車子。


    陳誠整個人渾渾噩噩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他一根又一根地點煙,煙屁股丟在腳下,車地毯被燒出了兩個大‘洞’。


    胖子也沒有說話,很快,車子開出了市區,往蘭州市郊區外的地帶駛去。


    陳誠把車窗搖了下來,魚貫而進的冷風讓他一瞬間清醒了很多。


    “胖子。”他發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喉嚨也幹得難受,便轉身在車後桌上找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胖子。”他又說,“我現在是真的‘亂’了。‘亂’成一鍋粥。”


    “我看得出來。”胖子聚‘精’會神地盯著前麵的路標,寫著限速七十。他放慢了油‘門’,吹進來的冷風也變小了。


    “老兄,我實在想不清楚。”胖子說,“你這段時間是怎麽回事?好像方老師去過你那裏之後很多事情就


    開始一團糟了。要我形容的話,就是……”他頓了一頓,發現詞匯組織有問題,“唉,算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


    “我想的也是這個問題。”陳誠說,他半躺著,突然看到一處快速路的出口。“你餓了嗎?”


    “還行。”


    “待會你在前麵路口掉頭,在剛才經過的那個路口下國道,我們去吃點東西。”


    “吃飽東西,我們再說。”


    陳誠又補充了一句。


    輕車不熟路,兩個人找了很久才找到地點。是上一次楊山帶陳誠來吃過的那家牛‘肉’麵。


    店麵變大了,有烤串可以吃。


    胖子是真的餓了,他要了很多‘肉’類,切了一盤牛雜,又要了啤酒。陳誠看見滿桌子油膩,差點沒吐出來,他隻要了份牛‘肉’麵。


    “我記得你。”那個大漢咧嘴笑笑,“你上次跟楊警官一起來的,多給了錢哩,這頓不用給了。”


    “那怎麽行?”陳誠沒說話,倒是胖子認真起來,“我胡胖子很能吃的,這樣怎麽過意的去?”


    “哈哈!”大漢打了個哈哈,“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等大漢走遠了,胡胖子才詫異地看了陳誠一眼:“怎麽認識的?”


    “楊山帶我來過的。”


    “嘿!那個王八羔子……”


    “行了,他人是討厭了點,我們來這裏吃東西的,又不是來罵他的。”


    “說到這個,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疑問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碗的牛‘肉’麵上來了,熱騰騰地冒著熱氣,陳誠吃了一點才覺得好受了些。他一邊吃,一邊跟胖子從和張天明見麵後一天說起。


    幾杯啤酒下肚,陳誠覺得腦袋放空,這幾天的困‘惑’和不解在這個時候全都釋放了出來,他晃晃腦袋,覺得有點飄,能說上話的包括任何細節,都跟胖子一字不差地講了。


    “你是說,那個什麽……方曉冬不想給你那份啥玩意來著?”


    “資料,部分稀奇古怪的研究報告。”


    “怎麽個稀奇古怪法?”


    “都是沒有做完論證的論文,太多理論知識,沒看懂,隻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是這玩意一點發表的價值都沒有。方候淳本人也把所有的觀點都否定了。”


    “這就奇怪了……”胖子咂咂嘴,“一點價值都沒有,為什麽遮擋著不給你?還有一個問題,方候淳留著這個東西給你有什麽用?”


    “這你可問到點子上了!”陳誠差點拍了桌子站起來,他一仰頭,把剩下的半支瓶酒吹了,“我跟你說,我就是搞不懂這一點。******留個東西沒用的給我做什麽?我非親非故的……我他娘的招誰惹誰了我?”


    “也不盡然,或者說這東西對某些人來很有用,但對你來說是沒用的?”


    “那就更不該給我了!”


    “這也是。別說了,喝!”


    陳誠滿上喝了一杯:“我就是不懂啊老兄。你說我這東西不要了吧?張天明又跟我們說了那什麽狗屁恒定不恒定的……”他有點忌諱的看了看周圍。


    “怕什麽!你在這裏就算說明天太陽會掉下來也沒理你。”


    “說得對。誰去理這些東西。我後來自己也想通了。先不說這事兒。”陳誠說,“我感到鬱悶的是,我幫了他了之後,以為這事情就告一段落了,誰想到又出事了?我他媽怎麽知道這是什麽情況?這一個兩個都緊接著自殺了,我好心還要辦壞事?”


    “你聯係不到張天明了?”


    “除了上次他打給我,我打不出去給他。”


    “這事兒還真有點懸乎。你前幾天沒怎麽看新聞吧?”


    “沒有。”


    “記得我上次跟你神經叨叨地分析那些科學家意外死亡的事情不?”


    “記得,怎麽了?”


    “你看這個。”


    胖子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界麵。上麵是截圖下來的一則新聞:蘭州物理實驗中心博士王宇欣因實驗故障導致意外死亡。


    “這就是邪乎。”胖子說,“我當時看到的,截了圖,後來回去找,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


    “所有的新聞媒體都把這部分的新聞刪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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