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誠於一個“蠻”字,族中男人各個驍勇善戰,女人們更是巾幗不讓?雨漸歇11??眉。(.)傳說某家的男人戰死,妻子就會披掛上戰場,不刃仇敵誓不罷休。


    蠻族與歌絕人骨子裏都含著一股狠勁。陸飲冰看來,蠻族或有超越歌絕的趨勢。


    因為歌絕太殘酷,無論新生兒多麽聰明,或以後會有多大的造詣,隻要身體有任何細微的缺陷,他就活不過出生那天。


    陸飲冰有時候多麽希望這一切都不要再發生,希望每個新生兒都能得到平等的生命。他忽然萌生了天真的想法:


    隻要他當上歌絕王,這一切就不必再發生,再沒有人敢對歌絕動手,再沒有人會被拋棄在敵國。


    牢房深處傳來鞭打聲,聲聲入肉。陸飲冰知道那裏就有個蠻族囚犯,悄無聲息地走過去。


    隻見一位紅發爍目的漢子被鐵鏈捆綁在牢房中,身上皮開肉綻,卻是睜著雙眼怒視著行刑官。行刑官竟抽得雙手疲軟,卻見紅發漢子大笑三聲,道:“朔人的力氣連我七歲的兒女都不及,打啊!使勁兒打!”


    “你、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行刑官喘息片刻,冷笑著端起一盆沸水。剛剛煮沸的水,水麵蒸汽騰騰,就算是行刑官那抓著盆緣的手,也為沸騰的水蒸汽所灼傷。他咬了咬牙,滾燙的沸水猛然朝他身上潑去!


    “啊!”慘烈的哀嚎聲回蕩在監牢裏,紅發漢子胸前的皮肉盡被燙得發紅,行刑官又從旁邊拿起一支鐵刷。


    鋒利的鐵刷銼過被燙熟的皮肉,連蠻族鐵骨猙猙的漢子都在嚎叫!那挫涮皮肉的聲音一直傳到每個囚犯的耳朵裏,自然也在陸飲兵耳中長長地回響。


    酷刑持續了半柱香。(.)


    忽聞那獄卒道:“萬不得取他性命,還得套些話兒出來。”行刑官終於停下了手,卻是冷笑道:“一個能承受鐵刷之刑的人,你還期待從他嘴裏套出多少東西呢?就我來看,殺了!以絕後患。”


    獄卒道:“那也非咱們職責所在,弄出了性命還得牽罪下來了。”


    “哼!麻煩。”行刑官一甩衣袍,憤憤地離開。


    這個行刑官倒也時魁梧高大,有種蠻族悍士的錯覺。


    朔族強大興盛,蠻族還不成威脅,十七座浩瀚美麗的連城就是蘇撫草原唯一的信仰與法則。萬裏肥沃豐碩的草原,卻被這些人長期占據,不無道理。所以蠻族這樣危險的人物,也隻隨意關押在低等監牢之中。


    其實這不叫監牢,就是個緩慢的死刑台。


    犯人在這裏或被活活餓死,像那個扶桑女人一樣;或被獄卒活活淩虐至死,沒有任何出路。


    見周圍的獄卒確實都走了,陸飲冰便走到那蠻族漢子的身前,伸手拍打他的臉頰。


    “呀呼!”蠻族漢子猛地一吼,見陸飲冰在身前,問道:“你是......?”


    陸飲冰道:“我即將成為朔族的敵人,你們蠻族也快與朔族交戰了。”


    蠻族漢子驚愕道:“你怎會知道?”


    陸飲冰道:“我當然知道。大東的戈壁隻剩荒蕪,你們族人生存不易,看著蘇撫這片雄闊無垠的草原,是多麽的羨慕。”


    蠻族漢子忽然放聲大笑!他的聲音鏗鏘而有力:“這你就錯了。”


    陸飲冰道:“哦?”


    蠻族漢子道:“隻因為我在蘇撫放羊的時候被朔族擄走,所以我的族人必會回來救我。”


    陸飲冰道:“你是他們的老大?”


    ――“不。”


    陸飲冰道:“那你懷揣著一些重大秘密,以至於全族興起幹戈來救你?”


    ――“也不是。”


    蠻族漢子的渾身浴血,他的笑容卻讓一切的傷痛都消退。他道:“我隻是大蠻族的一份子,就因為我這小小的一份子,我族人會殺進蘇撫的十七座連城。”


    陸飲冰忽然陷入了沉默。


    那是何等慷慨激昂的民族?蠻族漢子道:“其實如你所說,戈壁的饑荒又要來到,可能三個月後也要爆發戰爭。隻是因為我,將事情提前了一些。”


    陸飲冰道:“有多快?”


    蠻族漢子一舔唇邊的鮮血,從容笑道:“我打賭,他們現在已經啟程了。斧磨利了,箭頭淬滿了金蠍的劇毒,我的妻子會帶著大女兒過來,將這片牢籠徹底粉碎。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豪邁而充滿自信。


    就在這樣的笑聲裏,陸飲冰匆匆踱出了牢獄。


    ――寢宮。


    縱然再怎麽雍容華貴,這裏隻有陸飲冰一個人。這麽地冷清、這麽地蕭索。他從床底翻出一隻長而窄的木櫃。


    櫃頭上了厚重的三把鐵鎖。他將鎖一一打開,很快將裏麵的長刀抱起來。


    刀口獸骨白玉,鋒刃如冰勝雪。


    這口名刀――「玉龍」不單記載了當年龍牙關口那三千戰七十萬的神話。它還是歌絕人最引以為傲的武士――阿爾丹?琦克唯一的武器。


    曾就這樣的一柄狂刀,飲敵血,噬敵肉,令七十萬人躊步不前!


    “可一切都是那麽迅速地凋謝,崖頭的淩雪花被厚厚的風雪所埋葬,旁邊有雄鷹的屍骨,也有無數人拋投灑血的戰場。可他們最終就這樣化為枯骨,什麽都感覺不到,陷入無盡的黑暗與蕭索。生命的盡頭,恐怕就是孤獨了吧......”阿爾丹曾就這樣說過,他撫摸著陸飲冰的腦袋,道:“你知道嗎?你六位哥哥雖然都有不俗的天賦,但你卻有一種強大的爆發力,我在泗水河岸有一位朋友,他就擅長這路刀法。你可以隨我先練習起來。”


    阿爾丹沒有履行諾言。


    他因為龍牙關的死戰,舊傷複發,在寒雪夜裏受盡痛苦而死。


    臨死前,他將「玉龍」交予陸飲冰的雙手。


    ――“這柄刀是我在世上生存過的痕跡,我將一生的榮耀授予你。你所繼承的就不止有自己的野心,還有......天下歸合的神話。”阿爾丹就這樣孤獨地死去。


    陸飲冰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拳頭,一直攥出鮮血,他能離開蘇撫嗎?歌絕的兵力恢複了嗎?他們能承受第二次龍牙關之戰了嗎?太多的枷鎖阻擋了他。


    忽然,一頭火紅色的小雀飛入宮內。


    陸飲冰忽然記起,在他記憶中,常有一個婀娜多姿的小姑娘躲在厚厚的兵架後邊偷看他。每次被看見,這女孩卻又笨笨地跑回去,還總撞到盾牌,兩腿一伸摔倒在雪地裏。


    離開歌絕城那天,她也在為數不多的人群裏觀望著自己,露出難以形容的神情。


    她身邊總有這樣一隻火紅色的雀鳥。


    火雀飛到陸飲冰的肩頭,他打開鳥腿上的書信,忽然欣慰地笑了。


    歌絕已無礙,現有萬名歌絕武士。


    當初三千能比七十萬,如今的一萬,恐怕真得開戰,反倒朔族要示弱。陸飲冰將玉龍背在背山,一腳碾碎了木櫃,並將一年前的甲衣披掛在身。


    他將鎖扣緩緩地係上,將每寸灰塵輕輕地撣掉。


    黑甲、紅袍、玉龍刀。


    他就端坐在檀木椅上,不動分毫,宛若一具鐵打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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