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尋從墓碑離開,他走到墓園門口就看見薑茶清坐在台階上,對方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


    “怎麽坐在這裏?”


    薑茶清沒有出聲,像是沒聽到。


    靳尋隻好蹲下來,在麵對麵的距離他才發現薑茶清的眼眸在日光下碎著柔光一般,那層眼膜外似乎氳著一層水氣。


    要哭了?


    真美啊……靳尋藏在眼裏的癡迷更深,隻是他注定要失望。


    薑茶清手裏還握著手機,哪怕他沒有哭出來,心口的鈍痛還是讓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陽光曬得身子愈發暖和,可他依然覺得冷。


    他早該知道的……


    他早該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


    這個下午薑茶清在墓園裏待了多久,靳尋就陪了多久,直到薑茶清用平靜的口吻回答了他。


    “寧鑫告訴我,他要結婚了。”


    寧鑫和許瀾身上都有傷,寧鑫身上雖然是皮外傷但是因為多次傷口崩裂也躺了半個月,剩下的半個月他都留在醫院照顧著許瀾。


    寧鑫看著許瀾臉上的傷口一天天愈合,傷口的疤痕在她臉蛋愈發顯得猙獰。


    隻是許瀾從未因為傷口疼痛或者因為臉上這道傷口會伴隨自己一輩子而露出脆弱情緒,直到寧鑫和往常一樣和她聊天,上一秒還是普通的家常,下一秒卻平淡的開口:“我們結婚吧。”


    那一刻許瀾愣了一會,在消化了這句話後落淚了,眼眸裏隨即露出的激動讓寧鑫迷惑了。


    許瀾,真的喜歡他嗎?


    寧鑫和秦瀾的婚禮在寧秦兩家商議下定好了日子,隨後他們將這個消息放出,許多跟兩家人相識的人在看見喜帖上新人名字時愣住了,他們知道寧秦兩家一直有聯姻的打算,隻是他們盯著喜帖上新娘一欄的“秦瀾”紛紛陷入了不解。


    秦家不是隻有一個獨女秦甄嗎?


    “二小姐,大小姐現在正在換衣服……”


    “滾開!”秦甄整張臉都被憤怒而顯得扭曲,她斥責傭人後直接開門走了進去,在看見身穿婚紗坐在梳妝台上的秦瀾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相比之下秦瀾冷靜多了,她瞥了秦甄一眼:“你們先出去吧。”


    傭人們立刻離開了房間,秦甄也是要麵子的,直到房間隻剩她們兩人才衝到秦瀾麵前,伸手抓著肩用力扯了秦瀾一下。


    秦瀾是有一些功夫底子的,何況在殺過人之後在心誌上更加冷漠,但在秦甄粗魯的拉扯下她卻沒有多少抵抗,隻有臉上的傷疤有些嚇人。


    秦甄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本來長得就很美,一落淚也讓人覺得楚楚可憐:“姐……為什麽?”


    秦瀾隻是靜靜看著她。


    “你為什麽要搶走寧哥哥?”秦甄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從小就喜歡寧鑫,長大後父母也告訴她寧鑫會是她未來的伴侶。


    秦甄深信不疑,就這樣守著自己的心,卻等到了這個結果。


    “我沒有搶走你任何東西。”秦瀾站起來,量身定做的婚紗將她婀娜多姿的身段完美襯托出來,她看人一向冷淡的眉目被化妝師描繪上了一抹淡紅,眼波流轉間有一股難以模仿的冷豔,她比秦甄高不少,加上踩著恨天高,這一刻宛如一個高貴的女王一般。


    秦瀾微微垂眼看秦甄,像是漫不經心的俯視著後者:“你想要的東西,我從未有搶的心思,不過,你確定是你所擁有的嗎?”


    秦甄隻覺得眼前這個相認沒多久的姐姐此刻好陌生:“姐……”


    “小甄,對不起,”秦瀾的眼神忽然軟了下來,她輕輕抱住了秦甄,她歎了一口氣,“我想得到他,成全我,好嗎?”


    這個時候的秦甄還不知道秦瀾口中的他並不是這個他,她知道無論怎麽鬧都改變不了事實,她一把推開秦瀾:“我恨你!你才不是我姐!”


    秦甄奪門而出,秦瀾隻是站了一會又回到了梳妝台,她拿起白色的網紗戴在臉上,臉上的疤痕被很巧妙的遮掩,看上去多了一種朦朧美。


    婚禮當天賓客們如約而至,舉行婚禮的地點選在了秦家一處別墅裏,別墅外也停滿了各種豪華轎車,賓客們聚在一起攀談之下也終於了解到了秦瀾的身份。一個失散多年被找回來的私生女,一次意外救了寧家公子,不但獲得了寧家公子的愛慕,也讓她正式被冠以秦家這個姓氏。


    眾賓客當下了然,所以不僅是婚禮,還是認親儀式啊,這個私生女也是混出頭了。


    寧秦兩家的父母都出動招待著賓客,寧父自然也從大老遠趕回來,在聽說了寧鑫發生的事情後也後怕不已,但對於能和秦家聯姻這個結果讓他很滿意。至於新娘是秦甄還是秦瀾,這個問題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寧鑫沒有出去招待,他臉色難看得讓寧母隻好把他留在房間內,寧鑫一身黑色新郎襯得他身姿挺拔,額前的碎發用發膠固定在腦後,他臉上肅然的神色不像是一個新郎,倒是像一個即將上戰場的士兵。


    房間的窗戶外正好可以看見出口處,寧鑫就那樣筆直得站在窗戶邊望著,他在等一個人。


    而且他知道,一直會等到。


    很快寧鑫就看見了薑茶清,他眼眸一亮,嘴角還沒來得及上揚就因為對方身旁的靳尋時而止住。


    薑茶清自然也收到了喜帖,當初送來這封喜帖的還是寧母,她的目光依舊如初次見到時那麽柔和,在看見他接過喜帖時才伸手輕輕抱了一下,說了一句“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呢?明明錯的人是他啊……


    薑茶清就那麽盯著那封紅色的喜帖,整個瞳孔都宛如被染紅,直到靳尋來敲門,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家竟然不吃不喝過了一整天。


    靳尋除了剛開始流露出來的慌亂,到後來一直是冷著臉,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煮了一碗粥看著薑茶清吃下:“婚禮那天你會去嗎?”


    薑茶清原本蒼白的臉在一碗熱粥下紅潤了不少,聽到靳尋的話他看了一眼喜帖:“去啊,喜帖都送上門了,沒有不去的理由,何況寧鑫可是我兄弟。”


    靳尋看著薑茶清臉上恍惚的神色,眸子一沉:“婚禮當天我陪你去。”


    薑茶清聽到後抬起頭,靳尋卻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遠處故作隨意的說:“我身手不錯,比如你讓我扛走一個男人也不成問題。”


    薑茶清愣了一下,隨後很快明白了靳尋的意思,他低垂著眉眼一言不發,他自以為對寧鑫的感情掩飾的很好,可是沒想到靳尋早就看出來了。搶婚這種荒唐事他自然做不出來,但是靳尋想表達出來的善意還是讓他心裏一暖。


    “謝謝你,靳尋。”


    陪同薑茶清一起來的靳尋幾乎是最紮眼的存在,微卷濃密的黑發下是一雙湛藍的眼眸,混血的五官加上一米九的身高形成了一種強大的氣場,嘴角揚起的笑容增添了一股令人沉淪的魅力,部分賓客看著看著就心癢癢了,唯有一些沉穩的覺得這個男人很古怪。


    長得這麽出眾,是來砸新郎場子的?


    秦家夫婦看著靳尋也愣住了,壓根不認識,既然不認識,那自然是寧家的客人了。


    果然下一秒寧母就過去握住薑茶清的手:“來啦,位置都給你準備好了。”她轉臉看向靳尋,關於靳尋的事是從寧鑫口中得知,一個非常聰明的偵探,據說這次蘇準事件就是他偵破的,雖然最後新聞沒有說明,但是寧母從靳尋身上的氣質也看出來他不簡單,“非常榮幸你能來參加我家寧鑫的婚禮。”


    靳尋保持著微笑:“我也覺得榮幸。”


    薑茶清的樣子倒是讓秦家夫婦覺得不可思議,這和秦瀾真的很像,尤其是秦母暗自瞪了秦父一眼,深深懷疑這又是秦父留下的風流債。


    秦父可沒有秦母那麽沒見過世麵,他還記得薑茶清的父母是誰,當年在圈子裏也是一對郎才女貌,出身書香門第,隻可惜了後來的慘劇。他打量著薑茶清,沒想到這個男孩如今也長得一表人才了。


    此時婚禮還沒開始,薑茶清和靳尋並肩站著,對於賓客來說此時更是互相攀談試探的時候,一時間倒也熱鬧非凡,好在薑茶清現在隻是一個人氣作家,而靳尋已經被一些商人以為是模特也沒人上前打擾,偶爾有幾個想要靳尋聯係電話的,也被靳尋似笑非笑的目光打發了。


    薑茶清也沒什麽心情,不過看著靳尋被人以輕蔑的態度不斷上前要號碼也是同情:“你還好吧?”


    靳尋習以為常,臉上笑容可掬:“習慣了。”可他忽然收斂了微笑,薑茶清被他一下子變臉感到不解,下一秒就被他抓住手臂猛地一拉,身子因為失去平衡朝他懷裏倒去。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一直鞠躬道歉,看著薑茶清衣袖上被紅酒侵染的顏色更是不停道歉。


    “你怎麽做事的!”寧母聽到動靜趕過來,一看這情況也忍不住語氣嚴厲。


    “阿姨,我沒事。”薑茶清看了一眼袖口,也幸虧靳尋拉了他一下,不然紅酒可能打翻更多在衣服上,不過袖手傳來黏糊糊的感覺也讓他感到不適了。


    “我去下洗手間處理一下。”薑茶清在服務員帶路下離開。


    圍觀的人很快遺忘了這段插曲,地上的狼藉也被迅速收拾幹淨,靳尋筆直得站在原地,嘴角依舊彎著,慢慢的那笑容變了味道,像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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