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橋上了城門樓,把剛換好鎧甲的元植嚇了一跳:


    “你怎麽來了?”


    “你來得,我為什麽來不得?”元橋笑著伸手搭在四兄的肩上,可被他嫌棄的抖掉了,不鹹不淡的說到:


    “阿爹說過,隻要披上戰甲,你就不再是蘇府裏的郎君,而是洛陽軍的戰士,不要動手動腳。”


    元橋忙含笑作揖道:


    “多謝兄長教誨,元橋知錯......哎,四兄,你怎麽來得這麽巧?我在軍營領命,還看到你的名字下麵寫的是‘告病’,巡到這裏,你都頂上城門郎了。”


    “我這不是悶得慌,過來找盧兄喝酒嘛,他有麻煩我幫他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元植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搪塞道:


    “你不是在巡防嗎?上來做甚?你要偷懶,回去我可要上報大兄。”


    元橋想起他上來的原因,將四兄拉到屋裏,見四下無人才說:


    “四兄,我們收到消息,這兩天估計會有人鬧事,二兄、三兄正滿城找證據,這應該與推小妹下河的人有關。大兄說,這兩日親兵全部參與巡防,好應對突發事件......”


    “收到消息?什麽消息?出這麽大事你們怎麽瞞著我?”


    元植已萬分確定這與史墨白所說之事有關,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心慌,進而又變成無法掩飾的惱怒,不由得咬牙低吼道:


    “你們還當不當我是蘇家的人?得了消息出了事有了行動,統統沒人跟我說!替你挨打的人是我,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就輪到你替了我!”


    元橋有點懵:四兄這是發什麽瘋?不告訴你,不是因為你在府裏養傷嗎?而且,我替了你建功立業的機會?現在種種線索都還沒有連起來,怎麽確定就不是災難?


    “四兄,你的都是什麽胡話?那不是因為你在告病中,我們才……”


    “告病怎麽了?救火總可以讓我去吧?”


    “救火?救什麽火?”


    元橋出門的時候,元楓也才剛去和李奏匯合,原來隻是推斷和猜測,那幾個箱子是火藥,又已被運到含嘉倉裏,因為他們核實到,盧龍剛剛入庫幾車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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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和李奏的前世記憶、洛泱做夢提示相符,但還沒有得到最終證實,也就沒有告訴元橋。


    “沒什麽……我不過是舉個例子。”元植發現說漏嘴,便想敷衍過去,如今他的心思已不在元橋身上,隻能催促道:


    “你快去巡防吧,回頭督察到你失職,可別怨我。”


    “那倒是。好,那我走了,事情已經告訴你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別生氣啦。”


    元橋恢複了笑容,也當四兄是在跟他發牢騷,這種牢騷他以前又不是沒發過。


    揮揮手,元橋離開了城門樓。


    他今天的巡防範圍是城北,這邊裏坊中大多是擁擠的民宅,同樣大小的裏坊,在城南可能隻住一兩戶貴族,在這裏,擁擁擠擠住上五百戶人家也是常見。


    這些平民多是商戶、工匠、手藝人,他們還不是最可憐的,城外護城河的另一邊,更多被屏蔽在繁華都城之外的淒涼。


    元橋帶著他的巡防隊剛走進第一個裏坊,就見裏麵鬧哄哄的圍了不少人,連忙快步撥開人群:


    “官兵來了!讓讓!”


    誰知圍觀的嗑瓜子百姓卻不買賬,皆斜眼道:“切!官兵了不起?裏麵都是官兵好不啦。”


    好吧,不讓是吧?我擠!


    好容易擠進去,便看見二兄蘇元極雙手叉腰,站在一個小廟院子裏。


    不是他不想進去,那是間很小的藥神廟,供著藥神菩薩,裏麵沒有固定主持,平時香火自由,都靠信男信女,主動幫忙灑掃維護。


    “二兄!發生什麽事了?”


    蘇元極回頭看了他一眼,沒頭沒尾的回了一句:“找到了。”


    “找到了?難道是杏花?”


    二兄這兩天別的事沒幹,一門心思找杏花,他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元橋恨恨道:


    “無恥!人進了雲水間,屍卻出現在藥神廟......”


    “傻小子,我有說是屍嗎?”元極明顯有些輕鬆,他歎了口氣說:


    “現在是沒死,活不活得成就看她的命。我是搜反了方向,找到這裏已是北片最後一個地方。廟後有口枯井,上麵蓋著塊大石頭,四個人才能把石頭挪開,若是稍微猶豫一點,我就錯過了。”


    “人在井裏,還活著?清醒嗎?”這可是個好消息。


    “拉上來的時候隻剩口氣,全靠先扔她兄長,後扔的她,她兄長墊在下麵已經死了。現在張府醫在裏麵替她治,站不下幾個人,我出來喘口氣。”


    元極話音剛落,一個親兵探頭出來道:


    “二郎君、五郎君,杏花醒了!”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止不住的歡喜,前後快步進了小廟。


    杏花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瞪著她的炎帝神農氏。


    轉過頭,再看到的就是和她並排躺在一起,卻已經呼吸全無的親兄長,她驚叫一聲坐起來,支撐著向兄長爬去:


    “阿兄啊!你不能死啊!”


    她家幾個姊妹全都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婢,唯指望阿兄給爹娘養老送終,為了他,自己這才昧著良心做了坑害主人的事情。


    可現在,阿兄還是死了。


    “杏花,你若是當天就把實情說出來,說不定我們還來得及替你救出阿兄。”蘇元極淡淡道:


    “你現在說出來也不遲,至少還能讓我們替你阿兄報仇。蘇家還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光明正大回滎陽,好好贍養父母。”


    杏花仰起一張慘白的臉,望著兩位郎君落淚道:


    “那日在船上,我聽見水聲,又親眼見徐娘子神色慌張從船頭走過來,我要去找小娘子,卻被徐郎君攔住,恰巧我阿兄賭輸了,在船下喊我要錢,徐娘子的婢女便下船將他騙到一邊。


    徐娘子威脅我,若是敢說出去,立刻要了我阿兄的命。但若是替他們看著小娘子,發現她要回憶起事來,就去雲水間報告給徐郎君,他們......他們就給我們盤纏,讓我們逃走......”


    “徐進德!”


    元橋氣得臉都歪了,手死死按在佩刀把上,指節都泛了白,就差沒拔出來衝出去砍人。


    “阿蘭,留在這裏等府衙的人來,讓他們把兩具屍體都運到城外義莊。”


    兩具屍體?


    坐在地上的杏花、阿蘭、元橋都愣住了。


    蘇元極指著跟在阿蘭後麵的親兵說:“你,把袍子、襆頭脫下來給她。”


    杏花身上隻穿著中衣,她的外衫當初在雲水間就已經被人脫下來燒了,這樣,若真是爛在井裏,身上又沒有什麽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誰會知道是他們兄妹倆?


    元橋明白了。


    現在還不到揭露真相的時候。


    徐家該死,就該讓他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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