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楓料得不錯,李頎第二天必須出門,他擔心蘇家人在門外堵人,特意從後院圍牆翻牆而出。


    沒想到剛跳下牆頭,就被一群巡使逮了個正著,史小北將刀鞘架在他脖子上笑道:


    “大膽賊子,竟敢入郡公府盜竊,給我抓起來!”


    “巡使誤會了,我就是郡公府主人李頎,並非竊賊。”李頎暗叫倒黴,好在李府的馬車到了後巷口,車夫急急忙忙跑過來解釋。


    史小北看了一眼巷口,他還要再拖一拖,於是,用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打量著李頎,對車夫道:


    “去,把坊正叫來認認人。”


    “快去快去!”李頎並無官身,現在叫坊正來是最簡單的辦法。


    李郡公府所在的永平坊,早就不再執行官府的市坊管理,不但坊牆塌損,住在這裏的人會阻撓工匠修葺,坊間還有腰杆子硬的人家,堂而皇之開設了沿街鋪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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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負責開關坊門的坊正,管得了門管不了坊牆上的豁口,但隻要官府沒有正式取消宵禁製度,他就不會領不到俸祿。


    平時坊裏走走,提醒提醒居民,門關好嘍,娃拴好嘍,就算盡職了。


    車夫轉了大半圈,好容易找到閑逛的坊正,這才將李頎“解救”出來。


    “真倒黴!這巡使是不是個二蛋子?不是郡公府的人,誰會在腰上係孝帶?”李頎一撩袍子,抬腿上了巷口的馬車。


    可一上車他就愣住了:這不是我的馬車!


    蘇洛泱豁然坐在他的馬車上,他轉身想下車,卻被她身邊的男人提溜住了衣領:


    “李三公子,我們沒有惡意。我妹妹也算是謀殺事件的當事人,你們不報官,可她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否則,怎知下一個被謀殺的人不是她?”


    李頎放棄掙紮,順勢坐了下來,他歎氣道:


    “過程我昨日都說了,我隻恨我當時追了出去,若是不追,我娘子不會死於非命。郡主您隻要不再到藍田收茶,決不會有生命威脅。”


    “這也是劉掌櫃留下的話嗎?”洛泱問道。


    李頎臉色微變,卻強硬道:“誰、誰說的?什麽劉掌櫃?”


    洛泱將手裏那份簽著“李東”名字的契約,遞到李頎眼前,他眼裏冒出了火光,若不是五郎攔著,他能把洛泱的胳膊拽下來:


    “李東在哪裏?我要親手殺了他!就是他去向劉掌櫃告密,說我們已經跟蘇府簽了約,劉掌櫃找我阿翁談,阿翁不同意撕毀契約,結果當晚刺客就進了莊!”


    “既有如此大的嫌疑,你們為何不報官?”


    “報官?強盜抓不住,權貴得罪不起,報官有什麽用?就算是你們蘇將軍府有您這太後義女郡主在,你們也一樣拿他們沒辦法。”


    他也是回了京城才知道,那位蘇小娘子竟然還是個郡主。李頎當時欣喜若狂,心想憑將軍府之力,總可以對付得了一介皇商。


    哪知他在京兆府做參軍錄事的族兄,攔住了他:宦鬼當道,小鬼難纏。


    李頎劈手將那張契約搶過來,看著“李東”那兩個字,咬牙切齒要將它撕了,洛泱忙攔住他道:


    “這個不能撕。李東是被劉掌櫃藏起來了嗎?劉掌櫃身後......是不是和我們同為榷茶商的史墨白?”


    “你既知道,何必還來問我?”


    果然。洛泱深吸了口氣:“我隻是向你求證,以免我恨錯了人。阿兄讓他走吧。”


    皇商的背後,必然藏著權臣、權宦,或多或少還有聖上的影子。這在先聖之時就已禍根深種,當今聖上也不能免俗。


    洛泱本想讓阿倫、阿漠跑一趟藍田,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在大唐找一個人有多難,洛泱已經領教過,隻能寄希望殺手貪心,私吞那些拿著刻有“東都櫃坊”的金鋌,等到他去櫃坊兌換的時候抓住他。


    除了守株待兔以外,找一個存心藏起來的人,真是大海撈針。


    回到府裏,洛泱意外看到金猊在前院吃草,認出洛陽,它歡快的跺起了腳。


    “金猊怎麽在這裏?荷花,快去拿幾塊雲乳糖給它。阿成,這裏太冷了,把它牽到馬廄裏去,要不要找塊布毯給它蓋上?”


    洛泱邊摸著金猊脖子上的鬃毛囑咐,身後傳來一個久違的聲音:


    “你隻關心馬,就不關心馬的主人?”


    洛泱頭也沒回,“噗呲”笑了:“難道你也要吃糖不成?這麽冷的天騎馬出門,吹病了怎麽辦?”


    “我剛到城外把它騎回來,去是坐車的,多謝你關心。”


    隻幾日不見,每天都聽元楓說她已經大好了,今天忍不住過來看看,人卻不見了。看來,還真是大好了。


    洛泱今兒為了戴風帽方便,梳了個垂髻,髻上隻貼了幾朵花鈿,又將府裏采的紅梅插了幾朵在其中,雖不華貴,卻盡顯小女兒柔媚。


    兩人剛好穿著同一款風帽大氅,五郎左看右看,看出了端倪:


    “我怎麽感覺我才是外人?”


    洛泱笑道:“我叫表兄來,是要跟他商量,年裏在齊王府裏辦一次踏雪賞梅品酒會,邀請幾位公主出席,這你才有機會和人家見麵。”


    “人家?哪個人家?我可不知。”


    妹妹當著李奏的麵說出來,敢情這事人盡皆知了?元橋硬裝作沒聽懂,攀著三兄的肩,大步走到前麵去了。


    李奏問:“剛才去問到答案了嗎?”


    “和我們昨天猜的差不多。以前收茶的劉掌櫃是史墨白的人,殺手和告密的李東都不見了。阿倫見過他,找人給李東畫張像,發到櫃坊、邸店去,萬一去住店、換錢,立刻抓住他。”


    “元楓剛才已經說了這個李東,這事今天就辦。”


    走到廊下,婢女仆從都離他們很遠了,兩人並肩走著,李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我聽元楓說,他和蕭娘子的事,已經告知堂姑母了,那我們......”


    “我們?哪個我們?我可不知。”


    洛泱學著剛才五郎的口氣,將手從他暖暖的大手裏抽出來,快步向自己小院走去。


    “明天我就進宮見太後,等太後問你,你可別說你不知。”


    李奏停在通往元楓小院的路口,含笑看著她越跑越快,大氅左右翻飛著,像一隻迎風招展的蝴蝶。


    冬雪已經下了,戀愛的季節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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