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這麽叫自己了,在她麵前,他隻想做自己。


    洛泱並沒有往前走,而是靜靜站在廊下:“阿夔?你從哪裏來?我四兄找到了?”


    阿夔踏著雪向她走去:“找到了,他把你那本冊子買給了史墨白。冊子還在藏風閣裏臨摹,說是明早還給四郎君,他再送去給王守澄。”


    她並不是很意外,更多的是看到真相後的難過。


    四位阿兄各有各的性格,哪怕五郎心思細膩,更顯溫柔,那他也是塊剔透美玉,俠骨柔情。唯獨這位她花了最多心血的四兄,終於還是走上歧途。


    看她怔怔的,阿夔知她接受不了,便勸到:“別想太多,我聽阿複說,喪期後就把他帶回軍營,那裏遠離城鎮,讓你父親狠狠打幾頓就好了。”


    “阿夔,你後悔跟我來中原嗎?”


    洛泱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阿夔低下頭,看著她小小的鼻尖,搖搖頭道:


    “沒什麽可後悔的。不來,永遠不知道天下有那麽大。。草原也大,那是單純的廣袤。隻有長安,才能看得到大國包容的博大。”


    她沒再說什麽, 臉上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阿夔忍不住問:“你是有後手的吧?不過是多蒙一個人,也沒什麽損失。”


    “我得想個法子, 讓王守澄、史墨白之流知道蘇元植不過是個傻子, 他說的話一點價值都沒有。”洛泱抬頭看他:


    “還要麻煩你回蘇府一趟, 告訴我三兄,立刻找人複製我那份天書草稿, 三天之內,要讓長安城各家文齋皆有售賣,定價一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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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夔樂了, 雙臂抱在胸前,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神奇的小女人:


    “你這不是讓四郎君活成了笑話?他指定不能在長安城待下去了。好!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也讓我堅定了一個信念。”


    “什麽信念?”


    “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又聰明又漂亮的女人。”


    洛泱臉上泛起一層笑意, 被人誇總是件愉快的事,她抿嘴笑道:“快去吧,找畫師也不容易。你伸手過來。”


    阿夔乖乖伸出手,她從腰包裏摸出一把金瓜子,放在他手心:


    “你們今晚辛苦了, 這個拿去和大家打酒喝。雖然你說你不後悔來中原,畢竟讓你們背井離鄉, 你們都要對自己好點。”


    他低頭看著那小半手金子,忍住從心裏湧起的暖意,微微笑道:


    “好。”


    李奏是第二天收到的消息,這雖然是公開發售, 但畫師還是要找靠得住的。他把唐弘這些讀過書的人都發動起來, 每人都領了照葫蘆畫瓢畫幾本的任務。


    “小娘子昨晚不是住在珍王府後院?她這主意連夜就傳回了蘇府?”阿冽問道。


    阿複點頭道:“昨晚阿夔跑了一趟, 這事也隻能由小娘子做主。今日一早,四郎君去了王守澄府裏,他一出來, 就被我們架回蘇府了。”


    “對, 關著他,別讓他出來添亂。”


    “二郎君差點沒把他塞狗窩裏,這下,連夫人也不幫他。”


    兩人說得興高采烈, 李奏突然道:


    “昨晚阿夔跳到珍王府後院去找小娘子?去告訴他, 這樣的事以後別再做。若是被人看到,不但小娘子名譽受損,珍王府也會遭人非議, 我們的努力都會白費。”


    “是。”


    “告訴他,是本王說的。”李奏說完,背著手到書架旁找抄天書的黃麻紙去了。


    阿複大氣不敢喘,跟阿冽兩個比劃幾下,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大郎他們到次日黃昏才回到將軍府,兩個守在四郎門外的護院開了鎖,元楨、洛泱幾個走了進去。


    四郎聽到他們的聲音,挪了挪屁股,麵壁坐著。


    “我們蘇家兄弟五個,現在漸漸都大了,各有各的事情,誰也沒有義務盯著管教你。今日走到這一步,你該好好回頭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大兄離開蘇家軍到邊鎮,經曆了沒有父親指令、沒有兄弟幫襯,隻靠自己獨立領兵的的一段煎熬。


    每位蘇家子弟最終都該走向獨立,你想要的自由並沒有錯。錯就錯在你不能幻想一步登天,不勞而獲。


    你拉開五郎的衣衫看看,他身上的傷痕,是馬上馬下摔出來的,是刀來槍往傷出來的。你別想著再打什麽主意,好好準備回軍營重新做人。”


    洛泱走了過去,站在坐榻旁。


    元植餘光看出是小妹走過來了,他心裏有些不好受。


    小妹對她好,給他做鞋,送他突厥刀,還偷偷給過他一把金瓜子。


    “四兄,那本天書......那本天書上畫的十幾件東西,都是我們要向天下推廣的,牙膏、牙刷、草紙、羽毛筆、鐵板燒,甚至是燒酒、暖房設計,這些能讓大家生活過得更好的日常用品,不應該隻掌握在少數有錢人的手上。


    所以我們正在大量臨摹,在長安,天書很快就可以實現人手一本......”


    “人手一本!你瘋了!”


    麵壁的四郎跳了起來,雙手抓住洛泱的肩膀,鼓起眼睛瞪著她吼道:


    “你們怎能這樣對我?就算我做錯了,可你們等我收了錢、送了書才說出來,這不是讓我出門就被砍死嗎?!”


    五郎實在忍不住,衝上前一拳打在他下頜,痛得他鬆開洛泱,跌坐在榻上。


    “混蛋!在外麵對那些人點頭哈腰,回來你就敢欺負妹妹,蘇元植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吃裏扒外,我元橋第一個不放過你!”


    “你牛!你渾身的傷是英雄,就我什麽也不是!”


    四郎的絕望變成對弟弟發泄的怒火,爬起來向五郎撲去。


    “四兄,別打啦!”


    在拳頭麵前,洛泱的話顯得那麽無力,二郎過去提起四郎衣領,把他摔在坐榻上,坐榻上的矮桌“嘩啦”一下被壓垮了:


    “這人沒藥治了,大家都出去吧。”


    “你們才沒藥治,故意把兄弟逼上絕路!人手一冊對吧?讓我被王守澄砍死對吧?”


    五郎拉著洛泱的手,大步出了四郎的房門,走出好遠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才停下來:


    “泱兒......你別哭......”


    屋外的寒風讓洛泱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毒入骨髓,拔毒總是痛的。”五郎抬手給妹妹擦著眼淚,輕輕道:


    “我相信四兄會好的,打他是想讓他知道痛,我和你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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