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的派來的人,終於到了長安。


    他們的隨從安排在薦福寺的禪院裏,張議潮兄長張議潭、鄧萬春族兄鄧萬林,帶著各州堪輿圖和歸唐奏疏到了蘇府。


    長安城的車水馬龍、繁花似錦,讓這兩位西北漢子震撼感動,遊子歸來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張議潭拱手道:


    “議潭參見齊王!恭賀齊王晉封皇太弟,當時在鳳翔得知這一消息, 在下恨不得立刻寫信報告給家弟。”


    “你們一路辛苦,先在蘇將軍府裏住下,這兩日便引你們入宮麵見聖上。”


    “聖上?”張、鄧二人對視了一眼,張議潭道:


    “可我們隻想將堪輿圖交給您,沒有您我們不可能南北配合,互相牽扯吐蕃兵力,更不可能扯起歸唐的大旗, 一呼百應。”


    李奏微微笑道:


    “你也知道是‘歸唐’帶給大家的勇氣,隻有讓朝廷承認你們的新政權, 讓張、鄧二位大將軍接受朝廷敕封,你們才真的有了歸屬和底氣。


    你們放心,我會在朝堂上為你們爭取更多的自治權。縱是河煌山高路遠,但隻要是大唐領土,朝廷定不會對你們置之不理。”


    鄧萬林笑道:“這我們相信,我們現在就已經得了殿下的糧草、稻種,各州民心安定也全賴於此。”


    又聊了幾句,他們將堪輿圖悉數展開讓李奏和蘇元楓過目。


    就等過了今日休沐,再擇時覲見聖上。


    他不知道,此刻大明宮宣微殿裏,正麵臨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


    聖上每日服用金丹,精力充沛,咳嗽也漸少。他以為是金丹的作用,殊不知太醫署已經停止給他用相反的藥,傷寒自然就漸漸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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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休沐,上了幾天朝的聖上不但精力充沛,甚至還略顯亢奮,大病初愈的他, 滿意誇到:


    “金丹就是金丹,太醫醫不好的病,金丹能治。朕覺得,朕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有精力,就像重新回到了十八歲。


    仇公武,你獻丹有功,朕升你為門下省侍中,與你師傅並肩同為樞密使。”


    仇公武一聽大喜,暗想:齊王雖有智勇,但他與聖上隻相差幾歲,要奪天下,還不如他手上的另一位。


    他忙向聖上跪拜行禮:“公武叩謝聖恩!必與師傅同心協力為聖上效命。”


    站在一旁的劉弘逸有些意外,更不禁有些心寒:


    清理王守澄餘黨,門下省空出來兩個門下侍郎位置,仇公武本為掌事,聖上提拔他,也該先考慮門下侍郎。


    現在因他奉丹藥,便破格提拔為門下侍中,那另一位侍中薛季棱,就隻能退到侍郎的位置。


    內侍掌權這幾朝,侍中為正二品,侍郎才是和相公同為正三品。


    這天上掉下來的無妄之災,誰受得住?


    聖上或許以為,扳倒了王守澄,大明宮便從此由他掌控,內侍們也成了真正的“家奴”,用誰不用誰,隻憑自己喜好。


    劉弘逸暗暗搖頭:聖上既沒有手段,又陷於空想......隻願明日不要出岔子才好。


    原來自那日在朝堂上,聖上親口封六皇子李奏為皇太弟,卻遲遲沒有頒發聖旨,沒有冊封聖旨,朝廷便不能行文到各藩鎮州、縣。


    尚書省催了幾次,聖上都以“等司天台算好黃道吉日”為借口推托。


    近幾朝來,宦官當權,尚書省參與決策的機會少之又少,他們已淪為一個政策執行部門,如今權宦已除,尚書們也想通過冊立皇太弟,恢複尚書省更多的權利。


    眼見李奏得到朝臣們的擁戴,聖上就動了心思:


    皇太弟立不得!這不是給自己立個對手嗎?此外,太皇太後堅持要立長兄的兒子為太子,這次不成,隻怕她還會找別的機會。


    與其這樣,還不如來個先斬後奏。


    中書舍人李玨被秘密帶到了紫宸殿,王守澄掌權時,不但尚書府沒了決策權,連中書省也對他唯命是從。


    在這個權利機構重建之初,聖上想大權獨攬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玨,朕命你即刻擬旨,交與門下侍郎核對,明日早朝在大殿上宣旨。”


    要擬冊封皇太弟的旨,中書省早已知曉,李玨有備而來。他拿出袖子裏的長條錦盒笑道:


    “冊封皇太弟的聖旨,微臣已經擬好,李相公、路相公皆已過目,現在就可以提交門下省。”


    中書省也如此向著六郎?聖上想掀桌子。


    他按耐住心中怒火,耐心道:


    “你那聖旨交給門下侍郎薛季棱吧,現在另擬一份立魯王李永為皇太子的聖旨。”


    話音未落,內侍們便將空白的聖旨和筆墨放到書案上,李玨暗暗吃驚:立太子這事不是暫停了嗎?相公們都沒說要擬旨,難道聖上要來個突然襲擊?


    中書舍人擬旨是要在聖旨上簽名的,那我不是成了配合聖上獨斷專權的人?


    太皇太後會放過我?


    李玨猶豫道:“聖上,立太子是關係到國本的大事,沒有中書省的命令,我一個中書舍人......是否該讓三位相公知曉?”


    “李舍人,你忘了你在和誰說話?魯王是皇長子,也是目前唯一的皇子,立魯王為皇太子,這還有什麽爭議嗎?”


    仇公武不似往日,不再躬身站在劉弘逸後麵,而是耀武揚威的跳出來指責李玨。


    再看接過自己那份擬好聖旨的薛季棱,李玨這才想起來,剛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原來是“侍中”變成了“侍郎”!


    看這架勢,定是薛季棱得罪了聖上,被降職了。那我......


    李玨把心一橫,反正這是聖上的旨意,我就一個小舍人,還能扛得住聖上?他快步走到書案邊,撩起袖子,擬起旨來。


    平時做的就是文案工作,李玨熟門熟路,很快擬好了旨,等墨跡一幹,就將它交給了薛季棱。


    他也要在聖旨上簽他的官職和姓名,以示門下省核對。


    李玨那一步完成,他們就鬆了口氣。剛剛毒殺了一個王守澄,又清理了一批親信,現在門下的人都急著向聖上表衷心,除非不想幹了,才敢跟聖上作對。


    劉弘逸取來玉璽,薛季棱正好麵無表情的簽完了自己的姓名,寫下落款日期。


    唉,伴君如伴虎,劉弘逸拍拍他的肩,將玉璽遞過去給他落印。


    一切都安排妥當,薛季棱帶著聖旨回了門下省官邸。


    他前腳剛走,想起忘了要回之前那份立皇太弟的聖旨,急急忙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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