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姥爺還算仗義, 沒跟蘇元德之前砸開門搶人似的也砸了老蘇家的門, 隻把外麵院子裏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對麵做飯的小屋窗戶也砸破了,外頭放著的家夥什散了一地, 徹底出了口惡氣。


    打了十幾年的交道,老頭對這一家子人的習性也摸清楚了, 就是一家子欺軟怕硬的貨色,擱在以前他還會為了女兒多謙讓幾分, 現在他女兒都不打算跟女婿過下去了, 他還怕個什麽?!


    張姥爺帶著孫守華幾個人把老蘇家砸了個痛快,老蘇家的人躲在裏麵聽見那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都嚇的不敢出聲。蘇老太太心疼的要命, 她和大兒子還沒分家, 這是一起過的,外頭被砸了的那些東西不少都是她的啊!


    一直等到外頭沒了動靜, 老蘇家的人才敢慢慢走出去, 張姥爺和來的那幾個壯小夥已經走了,張文青和孩子們也一起離開了,隻剩下一院子的狼藉。


    蘇老太太看看這個心疼,看看那個也心疼,忍不住跺腳哭了起來, “作孽啊!這是要讓我這個老婆子早死啊,你們看看啊,都打到我們家裏來啦!”


    外頭那些人早跑了, 平常看個熱鬧也就罷了,這種兩大家子鬧矛盾的情況誰敢看?一不小心就誤傷了,還是遠遠躲開為妙。


    蘇元德站在院子裏,身上還掛著些菜葉,臉上兩個鮮紅的巴掌印,他一雙眼睛也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蘇老太太又氣又怕,她忍不住上前道:“元德,你看看你媳婦做的孽!這是什麽媳婦,欺負我這個老婆子欺負到頭上來了啊!”


    旁邊的大伯和大伯母也趕緊湊過來,一個扶著老太太,另一個則是打量著外麵被砸爛的東西,都是一臉心痛的模樣,跟著一起埋怨道:“是啊弟,你這媳婦簡直就是沒法要了,你看看咱媽攢了多少年的東西全被砸爛了,哎喲,這門窗也壞了啊……”


    “你也是個沒用的,怎麽在外頭也不攔著點啊!這可都是咱們家的東西,咱們家的錢!”


    蘇老太太氣的不輕,她踩著一雙小腳又清點了一遍,心疼也不哭了,抬頭去揪扯蘇元德,道:“你是不是要我這個老婆子死了你才甘願啊,別人都騎到咱們頭上撒野了,你還愣著幹啥?元德,你去報警,你認識那麽多保衛科的人,你報警讓他們把那幫二流子全抓起來!”


    蘇元德幾乎是立刻就反駁了,他臉色還有點慘白,配上那巴掌印越發的淒慘,“不行!不能報警,絕對不能報警……”他是有公職的人,這麽多年他在單位積攢下來的那些人脈是做大事的,絕對不能用來做這些,他拉不下那個臉,也丟不起那個人,尤其是讓單位的人都知道他家裏出了這樣窩囊的事之後。


    蘇元德要麵子,蘇老太太和蘇大伯兩口子卻是不要那些的,她們隻認錢,拽著蘇元德一定要他想辦法。蘇大伯也因為之前自己兒子工作的事沒辦成,懷恨在心,使勁兒挑唆道:“這次是老張家先動的手,他們理虧,我們告他!除非他們答應我……咱媽的那些條件,要不然就讓她妹夫坐牢!對,讓那個孫守華坐大牢!”


    大伯母跟著煽風點火道:“就是,元德你媳婦也變壞了,依著我說,你這個媳婦等以後也要教訓……”


    一直沉默的站在堂屋門口的蘇老爺子忽然把手裏那個小茶壺狠狠地摔在地麵上!


    一家人全都被他這個舉動震住了,雖然家裏一貫是蘇老太太當家做主,但是老爺子發一句話,老太太也是從不敢反駁的。


    “離婚……”蘇老爺子嘴唇哆嗦了兩下,看著那一院子被砸爛了的東西眼睛都紅了,他梗著脖子露出兩條青筋,衝蘇元德嘶喊道:“給我離婚,離——婚——!!”


    蘇元德身體一震,臉色越發難看,好半天才從喉嚨裏喊出一個“爸”,那語調聽著都快哭了,他一輩子孝順,凡事都聽家裏老爺子的,但是這一回他心裏真是苦啊!張文青跟他十六年的夫妻,即便是犯了今天這樣的大錯,他也沒從沒動過離婚的念頭,他們是夫妻啊!


    蘇老太太聽了老頭發話,臉色變了幾下,最後也恨恨地道:“離了也好,這樣沒規矩的女人,我們家不稀罕!”老太太一向以小兒子為傲,她這兒子在市裏上班,又有房子工作又體麵,沒了張文青這個喪門星,回頭再娶個黃花大閨女都成!


    蘇家的老人發話了,其他人自然是跟著附和,蘇元德頹然的站在院子裏,眼神裏滿是絕望。


    而離開蘇家之後的張文青,似乎也早就料到蘇家的那點心思,她沒等那邊人開口,自己先去法院起訴離婚,她這次是鐵了心,想和蘇元德、和那家子人徹底做個了斷。


    蘇家人沒想到張文青會先起訴離婚,這年頭可是對名聲很在乎的,沒有哪個女人會輕易這麽做。張文青不在乎這些,她要的很簡單,孩子歸她,拆遷要分的那幾十平米房子,單獨要一套小戶型80平的掛在蘇子安名下。至於蘇老太太想要給雙胞胎挪戶口的事兒,想也不要想了,雙胞胎改姓張,從蘇元德單位的集體戶上遷出來,掛在張姥爺那裏,從此兩個孩子跟蘇家跟蘇元德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蘇家人有的,她和孩子不能少,不該她要的,她一分也不多拿!


    蘇元德心裏發苦,忍不住幾次去張家想跟妻子談談,但是張文青壓根就不見他,沒有給出絲毫挽回的餘地。


    蘇元德一心還想挽回他那個小家,蘇家人卻是炸了鍋!


    蘇老爺子氣憤難平,他覺得這是丟人了,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人人都要說他兒子是被兒媳婦休了的?而蘇老太太則是被張文青提的那幾個條件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拍著大腿連罵了好幾天,這個她兒子不要的破爛貨憑什麽獅子大開口,還要一套單獨的80平米樓房?!


    蘇老太太當初算的精明,她是想把張文青和那幾個孩子的人均麵積並在一起,換置一套大房子,等房子到手再把她們趕走。可蘇子安拐了個彎,就把她的如意算盤徹底打翻了,張文青看出老太太的意圖,哪裏肯讓步?蘇老太太不高興,她更是一肚子的委屈,給這個家當牛做馬這麽多年,她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那份應得的拿到手裏不可!


    蘇元德有意識地拖著日子,他不想離婚,總覺得妻子和孩子們會突然改變主意。而蘇老太太也是算計著那點房子,沒逼的太狠。倒是蘇老爺子每天陰沉著臉,老頭越發不愛跟人說話,整日躲在屋裏不出來,覺得自己這張老臉實在沒地方擱,沒臉見人了。


    蘇老太太還想著再威脅張家一下,指使著大兒子去偷偷報警,她可不怕丟人,她心疼的是那些砸壞了的東西。但是派出所也不愛管這個,這屬於家庭糾紛,他們這邊處理了,那邊兩家人又和好如初了,裏外不落好的就是他們了。這種一般都是派個民警去幫助協調一下,讓兩家人內部解決,再說也沒傷著人,就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調和了幾次,張姥爺那邊也做出了反應。


    張姥爺讓孫守華去老蘇家多轉悠了幾趟,孫守華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平日的工作就是在建築工地開吊車,認識的也都是跟他一樣帶著點江湖習氣的朋友,那天跟著一起來蘇家砸東西的就是他的一幫幹兄弟們,這次二話不說叫上那些幹兄弟們圍著老蘇家結結實實地轉了幾天。


    孫守華長得凶神惡煞,他那幫幹兄弟們也都不是什麽忠厚模樣,耷拉著眼睛瞪蘇家那些小孩一眼,小孩晚上就得哭著做惡夢。這麽一幫人圍著自己家白天轉,晚上轉的,蘇老太太那顆心可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在家裏威風還行,可要是真讓人打到門上來,她一個老婆子能做什麽呀!上回不都躲在屋裏沒敢吭聲嗎?


    蘇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又去報警,哭著喊著說自己家被一幫二流子盯上了,要放火、要搶劫!


    派出所的人這幾天沒少接老蘇家的報警,聽的都有點煩了,去了一看那家人好好的,屋頂上一塊瓦都不少,哪裏被人放火搶劫了?!


    蘇老太太不依不饒道:“警.察同誌,您別走,您去外麵看看,那幫人一直都在外頭轉呢,那個叫孫守華的人就是上回砸我們家的那個,他一直想報複我們,他有前科啊!我們家的水缸、壇子、窗戶都是讓他打爛的……”


    她反反複複的嘮叨這麽一句,做記錄的那個小片兒警都聽的耳朵起繭子了,忍不住道:“老太太,上回我們去市裏問您兒子了,蘇元德同誌也做了筆錄,他說的可跟您不一樣,他說沒有砸東西這回事呢。你們家怎麽自己都沒統一好說辭啊,這不是耽誤我們工作嗎?”


    蘇老太太氣的發抖,可她知道那個小兒子最注重的就是人前的麵子,絕對咬死了不會承認的,要不然她也不會自己偷偷報警了。


    派出所的人被蘇老太太硬留下,非要他們等著看孫守華那夥人,等到了下午那會孫守華的確是來了,可手裏還提著些禮物,直接去了村口孫奶奶家,人家走親戚去了。


    蘇老太太傻了眼,派出所的人餓著肚子等了大半天,就等來個走親戚的人,也是窩了一肚子火。隻是他們還沒吭聲呢,蘇老太太就要求他們帶人去孫家抓人,派出所的人也不樂意了,他們是管的多,但也管不著人家走親戚呀!


    派出所來的那幾個民.警不敢惹蘇老太太一個老婆子,隻能一臉不高興的批評教訓了蘇大伯兩口子,帶人走了。


    當天晚上,蘇老太太家就被人扔了石頭,窗戶都砸碎了好幾扇。


    蘇老太太還想報警,但是被旁邊的老伴按住了,嗬斥道:“行了!還不嫌丟人嗎!”


    蘇老太太愣了下,大概也想明白派出所的人這次是不會再管她了,忍不住哭了一陣,瞧著那地上的玻璃碎渣,這回終於是怕了,徹底被砸服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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