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之本也是個聰明人物,隻是因為出了陳七的事兒,心思混亂,居然並未聽得出來駱奉的調侃,誠信道謝了幾句,便問起該如何出城的事兒。


    駱奉瞧了他幾眼,忽然笑道:“陸當家莫非還要做什麽買賣?不是我說你,現在的鄱陽府城可亂的緊,就算我們竹枝幫上下也都戰戰栗栗,你還是少動些心思罷。”


    陸浩之聽出不妥,眉頭也皺了起來,駱奉左右瞧了幾眼,忽然擺了擺手,說道:“也罷,你們先跟我來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雖然我不大喜歡你這人,但是你終究跟我竹枝幫有些關係,不提點你幾句,一旦出了亂子,難免就牽扯到我們竹枝幫的身上。”


    陸浩之拱了拱手,澀聲道了一個謝字,便帶了陳七,跟隨駱奉到了一間極寬敞的演武廳中。在演武廳角落的地方擺了十數個蒲團,駱奉自家大馬金刀的坐下,也不去管陸浩之和陳七,大模大樣的問道:“這一次太守和府令封城,有兩大原因,你們想要出城,這兩大原因不可不知。”


    陸浩之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何來兩大原因?”


    駱奉淡淡一笑,隨意的說道:“明麵上是朝中來了一直軍隊,名為獸王營,要圍剿鑄印山上的妖怪。,實際上卻是因為府令的府邸中死了兩個人。”


    陸浩之微微愕然,臉色也平靜下來,緩緩說道:“前一件事我不知,但是後一件事兒,那天我也在府令的酒席上,聽說是王長生老祖死了一個最愛的徒弟,府令的一位姬妾似乎也同時罹難了。”


    駱奉曬然一笑道:“那天的宴會上人太雜亂,消息走漏了不少,但還有一些事情,你也許還不知道。王長生老祖乃是朝廷冊封的四品仙官,有師君的封號,他又是精通法術的高人,死了一個徒弟,哪裏還有不惱怒的?這位老祖此番來鄱陽府城,就是為了追捕他們禾山道的一個叛徒,叫做蕭屏南,此人乃是馭獸齋的奸細,偷竊了禾山道一冊天書,如今還未見著蕭屏南的影子,就被人偷襲,殺了一個徒弟。這位老祖已經懷疑,蕭屏南已經跟馭獸齋的人聯絡上了,馭獸齋派出了同級數的高手,想要暗害自己。”


    陸浩之微微驚訝,說道:“他既然懷疑,便憑了本事去尋找敵人,封了城門,阻斷城內外的交通,卻是為何?要知道那些懂得法術的人,視城牆如無物,根本不會受此舉的影響。”


    駱奉搖了搖頭說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王長生老祖曾跟我師父說過,馭獸齋雖然也是仙道門派,卻隻懂得一種法術,能夠馴化靈獸,本身卻隻是懂得武藝的普通人,並不通其他的法術。所以封了城門,他們便也跟尋常江湖人物一般,再也出不去鄱陽府城。”


    兩人一問一答,駱奉把這件複雜無比的事兒,漸漸解釋清楚,旁邊聽著的陳七也自明白了過來。


    萬大小姐和獸王營的人,乃是奉了天子旨意行事,自然百無忌諱。他們說要圍剿鑄印山的妖怪,都梁郡守和鄱陽府令就都隻有配合的份。但封了鄱陽府城卻跟萬大小姐沒什麽關係,卻主要是王長生的意思。隻是王長生雖然為朝廷的四品師君,但仙官的品銜向來虛高,從無實權,根本也沒有全力命令五品的太守,六品的府令。但王長生為仙道中人,太守和府令也願意討好,這才把借口扯到了萬大小姐這一行人的身上。反正最後萬大小姐如果追問起來,也不過是一個拍馬屁太過的罪責,根本沒什麽責任。


    王長生也不知許下了什麽好處,才打動了都梁郡守和鄱陽府令,這為禾山道的太上長老,為了搜索城中潛藏的大敵,已經用獨門的法術埋伏在每個城門處,隻要蕭屏南和馭獸齋的人想要離開鄱陽府城,必然會被他的法術發現。


    駱奉也不想陸浩之試圖憑了一聲功夫,偷偷出城,結果被王長生的法術困住,一旦陸浩之被逼問不過,供出了竹枝幫來,大小也是一場禍事。因為這件事兒關係頗大,駱奉這才願意不計嫌惡,跟陸浩之解釋清楚。


    陸浩之聽得這些,不由得望了陳七一眼,雖然他也不信,陳七就算得了奇遇,就能在短短時日內,成長到連朝廷的四品仙官,禾山道太上長老的徒弟都能隨意擊殺,並且在府令的府邸中來去自如,連王長生出手都沒能擒下,但畢竟陳七是個大嫌疑人物,多少讓陸浩之有些念頭。


    陳七倒是肚內暗暗苦笑,心道:“若是以訛傳訛,把這件事兒弄的撲朔迷離,沒人猜到我身上,那當然是好。可是先王長生借助官府之力,配合自己的法術封了鄱陽府城,我想逃都逃不出去,可是有些大事兒不妙。”


    陳七雖然不曾親自練過禾山經上的法術,隻是把得手的幾件法器依法祭煉,但對這部經書倒也從頭到尾看過幾遍,對所有的法術都有個了解。他不用怎麽費心,也猜的出來,王長生必然是用祭煉的髑髏妖把鄱陽府城給封了。


    髑髏妖的禾山經中排名第二,僅次於七殺元神之術,每一頭髑髏妖都是要傷害無數生靈,才得祭煉出來。上一次陳七就見過王長生施展這法術,知道王長生身上最少也有百餘頭髑髏妖,足夠在鄱陽府城外每隔一段就埋伏下一隻。


    髑髏妖厲害無比,陳七所掌握的五種禾山經法術,都對付不了。上一次他能從那頭髑髏妖的嘴下逃生,是因為載有太上化龍訣的那一頁金書發揮了妙用,化為金虹把追殺他的髑髏妖擊碎,但他所得的三頁金書,都神妙莫測,陳七根本還不知如何操縱,一旦闖城的時候被髑髏妖發現,說不定就是一場生死關頭。


    何況陳七亦知道禾山經中還有一種法術,名叫連心蠱。這連心蠱不能害人,隻能把兩個分別持有連心蠱的人,互相做個溝通,就算千百裏也能如當麵一般對話。萬一王長生在這些髑髏妖體內藏有連心蠱,能夠隨時知道髑髏妖發現了什麽,就算他能應付其中一頭,也會被王長生立時察覺,源源不斷的把髑髏妖召集過來,甚至本身也駕馭了七殺元神,前來索命。


    盤算了好一會,陳七覺得此時闖城實在太危險,心裏就打起了別的計較。


    駱奉為了打消陸浩之出城的念頭,頗是費了一番唇舌,陸浩之自己出不出城倒是無所謂,他有意無意,用眼神暗示陳七,看他有什麽決斷。陳七思索了一陣,忽然開口說道:“二哥,既然現在這般危險,不如我們就現在竹枝幫住下,免得被人當作什麽奸細,或者馭獸齋的人給捉了,豈不是冤枉?”


    陸浩之還未答言,駱奉已經嘿然笑道:“這位小兄弟說話甚合我意,既然如此,你們就先住在這裏,不得我的話頭,不能離開半步。這一處演武廳,是我師父傳授我武藝的地方,雖然簡陋,卻勝在足夠寬敞,也足夠結實,你們在這裏便是翻出天大花樣,也不能有甚損傷。這件事兒就這麽定了,我還有些事情,少陪二位。”


    駱奉說完,便起身就走,臨走時還沒忘記了喚過十來個竹枝幫的幫眾,讓他們看守在這間演武廳的外麵,直似把兩人當作囚犯一般看待了。若是平時被駱奉這般欺辱,陸浩之必然氣的要死,但是這時候他心思全都在陳七身上,也不暇計較這些。


    見駱奉走了,陸浩之便扭頭問陳七道:“七哥你看如何?”


    陳七笑道:“正是得其所哉!我們就在這裏,安全的很,也不怕被人打擾,有人供給吃喝,還求些什麽?”


    這間演武廳中有一列兵器架子,陳七在天馬山大寨雖然也舞刀弄槍,但是得手的兵刃甚少,他也隻得一口普通的利刀,此番見了這些精良武器,就忍不住去都一一拔下來,胡亂舞弄一番。陳七畢竟還是小孩兒心性,雖然在賊窩中長大,天性中的幾分純良,都被耳濡目染的打打殺殺給一並遮掩了。但是這好玩好動的性子,卻沒被壓抑。


    陸浩之見陳七舞動這些兵刃,都是全無章法,不由得暗暗一笑,不旋踵便有了番計較,開聲喝道:“七哥似乎並不懂得這些兵器的用法,陸某不才,當年陰山派學藝,對各種兵刃都有些涉獵,不如我來教七哥幾手如何?”


    陳七當即叫好,他除了鐵骨功之外,也隻有東拚西湊,學來的刀法。平時搶劫,遇上的都是些軟腳的行商,平庸的鏢師,倒也一刀一個殺的爽利。但上次他跟萬大小姐身邊的武將動手,雖然氣勢上並未輸了,卻知道自己的刀法差的太遠,如果不是自己仗著五陰袋暗算,陳七最多也撐不過百招,就要被對方破去三腳貓的刀法。


    陸浩之雖然隻有七步陰風掌拿手,但是畢竟出身正經的門派,對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拐子流星,軟鞭暗器都有些涉獵,此時一一悉心傳授,倒也頗有些良師益友的模樣。


    開始他還隻是想要討好,但是隨即陸浩之就不禁有些害人,他發現隻要自己教過一遍,陳七便能把這些招數全數記住,自己再略略解釋,陳七就能切中關鍵,悟透精要,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推陳出新,把幾招自己不曾學的通透的招數,推演出來新的變化。


    陸浩之卻不知道,陳七也自暗暗吃驚,自己怎會在學武上天賦忽然變得這般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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