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日漸清寒。


    揣著袖袍的軍卒縮著脖子,以此抵擋著寒冷的秋風。


    抬頭看了看天空,原先兩輪太陽的時候,總覺得天氣熱,除了極北之地沒有冬天,長長的夏天持續大半年。


    現在隻剩下一輪太陽,驟然降低了二三十度,不少體質差些的兵卒感染風寒。


    在涼州的一月,勉強用棉被趕製一批棉衣才穩住,不然的話,怕是還沒有打仗就已經先凍死一大批。


    “阿嚏!”


    “這鬼天氣是越來越冷了。”


    “誰說不是呢,我們又要在這樣的天氣和反賊打仗,唉,隻希望我死了之後家裏人能拿到撫恤。”


    “我聽說披全甲更容易活下來。”


    “你聽誰說的?”


    “聽活下來的人說的。”


    交談的兩人頓時沉默了起來。


    沒錯,聽活下來的人說的。死人肯定不會說話,更不會告訴他披全甲衝鋒在最前麵能不能好好活下來。


    “不好活,不過勝在撫恤高,有五兩銀子,現在就發給家裏。”


    “那也不錯。”


    大軍行在至巨嶺。


    他們剛攻破了沂關,隻不過沂關是兵關,百姓很稀少,搜刮的物資也沒有多少,想要升官發財就需要攻破更大的關。


    比如眼前這個。


    巨嶺城!


    這裏是赤天會的腹地,軍帳中的褚良庸麵色沉重。


    巨嶺城宛如巨獸橫在兩側山脈中間。


    據可靠的情報,有三萬精銳守城,而城中還有十餘萬百姓,是當之無愧的大城,和沂關那個兵關不一樣。


    濃鬱的香火願力隔著老遠都能清晰的看到,像是飄散在天空中的雲彩籠罩了整個大城。衝天的光芒在他這樣修士的眼中顯得格外耀眼。


    褚良庸的眼中閃過忌憚。


    他已經盡量高估赤天會,沒想到當他真正來到巨嶺大城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錯了,他不該拿赤天會和天理教相比。


    也根本沒有可比性。


    西北的白神社他也聽說過。


    朝廷剿了許久,卻依然石頭底下的蟲子,根本就除不盡。


    南地分裂自天理教的天聖教聽說已經被鎮壓了大部分。雖然整個天下依舊千瘡百孔烽煙四起,都沒有哪一個能像赤天會這樣牢牢的占據三州之地。


    “莫不是赤天會真的要攪亂這天下嗎?”褚良庸壓下心中的擔憂,站在距離大城數十裏的山崖上俯瞰巨嶺大城。


    “將軍不必煩心,雖然這大城看似堅固,實際上隻要我等出手斬滅上方香火,將軍就可率領大軍將巨嶺城攻破捉拿反賊張天寶。”


    說話的人身著一襲黑色勁裝官服,抱著肩膀,懷裏放置著一方被破布纏繞起來的長刀。


    說話的功夫,那個身著官服的人看向聚攏在身旁的隊伍。


    “我等都會全力出手,以幫朝廷拿下反賊。”身後的眾人齊聲應喝。


    這些人大多都身著奇裝異服。


    氣質與拱衛褚良庸的親衛更是不同,有身著袈裟的和尚,也有身著道袍的道士,還有彩衣方士,黑衣遮麵的怪人。


    高矮胖瘦不一足。


    那身著玄色道袍,撫著長須的道人,將手中的浮沉挽至臂彎,淡然的看著麵前的香火大城。此人正是青崖觀的長老,一身實力甄至築基後期。


    “老牛鼻子,這回可是個硬仗。”身著袈裟的高胖和尚邁步湊到道人的身旁,也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他不怕別人聽到他說的話。


    “說話的那個人是誰,敢在大帥麵前高聲?”


    “他?蓮花寺苦懷大師。”


    “蓮花寺?就是那個據說求子特別靈驗的寺廟。”


    說話的彩衣修士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雖是驚詫,但是更多卻是鄙夷,誰還不知道和尚們的那點勾當。


    還讓他們搏了個送子蓮花寺的美稱,卻不知道,那些送來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人家原主的種呢。


    一旁身著黑袍的修士聲音沙啞的問道:“小子,你是何人?”


    身著彩衣的青年拱手,脖子一梗。


    朗聲道:“苗家大壯,南派蠱蟲第六十三代傳人,道基修為,不知道前輩有何高見?”說話間,無數毒蟲嘶吼聲隨之傳來。


    “年輕的娃娃不知道天高地厚。”


    黑袍識趣的沒有繼續說話,他不想管這件事,不過苦懷這家夥可不簡單,是個心黑手狠的家夥,這小子得罪他估計不好過。


    玄色道人淡聲道:“硬仗與否貧道不知,聽說赤玄是難得的修道種子,貧道前來一觀。”


    “沾染香火的力量,再是種子也不得真修。”


    “說地是嘍!”


    “嘿嘿。”


    嘿笑的人麵色慘白,身後跟著兩具僵屍,原來是湘西趕屍一派的修士,因為和僵屍長久的相處,以至於他的身軀都積攢了很多陰煞。


    每一個都擁有不低的修為,全是純正的練氣士,而非修行香火道的修士。


    褚良庸心神稍稍鬆懈,這一眾修士大都是朝廷欽點來的,各家各派都要出點人幫忙。他們礙於大蒼朝的帝王威嚴,不得不出手幫忙。


    也有一些是因為想從戰爭中撈點好處。


    不管他們懷著什麽樣的心思,褚良庸來者不拒。


    他們需要這些練氣士出手幫忙斬滅清除香火,不然的話,縱然手底下有十幾萬兵馬,也不是那兩三萬香火加持的精銳符兵對手。


    曹都尉依舊是那副神情,這些人不過是清除香火的炮灰,他們最好認清自己的位置,不然,他不介意在出手斬滅巨嶺郡香火之前先宰殺幾個立威。


    這一趟,朝廷派了三位都尉。


    這已經是朝廷能夠拿得出手的最強力量,要知道另外兩軍也隻不過各派遣了一位都尉。這五個人,已算是朝廷大半的金丹宗師。


    幾處其他地方的戰局因為這幾位都尉的離開也陷入僵持的狀態。


    所以更要在這個時候速戰速決,不能拖延太久。


    褚良庸看向身旁的眾多修士,拱手道:“還要依仗諸位出手。”


    “大帥言重了,我等自是響應朝廷的號召與反賊勢不兩立。”


    圍城第二日。


    經過了昨天一天的休整,褚良庸帶領的大軍已經從跋涉的疲憊中緩了過來。


    三軍將士臨沙場。


    呼。


    呼嘯的秋風被人牆抵擋住。


    肅殺的龐大氣息蔓延開。


    黑壓壓的好似覆壓大城的黑雲。


    青色的大旗飄揚在高大的主帥高台上。


    站在高台上的褚良庸身後就是龐大的行伍軍隊。


    身旁則是一眾跟隨而來的練氣士。為首三人俱是金丹宗師,威壓氣息像是要此卦巨嶺城上方的濃鬱香火。


    曹都尉看向身旁的兩位同僚:“該我們出手了。”


    “我會成為兩位道友的刀,在我斬開香火大罩的時候,你們不要有任何的的猶豫,也不要管我是否被龐大的壓力反噬。”


    左千山叮囑道:“不要忘記陛下的囑托,我們不是為了消滅城中的百姓和符兵,而是為了……。”


    “明白!”


    最後一位金丹宗師點了點頭,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強逼著赤玄結丹。當然,如果真有機會斬殺赤玄,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斬殺。


    但是以帝京來的情報和左千山的口述,他們不一定會是那個香火神的對手。


    所以,按照陛下的計劃來就可以了。


    至於身後的那些來自各地五花八門的修士,他們的生死隻能靠自己了。


    左千山開口傳音給後方的修士:“香火道場一旦被破開口子,你們切記跟緊我們,心神合一,催動法力形成法罩,不然很可能會被香火侵蝕。”


    “多謝大宗師!”


    那些修士趕緊拱手感謝。


    左千山周身法罩化作波紋:“那就動手吧。”


    曹都尉一腳踏空。


    化作一道光梭飛上了天空,他周身磨擦出現些許火星和燃燒的氣流,此時他並沒有多管,而是出現在巨嶺大城的上空。


    “祭刀!”


    一指點出懷中長刀,長刀從他麵前鏗的一聲劃出,衝上天際,在他的額頭出斬出一道血色痕跡,絲絲鮮血被這柄長刀的刀麵吸收。


    轟!


    刀光迸發出十餘丈,清澈的光芒從天空中斬落下來。


    曹都尉大吼一聲。


    金丹宗師的實力全部迸發,高燃的氣血法力化作光柱,他此時已經與手中的長刀相合,達到一種人刀合一的境界。


    這一刻,下方的香火法罩也被莫大的威壓壓的凝聚起來。


    “給我,破!”


    “轟隆。”


    刀光垂落斬下。


    麵前濃鬱的香火就像是被分開的大海,向著兩側激蕩而去。


    左千山大喝道:“就是此時。”


    “跟我衝!”


    這兩道金丹宗師的遁光化作長虹,一下子就沒入到香火道場之間。


    而他們身後的那一眾修士也緊隨其後。


    站在城樓上的周回仰麵。


    朗聲傳音:“所有法首,接戰!”說完,他率先化作一道光芒衝上天空,香火法身此時也覆蓋身軀,讓他的氣息不停的攀升。


    城內的法首接連而起,就好似一道道流星衝上天空。


    此時。


    赤山。


    做好所有準備的赤玄盤坐在大陣的中央。


    他服下塗山君給他煉製的結丹丹藥和一眾輔助結丹的靈物,無數的靈氣化作呼嘯的狂風在赤山大陣內匯聚,形成一道龍卷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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