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要去哪裏?”


    越過山丘的兩丈身影被攔下。


    透過覆蓋在麵上的氣血鐵甲看向攔住他的眾人。


    眉心的魔血跳動。


    迎麵走來的三人他認識,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流高手。


    據說半年前嶽老爺子一百歲壽宴上,這三兄弟大放異彩。


    為首老大擊敗嶽老爺子一舉成名。


    然而在壽何的眼中,現在的他們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也許往日他會寒暄一番,可是此番十萬火急,誰要擋他,誰就得死在他的手中。


    因此置若罔聞的捕王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仍然大步流星的往前去。


    “殺!”


    頃刻間,又留下三具屍體。


    壽何見到了一個抽著旱煙杆的老者。


    這個老人他似乎認識,仔細的想了想,不正是那日老神仙出手的時候躲在青年身後的那人嗎。


    ……


    起初,鬼聖以為是影響自己思維的神通。


    因為他的思想變得很長。


    頗為遲鈍。


    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同,不是他的神智受到影響,而是他的身軀在這道神通下垂垂老矣。


    人會老,物件也會老。


    不光是人和物件,哪怕是一件兵器以及天邊的一朵雲彩都會老。


    那種被時間拋棄的孤獨,令人惶恐,不安。


    最終卻無可奈何。


    與老最相近的一個字就是死。


    “道體神異嗎?”


    蒼白嘴唇吐出幾個字。


    守在院落門口的赤發鬼聖步履蹣跚。


    披在身上黑氣化作腐朽的塵埃墜落下來,顯露出那一張猶如遠山冰峰的麵容,此刻這般蒼老,以至於赤發都浮現斑白。


    崔見鹿微微頷首。


    大方承認。


    鬼聖依舊向他走來。


    步伐極慢,卻一步一個腳印。


    每走一步他的身形就又消瘦一分。


    一連走出二十四步,在距離崔見鹿不遠站定。


    呼。


    吐出一口濁氣。


    此刻的鬼聖皮包骨頭。


    可是說來奇怪,這副枯骨幹皮再也沒有任何變化。


    撐起拳架的鬼聖驟然轟出一拳。


    煉盡諸法現陰陽。


    二氣迸發。


    那具幹枯如柴的身軀竟在片刻間恢複生機。


    仿佛時光倒流,黑紅色的光影重新凝聚。


    老人的牙齒褪去生出獠牙,蒼老的麵容再成冰峰,哪怕是一頭斑白的頭發也在這個時候化作了狂瀑的赤發披散在肩膀。


    大道磨盤顯在虛空中顯化。


    仿佛永遠不會因為其他意誌而變更。


    崔見鹿詫異道:“這是什麽神通?”


    “不死!”


    “以及,陰陽輪轉。”


    崔見鹿如臨大敵,現在的他徹底明白鬼聖的恐怖,這是一個極致陰陽道的強大器靈,綠草如茵的天地就此轉變。


    同時他的手中已經掐出印法:“四季更替,萬物……”


    鬼聖在同一時間撚訣掐印。


    雙方像是默契般施展了古術。


    “渡河未濟,擊其中流!”


    “禁!”


    “古術?!”


    崔見鹿大驚失色。


    他的古術竟在激發前被不知明術法消弭。


    仔細感受,應該不是消弭。


    是那道術法太快,先敵之先,在他施展的半途,猶如軍陣衝鋒,直接截斷了他的術法儀軌,這才導致神通無法催動。


    “好!”


    崔見鹿大吼一聲:“再是秘術神通在此地都要大打折扣,就讓我純以戰法碾碎你!”


    神演戰法。


    古仙!


    頭戴紫金冠,身著朱紫袍。


    橫拳於前,撐起一個拳架。


    崔見鹿如同一尊虛空中的神將,撕開了橫攔的雲彩。


    戰法演化之下。


    神為仙。


    倒真的像是仙神駕臨,舉起名為星河的長拳,要清洗天地汙濁。


    然而這畢竟是神禁之地,不能讓更多人看到這古仙戰法的可怕,哪怕不過是相隔幾座庭院,前殿的香客也不曾有所察覺。


    可是,站在崔見鹿對岸的是鬼聖,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崔見鹿戰法的強大。


    轟!


    空氣震顫成波紋,引爆在身後,變成縷縷煙塵。


    戰法演化的崔見鹿一拳遞出。


    隔著兩層牆,趴在欄杆上的李元慶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他身為皇子自然見過武人廝殺,可是那樣的廝殺在他看來並無奇特,還屬於尋常範圍。


    但是這個身著朱紫法袍的人則不一樣,他看起來並沒有比那些傳言的一流武人強大多少,出手卻完全不一樣。


    一舉一動都好像蘊含著什麽恐怖。


    給李元慶幼小的心靈留下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這恐怕就是那些大修士。


    看似能發揮的實力很有限,實則一舉一動都暗含天地,裹挾大道。


    這讓他不由得擔心起那個身披黑色光影的青年。


    紫金冠的修士這麽厲害,那出手救他的青年會是對手嗎?


    目光落過去。


    原本應該站在那裏的赤發修士消失無蹤。


    砰!!!


    前院香客的第一念頭就是打雷了。


    可是晴空萬裏,好端端的天怎麽會打雷呢?


    唯有少年看的清楚,根本不是打雷,是兩個修士的出手,出手的兩人就像是兩團自天空墜下的雷電。


    紫色的雷光和紅色的雷光對轟。


    結結實實的換了一拳。


    兩人拳拳相砰爆發出恐怖的氣機,在那裏形成一道真空。


    砰砰。


    紫色雷霆的崔見鹿摔飛出去近十丈,這才落地。


    狠狠的踩了兩步。


    巨大的深坑終於停下他的身軀。


    紅色的鬼聖同樣飛出。


    然而他的身軀就像是沒有實體一樣,在半空中就已經穩住,踏空的同時緩緩落地。


    “好拳法!”


    崔見鹿讚歎道:“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倒是想和道友切磋切磋。”


    鬼聖的眼中也閃過異色。


    他自練拳以來,無不是拳術碾壓。


    同輩修士莫不是走不過幾招。


    就連初見修士時候那護衛青年的老聖都被他兩拳廢掉臂膀。


    不成想,今日倒是終於遇見個能夠和他旗鼓相當的人。


    “閣下的拳法不錯。”


    怪不得崔見鹿能夠淡然的說出;‘他的靠山是我。’


    以他的修為實力,確實能做靠山。


    “再來!”


    棋逢對手的崔見鹿大喜。


    古仙戰法讓他如同鬥戰的仙人。


    紫色雷霆團成雷雲向著赤發鬼聖撞去。


    鬼聖拔地而起。


    紅色狂息演化雷獄。


    雷雲和雷獄甫一接觸,頓時迸發出神光額,而其中修士更是頃刻間交手十餘招,兩人皆是拳法菁英,走出屬於自己的道。


    一為道體蘊時間,練拳不知歲的古仙傳人。


    另一方是不死道,負陰陽,魔演明王。


    砰。


    十招。


    二十招。


    五十招。


    ……


    眼看百招即將到來。


    拚拳的的紫色雷雲明顯沒有最初的強勁,而鬼聖的紅色雷霆則迅猛的擴張。


    如此下去,崔見鹿該是要敗。


    不得不說崔見鹿確實是難得的天驕,哪怕不懂用其他底蘊,光靠一身戰法和神通,也足有讓他在年輕一輩中大出風頭。


    可惜,兩人的驚世大戰隻能在神君廟中。


    因為神君和神禁的存在,無法完整的呈現。


    “亂空!”


    亂流的拳鋒漸漸匯聚。


    五息至。


    吞魂拳出的赤發鬼聖竟在出拳的那一刻變成了霧氣。


    仿佛是耗盡生機般,霧氣消散在天地中。


    陡然變故讓崔見鹿大感疑惑,他不明白勝券在握的鬼聖怎麽不見了。


    仔細一想,他頓時明白。


    應該是自己安排的後手見效,要麽就是壽何已經被斬殺,要麽就是鬼聖要趕去營救壽何,在沒有和他拚拳的空間。


    想明白的崔見鹿低吟道:“莫要怪我卑鄙,有些事,我不能不謹慎!”


    “得罪了。”


    說著,崔見鹿看向了那座緊閉的大門。


    邁步向門口走去。


    “怎麽會?!”


    偷看的李元慶大驚失色。


    他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怎麽都沒想到所有人口中的老神仙會輸。


    自從來到閻君廟觀,聽到的最多的就是老神仙三個字。


    不論是誰,隻要提起老神仙,都能說出許多傳說和事跡,他知道其中有許多是假的,可是他情願相信是真的。


    因為他的父皇相信這是真的。


    可是現在呢?


    敗了!


    老神仙敗了。


    閻君廟觀的所有人都錯了。


    他也錯了。


    同樣的,他的父皇……也錯了!


    敗了的人不會對。


    敗了的人也絕不是出路。


    敗了的人更不應該知道‘元’是什麽意思。


    一時,無數的思緒湧上心頭。


    李元慶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氣。


    吧嗒一聲從牆頭上跌落下來。


    蹲在牆角的他哭了,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掌,讓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可是他依舊哭了,很傷心的大哭。


    “嗚嗚嗚。”


    ……


    崔見鹿沒有理會一個孩子的哭泣。


    他已經走到大門口,取出一方司南寶物,印在麵前的大門上。


    轟隆!


    大門緩緩敞開。


    映入眼簾的是仙境神地。


    以及盡頭的一株古老的神樹。


    光如星漢。


    燦爛在仙境。


    道紋交織匯聚成網撐起這一片天地。


    猶如心髒的一顆泛紅青桃就在虯然枝椏的中央。


    古樹。


    神藥。


    以及一方青台石座。


    石座上,一位看不起歲月痕跡的青年男子盤坐。


    戟張的頂角斜指青天,狂瀑般的赤發披散在肩膀。


    黑紅色的道袍加身。


    青白色的手掌捏著兩個印法。


    右手是轉輪印,左手則是看不出印決的法。


    在其身後,一杆丈許的大幡垂下。


    風吹過。


    青黑色的幡麵揚起。


    與此同時,那盤坐在古樹青台上的修士驀然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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