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法構成的術式從天而降。


    塗山君想站起來,周遭的那些半截身子埋藏在地下的陰屍,卻牢牢的固定著他的四肢。


    甚至還在往他的身上覆蓋,就好似正在形成枷鎖。


    沉重,低迷。


    這方墳場法域宛如一個從地上長出來的囚籠。


    塗山君搜索著自己會的所有術式。


    他懂二十多道術法,其中半數是功能性的,爆種類型的隻有兩個。


    “逆生爆血。”


    在塗山君的撕扯下,他還是借助力量從地上站了起來。


    四肢關節炸開,鮮血湧動填補四肢的空缺,血色手臂腿腳看起來和身軀格格不入。


    “轟。”


    骷髏金丹的術式落在他脫殼的殘軀上,隻見到原本正要成型的人影被碾成肉泥。


    塗山君直視骷髏金丹,呢喃道:“差距太大了。”


    築基巔峰和金丹境界之間的差距,就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塗山君站在邊緣,他想過去,卻發現越是奔跑越接近深淵。


    每一個境界都是不可否認的質變,不然也就不會劃分成這樣。


    也許是聽到了塗山君的感歎,骷髏金丹懸浮在空中,雙手揣在血袍之中,俯視下來:“一粒金丹吞入腹,自此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話可不是而已。”


    “修行,每一個階段都至關重要,隻有不行的修士,沒有叫錯的境界。”


    “就算是同境界之中墊底的金丹真人,也不是築基修士能夠撼動。”


    勝券在握的骷髏金丹反而不像是剛開始那麽急切,言語之中也很平靜。


    他想要擊潰的是塗山君的心靈。


    在修為和心境上雙重獲勝,他才能夠折服眼前的築基鬼修。


    隻是和骷髏金丹所想的不同,眼前的鬼修神色平淡,沒有歇斯底裏的呐喊,也沒有驚駭的目光,就好像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如常。


    自塗山君入階求道以來,越小境界戰而勝之的情況不少。


    當然,那也是因為小靈州內的修士術式和戰法單一,並沒有拉開差距。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能越大境界殺敵。


    練氣大圓滿的時候也沒有自不量力的挑戰築基修士,如今他同樣不是為了挑戰金丹真人。


    要不是被那個無麵鬼發現了行蹤,他和丁邪早已經離開。


    修行界,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沒什麽好丟人的。


    有時候選擇直麵對手,不過是讓自己不要失去勇氣。


    眼見鬼修一言不發,骷髏金丹知道是自己打擊的方麵不對,話鋒一轉:“你在想的肯定是以自己阻擋我,讓那個萬法宗的小鬼去東淵駐地求援吧。”


    塗山君神色微變,原本波瀾不驚的眼中也浮現了驚疑。


    難道東淵駐地已經出現了問題?


    “實話告訴你,東淵駐地的金丹真人早已經被困,就算他回到駐地也是自投羅網。”


    “萬法宗救援不及的。”骷髏金丹笑了起來。


    一切,勝券在握。


    就算逃了一個萬法宗的小鬼也沒有關係。


    距離陣法被破壞也就隻剩下幾天的功夫,腳下血池持續的汙染著整體法陣,到時候就算萬法宗反應了過來也為時已晚。


    隻是很可惜,並沒有將事情做的完美,還是讓人發現了這個地方。


    骷髏金丹也不知道為何他們兩人能找過來。


    難道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沒有繼續想,等他擒下這鬼修,一切答案自然係數獲知。


    塗山君神色凝重,既然如此,更不能拖的太久。


    他必須趕在丁邪回到東淵駐地之前恢複自身傷勢,同時將得到的信息告知丁邪。


    計算著法力的抽調。


    丁邪應該已經離開很遠,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塗山君看向因為印法而濺射到骷髏金丹血袍上的血肉殘渣。


    印法瞬間結成。


    “靈魔,血殺術。”


    血肉殘渣迅速化作一道身影。


    骷髏金丹沒想到在這種時刻這個鬼修竟然還在反抗,更不明白為什麽對方能夠這麽快的來到他的麵前。


    “屍陰棺。”


    棺材在法力的催動下擴大,青灰色的棺材像是一個大號的石柱橫欄在骷髏金丹的麵前。


    在他麵前的鬼修身軀轟然爆炸。


    另一道身影借助遮掩再次出現在骷髏金丹的麵前。


    “疾。”


    一字吐出身軀頓時扭曲變形。


    骷髏金丹嚇的想要倒退,防禦印法瞬間展開。


    但是,塗山君又怎麽可能會給他機會。


    打的就是對方的措手不及。


    轟然炸響。


    巨大的力量直接覆蓋了骷髏金丹的身軀。


    築基巔峰修士的自爆,其威力勝過所有築基境界的術式。


    “噗。”


    反震的力量將骷髏金丹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本就重傷在身,一時不查,被雙重爆炸所傷。


    距離太近,他被炸散的鮮血淋了滿身。


    法域空間看似很大,但是因為骷髏金丹無法撐起完全體的法域,所以隻能覆蓋原先的洞窟。


    這樣狹小空間內形成的爆炸比之空曠地帶威力更大,以至於灰蒙蒙的法域四周出現了裂痕。


    骷髏金丹為了不傷及自身修為,不得不散去法域。


    在黑色沸水褪去的一瞬間,覆蓋在骷髏金丹身上的血肉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的匯聚,血影凝固顯露出塗山君的麵容。


    “噗呲。”


    鬼手指甲切開了骷髏金丹的脖頸,隻能做到一寸左右,無法造成更多的傷害。


    “啊!”


    骷髏金丹一掌拍在塗山君的額頭處。


    由靈魔血殺術凝聚出來的血色身影再次爆炸,直接將骷髏金丹炸到了牆壁上,隨後他的身軀墜落入血池。


    冒了幾個泡,血池歸於平靜。


    岸上的妖屍依舊有條不紊的將屍體的血液放入血池。


    塗山君已經盡可能的發揮了自身的作用,然而還是難以撼動金丹修士。


    這還是麵對的重傷金丹,如果是全盛時期的金丹修士,估計連人家的防禦術式都無法破解。


    ……


    離得越遠,丁邪越是能夠感覺到法力的傾瀉,剛才那一霎那法力的抽調戛然而止。


    “沒動靜了!”


    丁邪心中大亂,連帶著原本維持飛遁的身軀都出現了些許的失衡,不過他還是沒有停歇,繼續奔逃。


    一連飛遁出三天,丹田法力隻剩下兩成。


    丁邪才堪堪尋找到一個地方躲藏起來。


    他必須保存一定的法力在身,這裏距離東淵駐地至少要走半個月,一旦他的法力出現枯竭的征兆,絕對會吸引很多駐足東淵的修士的目光。


    貪婪會讓人喪失理智,做出不冷靜的事情,丁邪不能賭遇到的都是好人。


    放出劍丸鑿開一條細長的甬道,隨手取出納物符中早已經搭配好的成套法陣落座四方,丁邪靜靜的恢複法力。


    靈石和陰魂丹的效用強大,隻一個下午,原本損失的法力盡皆恢複。


    緊繃心神的丁邪長出了一口氣。


    他就是來東淵尋找煞氣進階魂幡的,沒想卷入任何的麻煩事情。


    但是他又不能不管張然,也不能放任那些同門身亡。


    還從墨十三那裏得來聚煞的術法,承諾得知什麽有用的消息肯定會通知於他。


    四周就好似有一張鋪開大網。


    而他們都是網上的獵物,越是掙紮,越會身陷其中。


    “冷靜下來!”


    連續三四遍靜心咒,暖洋洋的法力流經四肢百骸,丁邪慌張的心緒才有所平靜。


    “金丹、血煞宗、羅刹虛族、聖靈宗、萬法的同門,以及被煉的墨宮妖修……”


    “塗山兄。”丁邪拿出尊魂幡,三天前他的法力抽調就變得十分微弱。


    就算他主動提供,魂幡也不會使用他的法力,這不由得讓他想到留下殿後的塗山君。


    使用法力呼喚塗山君,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丁邪頓時慌張起來,麵對這種巨大的壓力,再失去了塗山君這個主魂……。


    念頭閃過,丁邪盤坐在原地,他感覺到悲傷。


    然而他的心中也有些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竊喜。


    繁複的想法閃過,就像是燭火前亂撞的飛蛾,總會出現撲入火中燒成黑色的灰燼。


    塗山君身亡,當下而言好處反而大了。


    塗山君神智太高,還有自己的想法,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尊魂幡不過是一個法器,對於應用法器者,隻要能熟練使用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這麽高靈智的主魂。


    神智高代表著不可控,當法器不可控的時候,到底是人在控製法器,還是法器控製人呢?


    隻要法器還能繼續進階,還能產生陰魂丹輔助修行就好。


    沒有陰魂的掣肘,沒有需要提防的主魂。


    這才是完美的法器,才是應該為修士所掌控的法器。


    相對而言,塗山君這個神智很高的主魂,根本就是這件法器的累贅啊。


    又是立下誓言,又需要理解法器主魂的想法,還要協助法器進階。


    身為幡主卻不能全部掌控法器的功能。


    神智這麽高,權限還不小的主魂才是他掌握魂幡的阻礙。


    丁邪捧著手中黑色的尊魂幡,這些繁複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亂撞。


    他的目光閃爍著。


    他已經攢夠了靈物和丹藥,可以救助族內的雙親。


    尊魂幡的主魂又身亡,一切不過是重新回到了曾經的原點而已。


    “也許,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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