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細微到足以讓人忽略的聲響。


    裂痕同時在萬流雲以為堅不可摧的黑玉上出現了。


    紋路以點破麵,在聲音發出的那一刻,整個黑玉就像是塊脆弱的冰坨子,輕輕一碰,啪,碎成了根本數不清的渣滓。


    在他想要催動元嬰陰神逃遁的時候,卻發現一股莫大的牽引之力出現。


    他心中早已後悔,不該接這一場。


    太乙宗的此人端是強大,真意本就令人難以琢磨,被抓住之後就好似陷入泥潭,如何翻滾也走不出,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黑紅色的絲線像是鎖鏈般捆住他的手腳,強行將元嬰和陰神捆綁一處。


    其實塗山君在與敖蒙笙交戰的時候他就觀察過,當時隻覺得奇怪,如今看來,不是敖蒙笙太弱,也不是乙木青龍戰體不夠強大,而是做他們對手的人太恐怖。


    萬流雲趕忙看向同樣被封在黑玉中的二哥,他低聲說道:“當年我們未曾同年同日生,如今倒也算了卻……”


    話音落下,萬流雲做好了如大哥一般被煉化的準備,然而他卻陡然看到一麵黑紅色的幡布出現在自己的頭頂。


    驚訝之餘,不由得寒毛矗立,一股冷意順著脊梁衝上了自己脖頸,他的心中湧現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想法。


    “不是魔道。”


    “他甚至有可能不是修士!”


    這麽近的距離,他確實看清楚了很多事情。隻不過此時幡麵已經落下,頓感一陣恍惚。


    於是就在雙瞳驚懼中,氣息驟然消失。兩道元嬰陰神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一樣,而在外人的眼中,便是塗山君吞了修士的陰神。


    “放肆!”淩空站立的老者大怒。


    手掌張開,天地間的靈機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見,整個小天地都圍繞著那老者而運轉著,莫說是呼風喚雨、驅雷策電,一舉一動都好似能引動自然的力量。


    這便是巔峰的元嬰大修士,元嬰距離真正的陽神隻有一步之遙。


    “真龍寶術。”


    “天龍怒!”


    老者背後浮現一雙形如星辰的雙眸,黑暗中的龐然大物昂首怒吼,上萬音波匯聚成一道龍吼。尋常修士隻能看到虛影張口吐息卻根本聽不到聲音,隻有一個人能聽到天龍的怒吼聲。


    那邊是站在太乙麵前的塗山君。


    金鼇的麵色劇變。


    東海蛟龍族的壓箱底術式,說是術式實際上已經是大神通術,乃是將真意完全修成神通之後再經過無上強者簡化自身大神通形成的術式,被稱作‘寶術’,一門寶術就足以讓修士強出同階的兩三籌,這是人家的底蘊。


    換一個境界低一些的修士過來,真龍寶術的音波會像是悄無聲息的刀子,從身邊掠過,隻剩下森森白骨,而不見半點血肉留存。哪怕是塗山君這樣的元嬰後期大真君,也絕不敢硬抗巔峰修士施展的寶術。


    然而,此時,塗山君雙眼低垂著,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睜開還是沒有睜開。


    “危險!”


    金鼇大吼,聲音化做一道絲線,好似利劍一般刺過去。


    他其實明白,自己的傳音根本就追不上寶術的龍吼,也許傳音遞過去的時候,寶術都已經結束,然而他還是喊了出來。


    隻是塗山君的應對讓金鼇心沉到了穀底。


    沒有任何應對。


    也沒有任何法力的波動,更沒有護體罡氣的撐起。


    塗山君整個人就像是石塑般矗立不動,似乎已經被元嬰巔峰的修士的威壓嚇住,亦或是被封鎖了靈機,以至於無法運用天地靈氣。但是不論是什麽,都不該是這樣的一種表現。


    什麽都不做,和等死有什麽區別。


    等死?


    東海君看向了天空。


    他的眼中倒映著上方一切,遠方天水一色,原本和煦的天氣化做一片空白,就好似天地中的種種都被大塊大塊的抹去,就連他所在的這座大城也是如此,唯一沒有消失的隻有踩在雲端的陰神。


    看著漫天陰靈,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如今這處境,和等死有什麽區別。


    陰神陽神沒有半點法力留存,傍身的靈物早就消耗幹淨。也就是在這混沌一片的地方,他像是常人一般擁有陽神一部分力量。


    在此地,比拚到最後剩下的就是神魂的力量,化神尊者的神魂無疑是強大的,陰神、陽神俱全,然而無休止的兵戈爭鬥中,再強大的神魂也總有消耗完最後一點力量的時候,到時候也許就真正的死了。


    “真是老了。”


    “說的豪爽灑脫,免不了對死亡恐懼。更免不了對兒孫的照顧。”東海君歎了一口氣,他本決定不再動手。畢竟任誰再先體會過十二年的不眠不休,都不再想如何出手,唯一的念想估計是脫困。


    但是在看到萬氏兄弟的老大進入魂幡時,東海君還是免不了的心中泛起波瀾,直到感覺到塗山君抽調力量之大,他才真正決定出手。倒不是為了脫困,而是出手為東海的族人解圍。


    現在,天空最上頭。


    血煞氣衝天的幹枯老者,觀其模樣,瘋瘋癲癲的,這應該是星羅域外的一個魔修。東海君的目光落在赤足白袍的人影身上,眼中閃過詫異和驚訝,與疑惑沉思交織在一起,因為眼前的陰神分明是太乙真君的模樣。


    要說樣貌,倒也不算不能仿造,然而更關鍵是靈機氣息分毫不差。


    麵帶疑惑的挪動目光,那是個金翅鯤頭的高大身影,豹頭環眼。他的眼中帶著一種久違的既視感,就好似東海君認得這金翅鯤頭的陰神是誰。不過他什麽都沒有說,因為這本不該他說。


    “土屬的中期修士,據說火雲宗的一位供奉便是這樣。”


    “合歡宗明欲?”


    “年輕人膽子當真不小。”東海君嘖嘖稱奇,他還以為太乙宗會以此為製,要挾合歡宗,展開一番拉鋸戰,直到將雙方的耐心都磨沒,就是沒想到塗山君下手這麽狠,竟將此人煉入魂幡。


    最後三人,也是此番新補充的元嬰陰神。


    那三人的模樣和氣息相仿,東海君也確實認得,正是東海的供奉萬氏三兄弟。三兄弟有一門戰陣法,合力聚集可匹敵元嬰後期大真君。可惜他們失了先手,碰到的也絕非尋常大真君。


    天空攏共站著八道元嬰陰神。


    塗山君並沒有在歸墟之境現身。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何為巔峰?


    是此境界最頂端,還是擁有最極限的法力武功,亦或是此境臻至本能的道途神通,好像全都是,又好像全都不是。巔峰不是具體的什麽東西,就好像原先是肉體凡胎,一下融入自身之道。


    最大的感覺就是充實。


    再不是原來利用鬼王再世強行提升實力,那樣的實力沒有問題,卻給人一種不夠踏實的感覺。


    蛟龍族的老者冷哼一聲,他像是已經看到塗山君被真龍寶術洗涮的場景。


    沒有任何修士能硬抗寶術的威能,哪怕是後期的大真君也一樣。


    如果施展寶術的修士實力稍弱,說不定還有機會硬抗,然而他的修為已臻至巔峰之境,距離化神不過一步之遙。


    敖滄猛驚喜道:“老祖來的好快!”老祖既至他放心的服用丹藥,因為他知道,在當今星羅天下,化神尊者不出,自家老祖宗就是最強的幾人之一。整個星羅,也沒有多少巔峰大真君。


    “老祖一定能殺了他。”


    掠陣的中期修士眼看金鼇傳音,當即出口:“待你的傳音抵達,他早就被我族的寶術刷成白骨。”


    ……


    萬千音波化做一道怒龍無聲而來。


    “師弟!”


    塗山君猛的抬起頭。


    隻見最早被怒龍撕咬的長發化成灰燼消失在半空。


    緊接著是衣衫和血肉。


    無聲的怒龍鑽心剜骨般刷下大片的血肉,而血肉則迅速化被蠶食殆盡。


    霎那間,隻剩下一具高大的骨架留存,五髒六腑暴露在空氣,已然千瘡百孔你,就連身軀也隻剩下最後一絲血肉皮,像是披風般掛在身後。


    施展出寶術的老者神色如常,甚至不屑的冷笑出聲,像是在嘲笑塗山君的自不量力和狂妄,竟然用肉身硬抗真龍寶術,盡管他施展出來的寶術不足真龍的一兩分,然而,殺一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後期大真君綽綽有餘。


    “死了嗎?”


    “應該死了吧,都已經隻剩下白骨和五髒。”


    “……”


    “老祖救我。”


    依舊被黑紅色絲線困鎖的敖蒙笙發現自己依舊掙脫不開,如此隻能開口,他也不在乎是否丟人,現在他隻想脫困然後重塑肉身,隻靠元嬰陰神絕不是長久之計。


    金鼇呆愣在原地,失魂落魄的盯著那具隻剩下些許血肉的白骨,在他眼中,同階無敵的天驕就這麽死了?


    搖了搖頭,他絕不認為塗山君會這麽容易就死,就算是他也有手段硬抗寶術,也許會重傷卻絕不會這麽簡單死亡。


    “轟!”


    矗立在原地的白骨身軀轟然起身。


    腳下大地陡然碎裂。


    那白骨身軀淩空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東海老者麵前,身形拳架如滿弓,在他出手的瞬間,無數黑紅色的蒸汽像是時間倒流一般匯聚在白骨身上。


    在出拳時,那人的身軀已經重塑歸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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