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與他廢話許多。”


    “抓緊拿了他,看看那賤人現不現身。”


    手腕處戴著鈴鐺的女子走到了茶館的門口將黝黑男子的來路堵住。


    一雙豔麗的眸子細細的打量著。


    像是要看穿這個男人有什麽不同。


    挪到那張無奇麵容上的時候,女子冷淡的撇嘴:“這幾天,我觀察他不是在辦案就是調解,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也真是什麽貨色都能下得去手。”


    “這樣的一個無趣的螻蟻都能勾手玩玩。”


    龍七早已卸下身上的道人裝束換回公子哥的模樣。


    淡淡地說道:“神禁之地的一流武者,倒也沒有不堪,能夠以三十歲走到這一步,放在外麵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天才了,隻可惜……”


    “天才不過是見我的門檻。”


    攥緊血神戟的壽何銳利如鷹的雙眼死死的盯著三人,沉聲道:“我娘子和你們有仇?”


    “不算仇。”


    “左右隻是個衝突。”


    壽何目光轉動,於三人身上尋找著破綻。


    以一敵三的事情他做過很多次。


    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被憤怒衝昏頭腦,一定要冷靜,冷靜的尋找斬殺他們的機會:“冤有頭,債有主,爾等大可直接前來截殺我。”


    龍七目光始終平靜的說道:“如果你是萬法宗的修士,我很願意給你解釋,為什麽出手,也樂意接受處罰,左右不過是罰酒三杯賠付些靈石罷了,但你並不是,你隻是一個困於第一步的凡人。”


    “連我道中人都不算。”


    “現在放下兵器,拿起紙筆寫下書信。”


    “請你娘子孤身前來,你能活。”


    “不聽話,我就隻能取下你的人頭親自與她相談了。”


    壽何獰笑一聲。


    運轉血湧海潮,洶湧化作狼煙。


    變成一副披掛穿在身上。


    橫血神大戟。


    問道:“不知道外鄉人的壽命幾何?”


    匈盛剛要有所動作,就被龍七製止,說道:“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我就為你解答遺言的疑惑。外界修士第一步極限,名為‘金丹’,壽五百載,第二步元嬰壽一千二百載。”


    “那你呢?”


    “我不一樣,我乃是龍族修士。”


    “你能活多久?”


    “很久。”


    壽何哈哈大笑,陰沉道:“很可惜,你活不了多久了。”


    龍七話音一頓無奈的搖頭。


    他以為這些凡夫俗子應該更好說話。


    畢竟螻蟻尚且偷生。


    他也願意給螻蟻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奈何總有螻蟻以為自己看到的真正的天。


    於是他擺手道:“殺了他吧。”


    “早該如此!”


    匈盛長嘯一聲。


    周身洶湧無數氣血,身軀生長出堅硬的厚岩盔甲。


    不過是霎那的功夫就變成一頭丈許的高大的熊人。


    咆哮怒吼。


    急略如風。


    三步邁開就已經衝到了壽何的麵前。


    “朱情慧,你也出手幫他。”


    女子本來老大不願意,在她看來有笨熊出手足以,他們這幾年在神禁之地也不是吃幹飯的,所謂氣血運行法早就爛熟於心,現在的他們能夠搖身一變成為最頂尖的武者,再加上不凡的身軀根本沒人是他們對手。


    既然是龍哥說話,朱情慧隻能一齊出手。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龍七也並未看戲,他從桌案上起身。


    身軀迅速覆蓋鱗甲。


    呼吸間變成高大卻健碩的龍人。


    出現在他手中的赫然是一件短兵卻在氣血的催動下化作長槍的法兵。


    ……


    “有人要死了。”


    藤椅上翻閱著氣血運行圖的塗山君聽到吊喪般的聲音,不由皺眉看了過去,正看到神像下自斟自酌的閻天君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不由翻了個身,將運行圖往旁邊一放,問道:“誰要死了?”


    “你看中的那個捕快。”


    “壽何。”


    塗山君坐起身,掐著盤算起來。


    閻天君微笑說道:“你算不出的此地的天機。”


    “你為了防備我,將本尊從那小子身上拿回來,沒有了尊魂幡的媒介,怕是隻有他死的那一刻,你才會感受到。”


    “不過,或許到時候就晚了,沒有氣血調動的你,應該和尋常兵器沒有區別吧?”


    塗山君黑紅色的雙眸神光一沉。


    “天君何必告訴我,等壽何死去,就沒人能阻止天君拿走桃子了。”


    閻天君莞爾一笑,說道:“你以為憑那半死不活的桃子就能讓我翻身嗎?”


    “如果是完整成熟的蟠桃還差不多。”


    “你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說著,閻天君看向杯中。


    卻不是清澈的酒水而是漩渦扭曲成的明鏡。


    明鏡的另一頭正倒映著茶肆的惡戰。


    在三個堪稱是神禁之地一流武者的圍攻下壽何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


    走到對案坐下的塗山君拿出葫蘆給自己倒了一杯。


    低垂的眼簾並沒有任何動作,也無言語,就是這麽靜靜的看著。


    半響。


    他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絲毫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模樣。


    閻天君目光閃過疑色。


    難道他猜錯了?


    壽何並不是尊魂幡的幡主。


    掌控尊魂幡的另有其人。


    還是說,器靈根本不在意死不死人。


    “尊魂幡就像是一柄養在匣中的神劍,今日切豆腐的刀不順手就抽出神劍切豆腐,明日砍柴的斧頭不鋒利,就再取出神劍砍樹。”


    “久而久之。”


    “農夫不會種地,樵夫不會砍柴,武者也不再會武功。”


    “神劍總有磨損的一天。”


    “當真正需要神劍的時候,發現劍已經鏽了,砍不動人。”


    “他沒得到尊魂幡前也是一個從生死中廝殺出來的錚錚鐵漢。”


    塗山君終於開口。


    “你是要磨練他?”


    閻天君恍然,確實是這個道理,隻要不是以大欺小,或是純粹到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刻,不該讓幡主養成什麽事情都要塗山君出麵,亦或是也應該反過來說,塗山君要學著放手。


    不能事無巨細的幫襯。


    若是事事都要出手,還如何破境。


    拐棍拄多了就會忘記怎麽走路。


    “你竟然是這麽想的?!”


    閻天君也不知道應該讚歎塗山君的無為還是好運,不過他還是解釋道:“你不覺得很巧嗎?”


    “巧?”


    “不錯。”


    閻天君雙手交叉:“在我打發道門和西天的真傳弟子之後,緊接著你那幡主娘子的仇家就上門,巧的就像是有人引導他們找過來,想要從這個凡夫的身上尋找到一點突破,最好還能逼你出手,看清楚你的跟腳。”


    “你是說有人布局?”


    塗山君眼皮微動。


    他要曆練幡主沒問題。


    可是這要是身在局中,那就不一樣了。


    “當然。”閻天君聳肩,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


    就那麽一窩。


    說道:“有人撥動天機,讓這夥人提早找到這裏,其實按照正常的情況,這些人也會找過來,然後嘛,免不了一場惡戰。”


    “然後就有人死了。”


    塗山君沒有問誰死了。


    “誰?”


    “道門、西天,天下樓的人,還是說……”塗山君想到了那日放走的身邊跟著老聖的年輕修士,他來到神禁之地得罪的人不多,這四方其中最強大的兩家還是閻天君引來的,並不是塗山君與對方有隙。


    塗山君看向閻天君說道:“天君就沒有什麽要說嗎。”


    “別看我,道門和西天那兩家的人眼高於頂,小牛鼻子調查你也不會用這個手段,小禿子壓根沒看出你的神異。”


    閻天君失笑說道:“這二把刀的禿子趕不上城裏領著小沙彌的那個。”


    “往年也這樣?”


    塗山君覺得事情不對。


    這一個個都是大宗大派的真傳,每一個都有玄運加身。


    少說也得是以後的中堅力量,甚至有些還有機會成為高層。


    這中土的人才太繁盛了吧。


    東荒與之一比實在寒磣。


    當然,東荒大境的道子也都不錯,畢竟使用第三步比第二步,那些第三步的頂尖年輕人並沒有參與當年的奪寶。


    這也是消息閉塞和玉家刻意消弭影響的結果。


    不然還真有機會見見那些頂運的聖人。


    “高修角逐,攪動天地,自然會變成大爭之世。”


    “這樣的時刻才會吸引頂尖的年輕一輩趕來。”


    言外之意就是曾經或許也有。


    不過這一次確實非同尋常。


    因為元聖靈魔真正的落子紮根在神禁之地。


    與之相對的那位高人當然不會甘於下風。


    閻天君像是裁判似的抬起手做出個落子的模樣。


    眼前卻勾連氣息變成一方碩大的棋盤,原本空無一物的兩指之間出現了一枚棋子,散發出灼灼靈機。


    有模有樣的說道:“過河卒,落!”


    “現在他驅使的小卒子正在圍殺你的小卒子,你作何感想?”


    塗山君揣著袖袍:“我不會下棋。”


    “你會什麽?”


    “抽魂煉魄。”


    閻天君神色一僵道:“這倒是一個法子,但不長久,會被人追的像是喪家之犬。”


    “什麽才能長久?”


    “你定然沒有見過遠古神庭的輝煌。”


    塗山君確實沒有見過。


    他也沒有問閻天君為什麽會敗。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不隻是英雄,或許連神都不自由。


    閻天君死死地盯著塗山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原本渾厚的聲音聽起來沙啞了不少,像是突然之間多出非凡的魔力,足以讓世間的一切都聽從他的號令,甚至是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


    “帝座,仍懸!”


    叮咚。


    酒杯中的明鏡泛起漣漪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閻天君沒有再試探,塗山君也沒有接過話茬。


    兩人不約如同的看向酒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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