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玄這個男人,是她此世初見,黑衣羅刹血意彌漫,他是毒。


    是她決絕冷然,苦苦守候不置一言,他是真。


    是她回眸相看,身中奇毒唇邊顫抖,他是夢。


    是她終落了心跡,萬裏明月寒風雪冷,他是魂。


    是她穿透了千年的一場幻想,是她於一片沉黑裏覓得的寶藏,是她三更酒醒沾濕了的衣袖,是她風過長簷燕燕於歸的巢,她怎麽能放,如何舍得放。


    直到風苓樂狠下了心,決定了即日便舍棄了這華國的一切,也要去找南宮玄問個清楚,問問他為何突然生變,是忘了往日的情分,還是真的已經化身成魔?


    慢悠悠挪回屋裏去,風苓樂仍舊是沒有一絲困意,起身整理了行裝,放置在一邊,卻見天明還尚早,索性就掌著燭火,翻書來看,隨手便翻到一本《李長吉詩集注》。


    風苓樂平日裏是不大願意看他的詩,後世的評論家多言其鬼才絕豔,卻一生坎坷多病,似乎正是應了人這一輩子的命數,風苓樂也覺得少讀為妙,昔日與南宮玄還在一處時,風苓樂閑來讀起李賀的詩詞,南宮玄也嫌其中鬱結沉屙,便不然風苓樂多讀。


    不知不覺,風苓樂的臉頰濕了一片,她也是不喜歡他詩中泅血的痛楚,可昔日喜歡多讀,還不是由著南宮玄寵愛她?歌詞曾唱,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她曾經也是被偏愛的那一個啊。


    此情此景看到這本南宮玄親自批注過的詩集,由著方才那片昏燭照的月色想起了其中一句,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李賀在蘇小小的墓前憑吊時留下的一灘血。而如今,南宮玄的臥房裏卻睡著一個肖似她,卻極為陌生的女人,風苓樂淒然一笑:“我問何處結同心,他說無物結同心,一如蘇小小西陵鬆柏下郎情妾意的執手,換到我這處,就是西陵風吹雨。”


    借著燭光一翻,果然滿書滿頁,都是隱約坎坷的血淚,風苓樂便又想起南宮玄對她說過:“以前小時候,在宮裏讀書,先生講《開愁歌》的時候,有個比我略大的陪讀拿了書去請教“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其中意趣。彼時我也不曾理解,二十歲的年紀,明明是青春正盛,卻總覺時不我待窮困難行,實在是幼稚好笑。”


    風苓樂想起來,不由得笑了笑,似乎南宮玄嫌棄那句詩的表情還曆曆在目,自然他是愛舞刀弄槍的,風苓樂淒然地想,不想此時此日,今時今日,我也到了弱冠的年紀,卻是連讀這句詩的勇氣都沒有,阿玄,這句詩,原是隻有人到末路才能知曉啊。


    風苓樂聽聞遠處傳來幾聲鍾響,抬頭看,蠟燭已經快要燃盡了,外頭也該到了天明的時候,歎口氣,抬手用袖子輕輕擦了擦眼淚,再往後翻,翻到一頁,為首的便是一句“長安有男兒,二十心已朽。”


    風苓樂當即闔眼長歎出一口氣,將書放回原處。夜蟲寂寂,月華無聲,似乎天地偌大隻餘我一人,當即愁上心來,掌了燭台,失魂落魄地起身,出了臥房,往院中去了。


    羲和方起,晨光熹微,遠處的天色泛起了魚肚白,雄雞唱曉,整座應天府也似乎活了起來。


    墨瞳一般都是這個點起來,今日也不例外,起身之後卻覺得有些不對,今日這院中也太嘈雜了些,要知道風苓樂素日喜歡清靜些,故而院子裏粗使傭人極少,平日早起隻能聽見幾聲蟲鳴鳥叫,今日卻有些嘈雜的人聲了。


    墨瞳換了勁裝起身,卻見院子裏列隊,列著二十人的隊列,正在分發什麽東西,這二十人細看之下都是戰獄中的厲害角色,平時十分被風苓樂倚重。


    見墨瞳起身,眾人忙站直了問好:“墨總管好!”


    墨瞳點點頭,問道:“誰讓你們在此列隊的?大清早的喧嘩,也不怕吵到樂兒。”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我讓他們在此等候的。”


    墨瞳回頭,正是一身勁裝的風苓樂,雙眸如同往常一樣秀美,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所有的黑暗,十指纖纖卻有力,膚如凝脂,白裏透紅,整個人英氣中帶著柔美。


    墨瞳皺眉:“樂兒,你這是?”


    風苓樂道:“我不能再等了,我須得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墨瞳道:“你什麽意思?你要去烏邑?!”


    風苓樂沒有答話,卻輕輕點了點頭。墨瞳罕見地有些激動:“你瘋了,你這一走,應天府朝堂必定大亂。”


    風苓樂淡淡道:“我知道,隻是我沒辦法,我不能丟下南宮玄不管,無論他是生是死,是佛是魔,他在那處,我便亦要在那處。”


    墨瞳久久盯著風苓樂,並不說話,半晌,才從那些隨從的手中搶過一個包袱背在身上。


    風苓樂道:“你做什麽?”


    墨瞳也不看風苓樂,隻是說:“我也去。”


    風苓樂皺眉:“你不能去,你去了之後,大局誰來主持?”


    墨瞳厲聲道:“你被鬼迷心竅了嗎樂兒,大局,你還能說大局,誰來主持大局?”


    風苓樂看向旁邊,襲末也正在此列:“襲末,把墨瞳拿的裝備還給那位兄弟,請墨總管出去。我意已決,無需多言。我走之後,此地諸事還要你來做主。”


    墨瞳看著風苓樂去牽馬的背影,久久地,才在喉頭發出了一聲類似啜泣的嗚咽,繼而轉身離開。


    “這幾天似乎是還涼了,下了幾場雨,天是越發的冷了。母妃你又何必動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好啊。”南宮梵自顧自地沏了盞茶,滾燙地捂在手裏縮在被窩裏,抬眼看著自家娘親在殿裏裏數落宮人。


    像是聽到了這聲沒由來的抱怨,沈妃有些氣笑了,也不再數落那宮人,轉身進門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南宮梵那病歪歪的樣子一眼,抬手點了點:“你倒是清閑,生來就是公子王孫的命,還生了副小姐的身子,受不得凍出不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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