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玄瞬間有點尷尬,臉上出現了一抹詭異的紅色,風苓樂卻是不依不饒:“你如今借著失憶就各種嫌棄我,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個王爺了,你都失憶了,又記不得我是誰,我又何苦這樣跟著你,莫地折了我的身價。”說著眼眶就有點泛紅,一雙眸子裏也氤氳起了霧氣。


    南宮玄這才明白自己這是提起來了風苓樂的傷心事,也顧不得什麽麵子裏子,急忙放軟了語氣:“樂……樂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方才氣氛太過凝重,又覺得你大傷初愈,不該因為這種事情憂心,才顧左右而言他,想讓你想想別的事。”


    風苓樂繼續紅著眼眶瞪他:“你不知道,不可以跟一個女孩子說她胖了嗎?就算是真的胖了,也不許說!!!”


    南宮玄拉住風苓樂的手,半是哄半是討好地道:“我方才的言語都是無心的,隻要你好好養傷,我就不說,什麽也不說。”


    風苓樂的表情這才有了一絲鬆動。


    這點話不投機的小風波,也就權當是情人間的小調劑了。


    南宮玄抱著風苓樂,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她的秀發,這熟悉的觸感,這溫暖的懷抱,似乎從未變過,亙古以來,便是如此,便和該如此。


    漫天風雪中咬牙陪伴的她,一身黑袍裹身冷情冷心的她,千裏迢迢不顧安危來相救的她,決絕冷漠自由而去不回頭的她……


    一時間腦中翻湧記憶溯回。


    無數的碎片湧出,風苓樂的手,溫熱的手,滿是汗水的手,冰涼的手,無力垂下的手……


    南宮玄靜靜站著,風苓樂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卻也沒有出聲喚他。


    她看到有淚水順著南宮玄的臉頰落下來。


    “樂兒,真好,我又想起了一些。”


    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暗沉天空中,一抹亮色的星子劃過,似乎昭示著一個偉大靈魂的溘然長逝。


    南宮玄和風苓樂正在為南宮玄記憶又恢複了一點兒高興,一匹孤騎也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抵達了這個邊陲小鎮。


    那是個全身裹著黑紗的女人,形態放浪,體格妖嬈,黑紗拂麵的她,有著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睛。


    在華國,傳遞訃告的人,通常以黑紗裹身。


    風苓樂得知了今天第二讓她震驚的消息。


    安衡師太坐化了。


    安衡師太手書是宴芳春送回的。


    風苓樂借著昏暗燭火一頁一頁地翻看,安衡師太就算是在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之時亦是算無遺策,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自己畢生所學描述了下來。


    事無巨細,大事小事,紅事白事,件件樁樁,都是華國日後需要注意的地方,單薄的幾頁草紙,卻讓風苓樂心裏泛起了軒然大波。


    華國的攝政王看完這封手書,臉上也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似乎並不傷心,風苓樂對宴芳春問:“安衡……她可留下了什麽話給我?”


    安衡師太的手書十分詳盡,事無巨細,就是一個隻會認字的白癡,都能從中受益良多,可就是從頭到尾,沒有提到風苓樂,哪怕一個字。


    這是她留給當今華國掌權者的手書,風苓樂心知肚明,安衡師太心中不止有她這個故人之女,還有天下的百姓。


    宴芳春被風苓樂問得一愣。


    她想起安衡師太回光返照之際,曾經說過,她如今在這世上的牽掛,出了風苓樂,再無他人。她記掛著她的懂事,最是放心她的懂事,也最是不放心她的懂事。如今的世上,隻有風苓樂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了。


    她放心,是知道風苓樂十分倔強,心誌更是勝卻常人堅毅,正是應了自己那個時代的一句話,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可她亦是不放心,是因為風苓樂雖然心誌堅毅,卻難以割舍感情,古往今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是情感之事呢。


    可宴芳春看風苓樂壓抑神情,便覺得這些安慰的話,說了也沒有意義。


    安衡師太與風苓樂之間,本就沒有什麽誰虧欠了誰的說法,一個受故人所托,一個是萍水相逢,風苓樂不需要她的放心,更不需要她的不放心,這些都不是風苓樂想要聽的,風苓樂此時,也許就隻需要自己安靜的待一會。


    宴芳春更不知道的是,安衡師太所謂的孤單,是指這個陌生的異世界,風苓樂也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穿越者,就像是一個旅人,走到了荒蕪的沙漠。


    於是宴芳春搖搖頭:“不曾有話對你說。隻是留下了一句詩,這句詩我不曾聽什麽有名的詩人說過。”


    風苓樂道:“什麽詩?”


    宴芳春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風苓樂覺得自己不會太傷感,雖然安衡師太是自己母親的好友,可她們之間的交流實在不多,多數也是對於大局走勢的討論,極少時她才會覺得,安衡師太是一個長輩,可她心底知道,安衡師太確實是親人,與她同是穿越者,某種意義上,是這個世界上,她最親的人了。


    風苓樂跟著念了一遍那句詩:“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宴芳春看見風苓樂秀美的眸子起了霧氣,泛出了一層淚花。


    明明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鏗鏘玫瑰,卻仍舊有種少女般的倔強不服輸和逞強,與數年前宴芳春初見這個明豔的女子時,別無二致。


    她突然想起安衡師太說的,其他人都不變,風苓樂會變,其他人會變,風苓樂不會。


    安衡師太也許武功不如她,也許美貌不及她,也許財富不及她,也許什麽都不如她風苓樂,可能唯獨比她聰明比她狠心,安衡師太能忍得了寂寞,忍得了長達百年的寂寞。


    宴芳春不忍再看,她再愛玩笑熱鬧的性子,也知道要給風苓樂留一點發泄的空間,隨即便悄悄退了出去,順帶著捎上了門,卻又不放心離開,站在門外安靜地聽房間裏的低低啜泣。


    南宮玄亦是在門外聽著,心裏沒來由地升起對安衡師太的一點恨來。他安衡師太洞徹人心,能夠顧及天下蒼生,為什麽就不能顧及風苓樂,為何非要在此時坐化,難道是要世人非得為她流淚送行,才能安心嗎?


    可南宮玄也明白,安衡師太知道風苓樂的選擇,那條路上的苦楚,從來不會變少,隻會隨著世間增多。


    可他也知道,安衡師太又何嚐不為難?再說這個早就該歸天的人逆天改命,算是與天掙命才活了百餘年,此時坐化而去,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世間眾生,說到底,誰又逃脫了自己的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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