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烏鵲南飛。


    夜風吹起,已經有了些許涼意。


    江夜澤幾乎巡視了一整天的防禦工事,還幫著底下的士兵幹了不少活,身上的汗水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今日的山腳下看起來似乎十分平靜,江夜澤總算可以鬆口氣,今夜該可以睡個好覺了。


    一一叮囑今夜輪值的人,要多加小心。


    邊打著哈欠,邊趁著月色往自己營帳的方向走。


    營帳周圍幾個守衛放哨的士兵奇怪地看了江夜澤一眼,卻沒有說什麽。


    江夜澤也被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臉上,覺得自己可能是沾了什麽髒東西,也不在意,掀開營帳簾子,往裏走。


    一進門就是案幾,隔著盔甲與兵器的架子,後麵是床榻。


    江夜澤一進門就覺得不太對勁,左右看了看,發覺自己的床榻,似乎被人動過,隻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看的並不清楚。


    江夜澤小心翼翼繞過兵器架,然後愣住了。


    床榻上的薄被已經被打開,一件奇怪地外套散亂在一旁,被子鼓起一個弧度,蔣曉夢真呼呼大睡,還有點打著小呼嚕。


    江夜澤:“……”


    江夜澤:“我說……你能不能先起來……”


    蔣曉夢絲毫沒有理會,翻了個身,接著睡。


    江夜澤無語了,反身出門,打算到鶴青焰的營帳去問問,怎麽把這奇怪的小女孩塞到自己的營帳裏來了。


    結果一路氣勢洶洶走到鶴青焰的門口,被鶴青焰的衛兵攔下了。


    “城守大人……鶴先生已經睡下了,囑咐我們不讓任何人打擾他,若是您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不如就先回去睡覺?”


    江夜澤拉著個臉,就知道鶴青焰算準了他會來算賬,提前準備好了這一出,這會兒說不定正在營帳內躲著偷偷笑呢。


    可他也沒辦法,總不能不顧麵子,強闖進去吧。


    在鶴青焰賬外徘徊了許久,江夜澤這才悻悻地回了自己的營帳。


    一天的奔波勞累,到了還被人整,沒有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江夜澤不免有些生氣,解下佩劍往劍架上重重一放。


    蔣曉夢卻是正在做噩夢。


    寂靜深林好似隻有她自己粗重又淩亂的喘息聲,又好似四麵八方都是奇奇怪怪的嘶啞的聲響。


    隻有肆意狂奔,她不敢回頭也不顧腳下踩過了什麽物什,隻管發足狂奔逃得越遠越好。


    自己的潮牌衣物,流行的乞丐裝的褲子,在奔跑的過程中,被樹杈枝條扯成名副其實的破布條,裸露的胳膊麵龐被樹枝劃拉得血絲直冒也顧不得停歇,隻怕一停腳就會被抓回去,被抓回去麵對那個凶神惡煞的繼父和成日裏隻會酗酒鬧事打人的母親。


    今日之前年少氣盛的自己還大言不慚叫囂著老娘天下第一,誰怕死誰他媽龜孫子,然而自己的親姐姐從高樓跳下滿身血汙雙目圓瞪的死相與那玷汙了自己姐姐的禽獸麵目猙獰的模樣不斷在腦海裏翻騰。


    死,實在是可怕,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快跑啊,快跑啊,不要被抓回去!!!


    待清醒過來已然逃進這深山老林,薄底鞋早已磨破,腳底被石子碎渣劃破幾道口子不斷流血結痂又破裂添新傷,實在走不動了倚著根粗壯樹幹略喘口氣,夜色漸深涼氣四浸,前路茫茫生死未卜的蔣曉夢幾欲哭出聲來,仿佛繼父的眼睛就在背後盯著她。


    金屬碰撞之聲清脆尖銳。


    蔣曉夢大叫一聲:“不要!”從床上坐了起來。


    江夜澤一臉懵地看著她。


    蔣曉夢似乎也是不太好意思,撓了撓腦袋,從床上走了下來,她和衣而臥,隻是脫了鞋子,襪子上印著海綿寶寶。


    江夜澤吵醒了這小姑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道:“吵醒你了?你去睡吧,我去士兵營裏擠一擠。”


    蔣曉夢還沉浸在方才的夢中沒有緩和過來,看著江夜澤要吹熄蠟燭走出去,連忙道:“不不不,你別出去了,你睡吧,我打地鋪,我睡地上就可以。”


    說著立刻將自己散落在床上的外套拿起來,退到旁邊。


    江夜澤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這樣不好吧,你……我……男女授受不親,這傳出去,多不好。”


    蔣曉夢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才不在乎這些呢……我,我一個人,我害怕。”


    江夜澤以為這小女孩是害怕這山中不安全,也隻好道:“這裏人多,山中的野獸,不敢來的。”


    蔣曉夢點了點頭,挑著幹淨的角落裏,躺了下去。


    江夜澤自然不能看著一個女孩睡地上而他自己睡床,便道:“你睡床上去吧,女孩子家,身子弱,怎麽能跟我們這些男人們比。”


    說著主動鋪開了床榻,還撣了撣被子上的灰。


    蔣曉夢搖了搖頭,她看似堅強高傲,實則十分脆弱膽小,她的尖刺外殼,就是為了保護她那顆柔軟的心,她害怕,她害怕自己睡了床之後,江夜澤記仇,或者排擠她。


    直到江夜澤反複說了,甚至說了要睡到外頭去,蔣曉夢這才相信了,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躺倒之前,還解釋了一句:“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營帳。抱歉。”


    江夜澤則是瀟灑一笑,道:“無妨,你一個弱質女流,流落在外,自然諸多不便,我還是要多多照顧。你還未說,你是何方人士。”


    這一問倒是問住了蔣曉夢,她思索了半天,道:“那我告訴你吧,隻是這是一個秘密。我告訴了你,你不能告訴別人。”


    到底還是個孩子,不必風苓樂,穿越來時隻穿了靈魂。孩子的天性便藏不住事情,何況是在這麽一個需要人安慰,且需要人保護的時候。


    卻不料江夜澤道:“這事若是個秘密,定然對你十分重要,你這麽貿然告訴我,萬一我是壞人呢?”


    蔣曉夢翻了個身,一雙星亮的眸子盯著江夜澤,道:“我覺得你不是壞人,嗯……直覺!女人的直覺。”


    江夜澤笑了笑,剛毅的嘴角笑起來卻是格外的溫柔。


    蔣曉夢盯著江夜澤的眼睛道:“你知道嗎?我……嚴格意義上來講,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


    江夜澤立即道:“那你是什麽?是鬼嗎?”


    蔣曉夢:“??”


    江夜澤立即幹笑道:“哈哈哈,沒什麽,開個玩笑。”


    蔣曉夢撇了撇嘴:“你這玩笑開的可真沒水平,你一定沒有女朋友。”


    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江夜澤想了想,怕又挨嘴炮,還是忍住了沒問,就聽蔣曉夢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之前我在家的時候,我媽正喝醉酒,在屋裏躺著,我姐跳樓了,我知道她是為什麽跳樓,可是警察不相信。警察就是捕快,算是你們這裏的捕快吧。我心裏很難受,也很害怕,不敢回家,在公園長椅上睡了一夜,起來之後,就在山裏了。我當時以為是被人拐賣了,或者有人開玩笑,可現在這麽一看。我可能是真的穿越了。”


    江夜澤靜靜地聽著,雖然有些名詞還不太明白,可總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試探著問了句:“那你的父親呢?”


    蔣曉夢眼裏帶了些濕意,扁了扁嘴:“早就死了。”


    江夜澤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安慰,半晌隻道:“你也是個可憐人,既然回不去家,那就暫時跟著我吧,等仗打完了,我帶你回去,再好生安頓,別想了,早些休息吧。”


    這原本極為尋常的話語,在蔣曉夢聽來,卻如同天籟。


    她也曾喜歡看武俠小說,無限向往其中江湖兒女恩怨情長,如今身在其中,方知其中滋味,卻並不是自己臆想中那般瀟灑自如,這瀟灑中,帶著無奈,帶著恐懼,帶著不得不前行的枷鎖。


    想了想,她還是開口道:“我……我不會白吃你的,我會幹活,雖然……雖然我一點兒也不了解你們這裏,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相信,我還是會起到一定的作用的。”


    江夜澤隻是笑了笑,這安撫性的笑,如同一抹和煦的陽光,照進了蔣曉夢心中,江夜澤輕聲道:“別想了,先睡吧,我相信你。”說著閉上了眼。


    蔣曉夢聽著這溫柔剛毅的聲音,不由得有些紅了臉,裝作自己睡著了的樣子,半眯著眼,偷偷在縫隙裏看江夜澤的睡顏。


    燭火溫柔,時光無聲。


    夜色柔軟的像一塊錦緞,就這麽溫柔地覆了過來,蔣曉夢穿越之後,頭一回覺得安心,頭一回沒有在擔驚受怕之中入睡。


    她淺淺的呼吸均勻的起了,睫毛垂下一片俏皮的陰影。


    江夜澤睜開眼,看了一眼這睡著的小姑娘,複又安心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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