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目前各方的戰事都不算吃緊,墨瞳便著人選拔出一批能力夠強的新人派回來進行最後訓練。


    處理完手上軍務,墨瞳起身抻平袍服上因坐太久留下的褶皺,抬步走向軍營的訓練場。


    還沒走到便聽見高昂的責罵聲,言辭激烈聲音粗俗。


    而且隱約能聽見皮鞭的抽打聲,以及壓抑的稚嫩哭聲。


    墨瞳通常是分管軍隊調度,對於訓練這一塊接觸不多,走到訓練場,才發現百夫長在用指餘寬的長鞭,在狠狠的抽打匍匐在地上的士兵,這些士兵光裸著上身,有幾個已經被抽打的後背皮開肉綻。


    墨瞳對於這一幕有些吃驚,似乎大多數的士兵是在跑圈,而體力不濟的則被拖出來。先是自己脫去衣服而後跪在很髒的黃土地麵,再是雙手托著一根長鞭跪著乞求懲罰,那百夫長抽打的則毫無章法。


    繞過地麵上那些被打的不成人樣的士兵,墨瞳冷著臉,對著還在堅持完成超負荷訓練的士兵道:“停下,休息。”


    墨瞳轉而看向那兩個抽打人的百夫長,他們的臉色沒有愧疚卻顯得理所當然。


    “誰準許你們這麽打人的?”墨瞳臉色一冷。


    “這。。這群崽子不聽話。”那百夫長看著墨瞳的神色有些懼意,卻仍舊是梗著脖子


    “不聽話?我看是體能跟不上,你們幾個怕連累了你們吧?!體能跟不上可以練,把人打傷了如何是好?!簡直胡鬧!”


    “將軍不是說,治軍從嚴嗎?我等皆是根據將軍吩咐行事。”


    墨瞳臉色一變:“還敢頂嘴?行,治軍從嚴,你們兩個給我到前院候著去。”聲音淡淡下達命令,再也不願意在這兒充滿腥氣的地方多待一刻。吩咐一幹人等今日可以休息,叫了幾個人把他們同伴帶下去清理後,直視兩個對自己目露不屑的百夫長。


    “這是軍令。”


    墨瞳回到前院,便有士兵給他拉了張椅子來,墨瞳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十指交叉,低頭看著兩個脫了上衣赤膊跪在地麵的男人,其中一個單手遞過來藤條,墨瞳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並沒有用手接,而是慢慢抬腳踏在了那人的胸口隔著重重一踩而後放輕力道慢慢碾壓。


    “見到本將軍要尊敬,遞接東西要雙手。基本的都不懂,轉送兵部處置你們可比我動手省力。不要以為你們兩個人是何子民的親信我就不能把你們怎麽樣。”


    一番話下來,對方似乎有些畏懼,磨蹭著雙手遞與自己藤條,抬手拿了轉步於另一個人,指著地麵,下令讓此人趴在地上,像是剛剛挨打的士兵那般。


    墨瞳拿著藤條,戳在一個人的背上上,喊了另一旁的人爬過來,鞭捎在人脊背上上畫著圓圈,墨瞳淡淡道:“羞辱未來的士兵,不敬上級,自身不知畏懼,不懂服從。一條規矩十鞭,一共三十。一鞭一數,不能停頓,否則重來。你們都是要臉麵的,別把自己弄得太難看。”


    話音剛落,墨瞳便是一揚手,打在受訓人後背緊繃的肌肉上,隻是用了三分力,一鞭下去,那人的皮膚上腫脹立刻紅中帶著血絲,心知這人皮肉較為嬌嫩。怕是常年都在訓練場玩弄別人,不似上過戰場的士兵。


    遂把握著三分力道,順著人脊背繃得緊緊的肌肉抽打而上。破空而去的鞭聲夾雜受訓人低低的呻吟聲,墨瞳側目受訓者身旁跪著的另一人,他早已麵色慘白。


    而受訓者脊背早已經是滿滿發紅,揚手又是一鞭,鞭風劃破空氣,一鞭下去,藤條斷裂,血珠飛濺,餘光注意著跪著的人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才慢慢收手,將藤條在一旁的烈酒缸中沾了沾。


    而剛剛那滿目桀驁的人此刻貼著地麵趴跪著,滿背的鞭痕如花很是好看。


    “小懲大誡,你要時刻記得你是個士兵,就該把其他人也一視同仁,想著作威作福,先拿出真本事來。”


    拿起那人的衣服放在他身邊,喊了士兵把人架出去,回頭看著一旁那滿目求饒神色的人。


    接著鞭風破空而至,訓練場想起了鬼哭狼嚎的聲音。


    半晌,墨瞳才讓士兵扶起被打的直不起身的人,冷漠道:“我希望你能一輩子記住今天,切莫恣意狎玩為國而戰的勇士而不以為恥。”


    這時候身邊才想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將。。將軍。。”


    墨瞳一回頭,卻見是個眼熟的小廝,是攝政王府的人。


    “怎麽了?若是來送禮,便退回去吧,今日我已經說過一次了。”墨瞳淡淡道,手中藤條微微晃動。


    那小廝臉色變了變,道:“沒。。沒沒有,是殿下著我來請將軍,請將軍過去吃年夜飯。”


    墨瞳的眸子中這才起了一絲變化,年夜飯,自己也能擁有這東西麽?


    呆了半晌,那小廝才喚道:“將軍?”


    墨瞳回過神來:“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屆時。。我會去的。”


    小廝怯怯地看著墨瞳手邊還帶著血的藤條,道:“轎子已經給將軍備下了,殿下著我請將軍即刻過去,說若是將軍無事,便請將軍不必磨蹭了,若是有事,便等到將軍完事了請將軍過去。”


    墨瞳點點頭,想了想道:“你先去外麵候著吧,我一會兒就出來。”


    那小廝便乖巧地出去了。


    日頭漸漸高了,小攤子們也開始收攤回家,準備今夜的年夜飯了。


    蔣曉夢揉了揉眼睛,看向江夜澤:“你還想去哪裏看看呀?”


    江夜澤搖了搖頭:“不了,你還想去哪看看嗎?今日主要是帶你出來逛逛,你若是疲了乏了我們也可就此打住,現就帶你回去。”


    蔣曉夢抹了抹剛剛吃完冰糖葫蘆的臉蛋,又接過江夜澤的手帕擦了擦唇角笑容燦然,左右今日自己也吃飽喝足了,摸了摸小腹盤算著回去與鶴青焰再商量商量圖紙的事情便是,隻是今日這麽一吃,怕是又要長個二兩肉了


    隻是看著江夜澤,蔣曉夢的臉又有些愀然的泛紅了,不過她向來不是太拘謹的人,便道:“既然江大將軍你都這麽說了,那麽就就此打住吧。今天真是謝謝你咯,還讓你破費了,有機會的話我請你出來轉轉。我們這就回去吧?”


    江夜澤看了看天色,笑道:“這會兒該是準備年夜飯的時節了,咱們回去正好幫幫手,嗯?”


    蔣曉夢笑著應了應,道:“今日總歸是要謝謝你。”


    說著就要把手中的手帕給江夜澤遞過去。


    江夜澤伸手來接,卻是觸到了蔣曉夢的手,繼而雙目相對,心牽情動,江夜澤的大手不由得握住了蔣曉夢的雙手,這雙手與他的粗糙大手不同,這雙手不曾騎過馬,不曾拿過刀,不曾射過箭,不曾殺過人,這雙手溫暖潤澤,就像是一件稀世珍品一般,讓江夜澤難以自持。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是紹州營帳之中黑夜裏的淺淺呼吸,那是月下淒清迷惘裏的安心相隨,那是一路的照顧和陪伴,那是新鮮的笑意與純真,他是她的劫,她是他的解。


    江夜澤低下頭,輕輕吻了吻蔣曉夢粉嫩的唇瓣,淺嚐輒止,繼而分開。


    蔣曉夢一張臉變得通紅,繼而埋進了江夜澤的懷中。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江夜澤一路背著蔣曉夢回到攝政王府的時候,墨瞳已經到了,正趴在房簷上掛燈籠,江夜澤一見墨瞳就要立正行禮。


    墨瞳掃了一眼他以及他背上的姑娘,心底沒由來一陣慨然,偏了偏頭:“進去吧。”


    江夜澤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將蔣曉夢放下,就聽鶴青焰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喲,這是四條腿出去,兩條腿回來,怎麽樣,江兄,溫香軟玉的感覺不錯吧。”


    江夜澤鬧了個大紅臉,蔣曉夢從他背上下來之後,不隻是害羞還是其他怎麽的,也沒有再多言語,而是拿著麵具,轉身就跑了。


    江夜澤這才對著鶴青焰道:“就你嘴碎,女人一樣。”


    鶴青焰調笑:“這有了美嬌娘就是不一樣,如今的江大巡撫真是厲害,還不許人說了。”


    這頭兄弟間的調笑正熱鬧,那邊的蔣曉夢跑回了自個兒屋子,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燒的緋紅的臉,用水稍微冰了冰,才坐在了床上,捶了捶泛酸的小腿,再對著鏡子才發覺自己的頭發上落了什麽東西,似乎是江夜澤毛手毛腳的,取冰糖葫蘆的時候,從上麵掉下來的冰糖渣。


    蔣曉夢甜蜜的笑了笑,這才褪下外套放了披風,將發套取下頭發散下,從火爐上取了熱水來,俯身側頭將頭發浸泡在水裏,手心聚攏攬水淋到頭上,蹭動肥皂揉出泡沫,反複揉洗,這才簡單用水衝洗便頂在頭上。


    端著水就這麽將水倒掉,用葫蘆瓢舀水直接在接好熱水,低頭將頭發泡在水裏洗淨,用手將水擰淨撩起頭發,順勢用水洗了把臉,閉著眼起身用毛巾擦拭頭發,水珠順著下頜流下去。


    水溫正好,恰似他溫柔的觸感。


    蔣曉夢回了神,擦了擦頭發,看著鏡中的自己,粉麵桃花,春色盎然。


    冬日未盡,春便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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