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麵沒有過多追究柔伽的事情,孟梓萱也是早就料到了,整了整儀容,孟梓萱這才出來,行了個禮,道:“臣妾無能。。沒能讓妹妹。。”


    南宮梵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定然也是盡力了的。”


    一旁的穩婆插嘴道:“恕老身多嘴,皇後娘娘對婧妃娘娘可是十分上心,姐妹倆感情也好,婧妃娘娘還將小皇子托付給了皇後娘娘呢。”


    孟梓萱道:“莫要喧嘩。”


    南宮梵道:“不錯,正要如此,不說朕都要忘了,孩子沒有母親是不行的,梓萱你賢德,定然是個極好的母親,你待如何?”


    孟梓萱假意擠出兩點眼淚,道:“妹妹福分淺,這個孩子,臣妾定然視為己出!”


    趙明芾在一邊看著,突然覺得後背一陣冷意,這後宮中的人,不論人品如何,為了自己的利益,到底是能夠不要臉皮,什麽都做得出來,還好,還好他的柔兒不是這樣。


    南宮梵有了孩子,心情自然是十分不錯,隻是礙著柔伽剛剛“逝去”,他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按照龍炎的禮法,皇室有了皇子,是要請鏡天監占卜,禱告上天的。


    這皇子南宮羽落了地,鏡天監自然也就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隻是鏡天監中,如今的副使,正巧是孟梓萱的娘家人。


    南宮梵看著鏡天監正副雙使向天禱告,繼而焚燒龜甲,默念咒語,麵色卻是由著驚喜變為了驚詫,最後越來越凝重。


    “怎麽了?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朕還能吃了你們不成?”南宮梵心急,由不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出現任何閃失,怒道。


    那正使是個人精一般的人,被孟梓萱打過招呼之後,也就沒有再幹涉副使的行動,畢竟這天象,不過是天上星星的運行軌跡,與地上的人的關係,可以說是屁事沒有。再者說,能看懂天象的人也不多,自己就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孟家賣個人情,將來也好高升。


    那副使便向前一步,故意裝出戰戰兢兢的樣子,叩首道:“此子乃是天命所在,隻是。。”


    南宮梵被他這麽一吊胃口,愈發的焦急了:“隻是什麽?說啊!”


    副使看了南宮梵一眼,趕緊低下頭道:“天象有異,熒惑東離,文曲難以守心,此子之母,乃是不祥之兆!”


    沈太後抱著嬰孩的手一頓,皺起眉頭看向副使,這難產而亡的事情,宮外人是不知道的,這麽說,這個婧妃是真的不詳了?這麽一個青樓女子,入宮為妃,本就是僭越,如今看來,果然不祥。


    “你說不祥,是什麽意思?”南宮梵問道,顯然他也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


    副使道:“此女身上瑞氣不足,殤氣有餘,囿於熒惑之北紫微與文曲之西,乃是大凶之兆,若是長此以往,母子皆不能保。”


    沈太後眯眼:“你的意思是,須得去母留子?”


    副使的頭更低了,卻沒有反駁的意思。


    想到此處,南宮梵反而鬆了一口氣,柔伽的死對他來說,算得上是心中的一個疙瘩,如今看來,她活著,反而是不祥之兆,死了也罷吧,就當是為兒子祈福了。


    沈太後顛了顛自己的孫兒,道:“婧妃已經難產而死,以你看,這天象可有什麽指示?”


    副使想了想,道:“須得宮中無子,且位份高的女人,才能壓降文曲星,保起平安。”


    沈太後眯眼:“那不便是皇後,也罷,皇後是個賢德的,孩兒給她,哀家也放心。”


    卻見副使沒有告退的意思,南宮梵問道:“還有什麽事情嗎?”


    副使正抬頭看向天空,半晌才道:“熒惑已黯,隻是尚未徹底偏離,須得盡快讓婧妃下葬,不能停靈三日,按著往日的禮法來。”


    沈太後看了一眼南宮梵,便道:“你先下去吧,哀家知道了。”


    鏡天監的人退下了,沈太後這才冷了臉,對著南宮梵道:“哀家當日不讓她進宮,便是見她狐媚子,如今倒好,成了這般情狀。”


    南宮梵心情也不好,便道:“一切便聽母後的安排吧。”


    沈太後卻是將孩子交給了一邊的奶媽,自己轉身走了:“哀家老了,這宮中的事務,該由皇後來打理,該怎麽辦,你去問問皇後吧。”


    南宮梵垂下一頭黑線,沈太後這麽一任性,自己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進了殿內,發現孟梓萱還在那處,隻是神情不似之前哀泣了,見南宮梵進來,孟梓萱十分溫和地問:“鏡天監如何說了?”


    南宮梵也未多做解釋,隻是道:“羽兒以後,便是你的親生孩子了,出生文冊,朕會改動,你著人尋處好些的墓地,悄悄地把婧妃葬了吧,畢竟她為朕生養了個孩子,唉,怪她時運不濟,日後宮中,便沒有婧妃這個人了。”


    孟梓萱知趣地點了點頭,試探道:“那。。那婧妃妹妹,今夜就該葬了?”


    南宮梵點了點頭:“你在宮中,為她立個香竉吧,日後也好拜祭,隻是不要提到明麵上來便是。”


    孟梓萱這才道:“是,臣妾知道了。”


    夜已經到了後半截,南宮梵也沒有久留,回了常去的祈樂宮,孟梓萱這才招來幾個心腹,抬著一頂小轎子,從鳳昭宮的後門溜了出去。


    孟梓萱亦是在轎子中一路跟著,怕他們路上遇到什麽麻煩。


    趙明芾跟著轎子,轎子中坐著柔伽與孟梓萱兩人。


    孟梓萱看著柔伽的樣子,除了比死人體溫略高之外,與死人並無兩樣,外加她剛生完孩子,身體大虧,嘴唇的血色都幾乎看不到,好在自己給趙明芾準備了不少名貴藥材,出去之後補一補,便差不多了。


    到了鄰近禦花園的朝壽門,小轎子慢下腳步來。


    侍衛攔住道:“什麽人?”


    孟梓萱掀起轎簾子,露出自己的臉來:“方才可是鏡天監方大人與孟大人的轎子出去了?”


    那侍衛一見是皇後,來不及行禮,便聽孟梓萱這麽發問了,道:“回娘娘,正是,走了不到一刻鍾。”


    孟梓萱裝出氣惱的樣子:“真是無禮,禦前衝撞了皇上,本宮的表弟也算是得罪人了。本宮現在趕著出門,給他囑咐些話,你們可要檢查?”


    那侍衛急忙搖頭,誰不知道如今的朝中,除了沈家,便是孟家一手遮天,自然是不敢阻攔皇後的。


    小轎子得以出門,走了半裏地,孟梓萱這才停了轎子,尋了處小客棧停下。


    趙明芾撲通一聲跪在了轎子前:“草民替柔兒謝過皇後娘娘了。”


    孟梓萱忙道:“快起來,你們這就走了,莫要再這麽客氣,來,這些拿著,算是本宮的一點心意,你們也好過活。”說著掏出了一個精巧的小包,裏麵自然少不了是珠寶首飾之類的。


    趙明芾含淚收了,這才從轎子上,將被子裹緊的柔伽抱了下來。


    早有人跑去開了小客棧的一間房,趙明芾抱著柔伽,向著孟梓萱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進了客棧。


    孟梓萱歎息一聲,起了轎子回了宮中不提。


    趙明芾將柔伽放到床上,在窗口看著孟梓萱的轎子走了,這才複又抱著柔伽下來,硬是支撐著又走了半裏地,另尋了一家客棧住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也不怪他心思多,隻是如今的世道,不必之前,他如今也不是一個人了,須得小心為上。


    給柔伽熬了藥,趙明芾守在床邊,就這麽靜靜的坐著,等到快天明的時候,柔伽才悠悠轉醒。


    一醒來,看到的便不再是皇宮內院處處可見的錦繡裝飾,柔伽看向床邊的趙明芾,幹涸的嘴唇動了動:“我們。。回家了?”


    趙明芾溫柔的笑了笑,道:“我們快要回家了,來,先把藥喝了,等你養好身體,我們就回家。皇後娘娘仁慈,給了我們不少東西,這些東西,足夠咱們花幾輩子了。”


    柔伽笑了笑,這才乖順的喝了藥汁。


    趙明芾細心地擦了柔伽唇邊的藥汁,問道:“餓不餓?想不想吃些什麽?”


    柔伽點了點頭,趙明芾便要起身,卻聽柔伽道:“別走,明芾,別離開我。”


    趙明芾無奈的道:“我不走,我就是招呼小二,讓他給你煮一碗雞肉粥上來。”


    柔伽這才平和下來,眼中帶著疲憊的紅血絲與淚花,卻滿是幸福的光彩。


    誓言曆經世間百般的磨練,最終能許諾一生的,卻也許隻是當初兒時的一句笑談。


    平步青雲如何?震驚天下又如何?


    到了閉眼之時,多少人記得你的榮耀,多少人記得你的好。


    孟梓萱其實無比羨慕李柔伽,她有一個可以為她赴湯蹈火的男人倚靠,而她,隻能在深宮之中,繼續寂寞的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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