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亞男終究還是給宇文姿來了電話,“宇文小姐,請你下周一帶上資料來報道,歡迎你進入皇風。”


    她來電話的時候,宇文姿正在廚房熬湯,電話一響,宇文姿手上的水都沒擦幹,跑出廚房的時候,差點在客廳裏摔倒,客廳是老調的歐式風格,宇文姿想,這長餐桌擺在此處,真是浪費空間,不如撤掉換個小吧台更有意思。


    皇風是個投資公司,規模當然比不得華爾街投行,但握著大筆資金終日與銀行或者保險打交道,對各人的要求也是不低的。


    宇文姿穿著襯衫包裙過來,前台是個小妹子,“請問......?”


    “我約了範經理。”宇文姿衝她笑。


    前台點頭,“好的,您稍等,我替您叫她。”


    範亞男從裏頭出來,看見宇文姿,提醒道:“財務工作嚴謹,你不懂的一定要問,莫要自作主張。”隨後,又加一句,“辦公室空調打的低,下次穿件外套。”


    財務經理姓劉,也是位女士,國內一流名校畢業,她介紹諸位同事給宇文姿認識,財務滿屋子都是女人,唯有一名男士,確切的說,是個男孩子。


    男孩子姓何,介紹自己,“我是何玉玨。”


    宇文姿點頭,“你好,宇文姿。”隨後又瞟到劉經理桌上工牌,“劉昭”,宇文姿新人新事,不敢開口叫一聲,“昭姐。”


    宇文姿剛來,沒人敢讓她接手正式文件,唯有何玉玨過來教她操作係統,“這樣,對,你暫時還沒有工號,可以先用我的。”


    整整半日,宇文姿都盯著電腦,看看係統配置,看看各人的工作量,不過半日功夫,她竟覺得比買菜做飯拖地一天的功夫還要累,或者說,是因為腦子不停轉動帶來的疲憊感。


    劉昭自有小隔間,與普通員工無甚可說的,何玉玨過來教宇文姿貼票單子,“這是報銷的單據,你看,單子這樣貼,從上至下,這裏有審核人的簽字,每年總公司會來稽查,若有假的票據,那你要擔責任的。”


    宇文姿點頭,恨不能將幾張票單子生吞了進去,唯恐出現什麽岔子。


    總算堅持到午間,劉昭自己從家中帶飯上班,何玉玨還是像個天使般降臨,“阿姿,走,我帶你去食堂。”


    宇文姿細心合上文件夾,拿了錢包跟著何玉玨下樓,寫字樓負一層有食堂,宇文姿準備買兩個套餐,何玉玨卻已經先一步上前買票,一個商務帶湯的套餐三十,他買給了宇文姿,自己則買了個粥,還有一小碟炒粉,這是個組合套餐,兩件一起十三塊。


    兩人坐下來,宇文姿掏錢給他,那男孩子也不接,“別推來推去了,吃飯罷。”


    宇文姿吹了半日空調,肩胛骨酸疼,她動動肩膀,何玉玨道:“昭姐她們都是用條大披肩的,明天你也帶一條來。”


    肩上發涼腳上疼,宇文姿跺跺腳,男孩子瞧見,道:“沒必要穿這種鞋子,昭姐她們在桌子底下放了拖鞋,出門才換回來的。”


    宇文姿從沒上過班,哪裏知道其中門道,她笑一笑,“好,我明天就拿拖鞋來。”男孩子點頭,宇文姿問他,“你年紀小,才畢業嗎,一個月多少錢?”


    何玉玨幾口吃了炒粉,“工資是保密的,私下不可以討論。”


    宇文姿又犯了忌諱,忙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啊!”


    “沒事,你別問別人,人家不會告訴你的。我們部門昭姐的工資最高,但是不如範經理的高,她們職級是一樣的。”


    職級平級,工資卻不相同,宇文姿低頭喝了幾口湯,覺得莫名非常。


    總算熬過三天,這周四就是國慶,公司周三下午循例開會,並給各部門發了郵件,“本月恰逢國慶盛典,放假七日,請各位同事鎖好門窗,注意安全。最後,祝各位同事假期愉快。人力資源部,上。”


    宇文姿熄了電腦,劉昭叫她,“阿姿,這有幾張單子,你貼了再走,總公司有人審核,他們還沒下班。”


    宇文姿入職還沒單獨做過甚麽正事,這幾天她不是在學係統,就是在幫著何玉玨整理財務檔案,根本就沒單獨上手做過報銷。


    此刻劉昭交代下來,她恐慌中又帶著欣喜,總算經理不讓她做擺設了。宇文姿馬上說好,坐下開了電腦。


    何玉玨交代過係統中的流程,貼了票,審核,簽字,掃描進係統,提交總公司,待上頭批複,就與她無關了,係統會自動轉入劉昭的工號下方。


    宇文姿理清了流程,覺得自己完成起來沒有壓力,她整齊的貼好了單據,又掃入係統,提交給總公司的財務人員,不出五分鍾,財務人員就有了反饋,那人也是個新來的大學生,他說:“阿姿,溫總要同你說話。”後頭還加了個表情包,上頭一個流淚的表情,配字,“好自為之。”


    皇風有一段奇緣,現皇風的總裁溫青青先生育有兩子,二子分別都配婚風暴科技的千金,溫青青長子溫疏桐子承父業進駐皇風,次子溫雲泉坐鎮風暴,二子娶了對門風暴的一對姐妹花,皇風一時勢大,這段美滿姻緣也上過各大財經雜誌的頭條。


    桌上座機響,宇文姿伸手去接,那頭傳來一個低沉悅耳的男聲,“我是溫疏桐。”


    一般的新人絕無此契機,想聽副總裁的親訓,可以,去總公司培訓,也是有機會聽溫總說幾句的,誰人不知,溫青青總裁已經年邁,溫疏桐常年服務於皇風,就是要等著接班的。


    那頭道:“你有仔細檢查過票據嗎?”


    宇文姿諾諾,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錯,又覺得那邊聲音還算溫和,放開嗓子回了一句,“我檢查了。”


    那邊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這是套票,也就是說,客戶手裏拿的那一張和交回給我們公司的這張其實是一樣的,你仔細看,客戶給的複印件和交還給我們的票據編號不一樣,這說明不是同一套票據。”


    “你去翻係統最早的掃描件,與他交上來的也是不一致的,這張報銷,公司不能批。”溫疏桐邏輯縝密,宇文姿也聽懂了其中關係,“那怎麽辦?”


    咱們新人員工宇文姿張嘴問副總裁溫先生此事應該怎麽辦,那頭回話:“此事不難,請客戶提供正確票據,否則公司不予回複。”


    案子擱置在係統裏是要算時效的,這樁報銷,一停就是七天,等到劉昭上班來處理,估計分公司時效已經被拖垮,宇文姿懊惱萬分,早知如此,就不要上報了,直接同劉昭說自己不會可能更好。


    溫疏桐不理會小員工的心理掙紮,他說:“新人不經培訓就上崗容易出錯,你寫申請,下周上班先到總公司進行培訓,我會讓人通知範經理。”


    說罷,通話結束。


    假期第一天,宇文姿把客廳的沙發挪了地方,又將長長的飯桌橫到窗下,上頭擺了台電腦和幾本書,飯桌成了書桌。然後打電話給家裝公司,說要訂個吧台,順便購置了一個小冰箱,裏頭專放酒水。家裝公司來人,與她商議細節,宇文姿照著自己的審美,定下一麵全紅的吧台,管它好看不好看,合乎自己心意的最美。


    假期到第五天,範亞男打來電話,“阿姿,總公司通知你去培訓,你備好衣物,現在就去機場,溫總說他等你。”


    宇文姿想多問幾句,範亞男已經擱下電話。


    機場裏人來人往,宇文姿拖著箱子,總公司在上海,那麽飛往上海的航班在......


    電話又響,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宇文姿看見他,那人停了手機,轉身走了。


    宇文姿跟上去,那男人坐在候機廳,看了一下手表,“還有時間,這是你的機票,拿上東西,過安檢。”


    這些人走路都如風,宇文姿急忙跟上去,根本沒確認這人是誰,等她上前問好,“溫總好”,那人才愕然,“我不是溫總,溫總已經進去了,我在外頭等你,給你機票。”


    宇文姿這才仔細看眼前男人一眼,他穿襯衫,外頭套一件針織外套,戴著無框眼鏡,典型的精英穿法,他說:“我是你的同事,也是溫總的翻譯,我們才從歐洲回來。”


    宇文姿垂頭,翻譯都這麽氣派,溫總本人豈不是要上天?


    溫疏桐很斯文,宇文姿見他第一眼,腦中隻覺,他很斯文。


    男人穿很隨意的衣衫,斜靠在貴賓廳的沙發上看報紙,他瞧見宇文姿,還笑了笑,然後道:“宇文小姐是嗎,你好,我是溫疏桐。”


    宇文姿自然知道他是溫疏桐,但不知自己東家是這樣的隨和,溫疏桐拿開手中報紙,指著旁邊沙發,“阿姿,坐。”


    他知道她的姓名,宇文姿其實剛剛在途中打好腹稿,如何介紹自己,才不失禮。


    翻譯自覺坐到另一側,溫疏桐遞一杯溫水給宇文姿,“阿姿,懂德語嗎?”


    宇文姿先是搖頭,隨後又點頭,德語她不精通,認幾個基本單詞又是無礙的,畢竟宇文英在德國住了十多年,也曾寫信去德國,地址,姓名,這些基礎用項她還是明白的。


    報紙上有一處語法錯誤,溫疏桐遞給她,宇文姿笑道:“是錯了,或許是打印錯誤。”


    溫疏桐道:“不管是筆者錯誤還是審核錯誤,既然刊發,那就是錯了。如果我發現這樣的低級失誤,我會開了編輯。”


    溫柔的人說冰冷的話,宇文姿腦中轟鳴,又覺得對麵的翻譯看著她,嘴邊還有譏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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