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鳳尋站在書桌邊,他伸手推開窗,朝外麵看一眼,“時間還早,走,我送你。”


    宇文姿哪裏是真的要回去,她隻是站在那裏有些尷尬,易鳳尋擰開一瓶藥,往手心裏倒了幾顆,又喝了一口水,等藥入了咽喉,他才笑一笑,“走吧。”


    易鳳尋還是那麽溫柔地看著她,宇文姿將包往地上一丟,上前撲過去,語氣中帶著哭腔,“你個壞人,你生病了怎麽不告訴我,怎麽不告訴我!”


    女人的指責無稽又賴皮,自己漠不關心,還怪人家不曾通知你。易鳳尋笑一笑,他拍拍宇文姿的背,“好了,沒事。”


    這舒緩的安撫恰似當日易鳳尋安慰宇文英一般,語氣輕柔,又透著三分客氣。


    宇文姿不是傻瓜,她敏感意識到易鳳尋隻言片語間對她的態度已然不同,台風夜裏的真情突顯此刻變得像個笑話。她抬起頭,“鳳尋,你生我氣了?”


    易鳳尋有過很多女人,他見識過長腿細腰的外國名模,擁抱過甜美燦爛的年輕姑娘,更經曆過烈焰紅唇的冷豔冰山,但他喜歡宇文姿。無可否認,宇文姿是個標致的女人,她漂亮,又不濃豔。易鳳尋覺得自己還能和宇文姿相處很久,直至自己厭煩的時候。但目前離那一天恐怕還很遠。前提是,她要聽話。


    宇文姿是個好的情婦人選,或許也是個非常好的伴侶,哪方麵都是。但她不夠忠貞。


    易鳳尋指著書桌旁的軟椅,“坐。”


    宇文姿坐下,背部僵直,手指攪在一起,她有不好的預感,他要跟她分手。


    “樓下有幾部車,你喜歡哪個,自己選。”易鳳尋的開場白。“不要車也可以,車降價太快,房子吧,房子保值。”


    宇文姿頭腦轟鳴,她聲音沉沉的,“你......什麽意思?”


    易鳳尋指著書桌下方的紙袋,橙紅的紙袋子,上頭偌大的標識,隻要眼不瞎,都能認出來那是個什麽牌子,價值幾何。他說:“我見你喜歡方包,便給你定了一個,一個月前訂的,這兩天才送過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包包,車子,房子,打發女人的三件法寶。宇文姿彎腰,她抱起地上的紙袋子,打開盒子,拆開防塵袋,潔白的包裝紙下頭躺著一個天藍色的四方鉑金包,細膩光滑的皮質配一個金色的鎖扣,形製與宋雨濃砸她的那隻手袋基本無異。宇文姿盯著這隻昂貴手袋,心開始跳得很慢,她握著盒子邊框,手下用力,“你要和我分手?”


    易鳳尋扶了扶眼鏡,他向來溫柔的鳳眸此刻隻剩精明的光澤,“還想要什麽,跟我說,嗯?”


    多麽無情的男人啊,要一腳踹了自己睡過的女人,還這樣溫和有禮。宇文姿覺得自己若是拒絕了他的好意,簡直顯得自己不知好歹。


    當日袁安要離婚,宇文姿想問,“為什麽?”


    今日易鳳尋要分手,她原本想要問出口的“為什麽”卻臨時改了方向,她說:“好,那就多謝易先生了。”


    宇文姿起身,將手裏的包胡亂塞進包裝袋裏,她一手提著易鳳尋贈與的離別禮物,一手撿起自己的手袋,“那我先回去了。再見,易先生!”


    這一聲“易先生”她咬得很重,易鳳尋撥了個內線,“送宇文小姐回去。”


    回程的路上燈火幽暗,前頭的司機也不是當日的大漢,宇文姿嘴角幾次三番啟了啟,最後還是沒說出一句話來。她不明白,幾日之前都好端端的,才數日不見,今日話題就成了分手。再經過幾分鍾的猝不及防,大家就已經一拍兩散了。


    深秋的夜風帶出竹林風動,宇文姿扭頭朝後頭看了看,或許他隻是說說而已,他隻是開個玩笑,他是不是悄悄跟在後頭呢。


    很遺憾,宇文小姐的期許落了空,後頭別說人,連一隻鳥都不肯飛過。


    次日上班,何玉玨送上最新戰報,“昨日溫總喝醉了,昭姐也陪了幾杯,兩人拿著五十幾度的白酒對飲。”他指指後頭,“看,昭姐七點就回了公司,這女強人當得不容易啊!”


    劉昭在後頭的小空間裏坐著,她家境寬裕,丈夫是自己開診所的,名校畢業,收入不菲,劉昭本人擔任財務經理多年,屬於早早就上位的,但是這些年並未再進一步,看上去是止步於此了。


    何玉玨為人良善,他泡了一杯冷蜂蜜水,“姿姐,你拿去給昭姐喝。”宇文姿抬頭,“你自己去,刷個好感,露個臉。”


    “姿姐,我不好意思,你去吧。”小青年就是這樣,遇見女上司,都有三分害羞。


    宇文姿笑一笑,“你好像很怕她會吃了你?”何玉玨將杯子遞給宇文姿後落荒而逃,宇文姿將水輕放在劉昭桌麵上,“昭姐,小何給你的蜂蜜水,你試試。”


    劉昭三十又三,她妝化的不濃,依稀還能看清她臉上的幾粒雀斑,她指著桌前的椅子,示意宇文姿坐下。“阿姿,昨日怎麽沒吃飯就走了?”


    宇文姿笑了一笑,“我家裏有事,比較急。”


    “阿姿,昨天的事情你不要往心裏去,溫總愛開玩笑,你自己不當真,沒人會當真的。”


    劉昭捧著杯子,盯著宇文姿的臉,宇文姿笑了,“和溫總沒關係,是我自己的私事,真的。”


    “那好,你去吧。”劉昭放行,又添一句,“謝謝你的蜂蜜水。”


    宇文姿指指何玉玨,“是小何的心意。”


    劉昭笑,“是你們的心意。”


    宇文姿才背過身去,臉上就沒了笑容,她抿抿嘴,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劉昭也誤會了,專門敲打自己來了。


    劉昭說,你自己不當真,別人才不會當真。聽仔細了,這話的意思是說,你自己不要陷進去,外人才懶得管你和溫疏桐甚麽關係。


    宇文姿深深歎了口氣,誰要和姓溫的已婚男人有甚麽關係。她看了外頭老總辦公室一眼,一時間隻覺得,諸事不順。


    下班之後,宇文姿將風衣丟在沙發上,家裏似乎開始變得涼颼颼的,宇文姿朝窗外看一眼,才過了六點,天都已經黑透了。


    空調送出暖風,宇文姿一腳擱在茶幾上,目光瞟到雜誌的插頁,《你的愛情是否像龍卷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不及細看,電話嘟嘟作響。


    宋雨濃在那頭無精打采的,“阿姿,你在哪兒,出來喝酒。”


    宇文姿歎氣,“我在家麵壁呢,酒後亂性,不要喝酒了。”


    “地址告訴我,我來找你。”宋女士也不知醉了沒有,思路還是很清楚的,她把電話遞給司機,“來,報地址。”


    二十分鍾後,外頭的鐵門被拍得‘咚咚’響,“阿姿,快開門!”


    宇文姿穿拖鞋出去,瞧見外頭短裙高筒靴的宋雨濃女士,宋女士手上提著幾個袋子,“開門,我買了零食。”


    進了屋裏,宋雨濃將腳往茶幾上一擱,“誒,你一個人住這兒啊,不錯啊!”


    宇文姿遞上來一雙拖鞋,“要不要換鞋?”


    宋雨濃拉開長靴拉鏈,“媽的,這鞋磨腳,還他媽的這麽貴,還不如我小時候穿的布鞋,跑著上山下地都不累。”


    長靴丟在沙發邊,宇文姿看一眼,華倫天奴,宋小姐總是會挑揀最時興的款式來穿戴。衣服也是,包包也是,鞋子也是。


    宋雨濃摸著肚子,“那裏頭有泡麵,咱們一人來一個?”


    宇文姿指著廚房,“我燉湯,家裏有意麵,要不要來一盤?”


    廚房裏已經開始散發肉香,宋雨濃跑過去,“呀!鴨架子啊,我最喜歡這個,小時候......”宇文姿推她出廚房,“好了,別弄髒你的貴衣服,我可賠不起。”


    宋雨濃站在廚房裏不動了,她眼睛瞪著汩汩冒泡的湯鍋,宇文姿回頭一看,“怎麽了,怎麽哭了,被熱氣熏得吧?都說你嬌生慣養,熱氣熏一下,都要哭。”宋雨濃拍她一下,“放屁!你才被熏的,老娘在餐館裏混出來的,還怕這個?”


    宇文姿笑,“好了,別傷懷了,出去等著吧。”


    宋雨濃不理她,自己刷了袖子,去看湯鍋,她調了火,“小火燉著,來,我給你展示一把基本功,保證亮瞎你的大眼睛。”


    燒水,下麵,宋雨濃看一眼手表,“嗯,八分鍾。”然後她開了火,往鍋裏化了一塊黃油,倒上生抽和醋,撒了一點糖和黑胡椒粉,幾下翻炒,湯汁就出來了。麵撈出來,用涼水一浸,再去油鍋裏,宇文姿在旁邊看著,“喲,當真有一手啊。”


    宋雨濃將意麵分開兩盤,最後切了個西紅柿裝點,她單手撈個胡蘿卜,“小妞,要不要宋大廚給你雕個玫瑰花兒高興高興?”


    宇文姿雙手抱胸,“來來來,就是愛玫瑰,雕得不像要退貨啊。”


    四目相遇,兩個女人都“噗嗤”笑出來,宇文姿將宋雨濃手中的胡蘿卜拿下來,“好了,別顯擺了,知道你能幹。”宋雨濃一哼,“知道就好,算你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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