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時是被潺潺的水聲吵醒的。


    唔,說是水聲倒也不完全是的樣子……


    這樣想著,銀時作為一個高血糖人士迷糊的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不是萬事屋和室的屋頂,也不是貓屋敷家中客房的天花板——取這些而代之的,是藍天白雲,以及落在身上大朵的櫻花。


    “難道阿銀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到了異世嗎……可惡,早知道昨晚就應該把冰箱的甜品都吃光的!”銀時一個翻身坐起來,顫抖著聲音隨手捏起身上落下的某一朵潔白的有些罕見的櫻花說道。


    這句話的背景音仍然是讓人聽了就會心生寧靜的水流的聲音。


    向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銀時的死魚眼因極度的驚訝而張大了。


    在不遠處的櫻樹下,一個看上去完全就是放大版貓屋敷的青年,正安靜祥和的端坐在樹下,手邊放著一個放有熱茶和茶點的矮幾。穿著一身平安京時代人們才會追捧的華麗和服,抱著一尾獨弦琴演奏著。


    似乎是注意到了銀時的視線,目前隻能簡稱為長大版貓屋敷的青年睜開了雙眼,琥珀金的瞳孔中盈滿了讓人望之平和,心生親切的平靜和包容。


    “來自遠方的客人,如不嫌棄茶點粗糙,請用。”青年停下了演奏的動作,抬起手的瞬間,如墨的長發擦過手腕落在竹製的琴上,原本在矮幾上的茶點則平穩地被送到了銀時的麵前。


    銀時低下頭看了一眼——啊,是和果。


    缺少糖分滋養感到大腦有點懈怠的銀時抓起和果,恢複了那副懶散的樣子側臥在自己醒來的位置:“阿銀是不會客氣的。”


    “這倒是呢。”青年很是讚同的點頭。


    一邊啃著和果一邊不住用眼神偷瞄樹下的青年,“話說,你和一位我認識的少年長得還真像啊……啊不,完全就是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個大一個小,那該不會是你的兒子孫子曾孫子之類的吧?咳噗要是那樣的話可就糟了,那小子完全沒有遺傳到祖先的優點啊。”


    青年輕輕地笑了,似乎是很苦惱的樣子以手握拳抵在了唇邊:“當著本人的麵說壞話是不是不太好呢……銀桑。”


    不,不會吧!


    銀時手裏的和果掉到了地上卻沒有沾上塵土。


    然而銀時此刻完全被更重要的事吸引了注意力:“你這家夥……還真的是活了很久的老妖怪嗎!”


    “啊呀,你注意到的隻有這一點嗎?”青年的笑容中多少夾雜了一些苦澀,“應該不算活了很久吧,畢竟在下也是有好好的從嬰兒時期慢慢長大呢。”


    “……騙人的,絕對是騙人的。”銀時腦中掠過一些神鬼怪異之事,表情變得有些僵硬:“還自稱‘在下’……這麽老土的自稱完全就是你從不知道哪個時代活下來的證明。”


    青年伸出白皙纖瘦的手指拂去膝上的落花:“這麽說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在下現在隻是一道記憶罷了。”最後的那句話含糊的呢喃著。


    “咳!”兀地,自見麵來一直表現的很淡然的青年咳嗽了一聲,唇邊溢出不少殷紅將他的唇角染上了顏色。


    “喂——”銀時的眉毛抖了抖,對方這幅無聲無息的吐血設定倒是讓他有了那麽一絲熟悉感。


    “大人!”青年身側的空氣中浮現出一道人影,手裏拿著衣物披在青年的肩上,同時小心的別開自己腰間的佩劍不讓這冰冷的鐵器靠近青年。


    “麻煩你了,椿。”青年習以為常的拭去唇角的痕跡,微笑道。


    椿、椿——?


    銀時的眉毛不受控製的又是一跳:眼前這個渾身上下一點都看不出是女人的家夥居然是那個椿?


    ——的確,頭發高高束起,額前還係有純白的護額,一身藤甲腰間還別著□□。這種裝扮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女人。


    “我沒關係。”青年安慰人般的笑著,在椿不讚同的眼神中無奈的被攙扶起來走向屋舍。


    “大人,和果都吃掉了嗎?”


    “沒有呢,剛剛靠在樹下睡著了,醒來後就不見了,大概是被貓咪叼走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真是的呢,明明身體受不了,怎麽就是那麽貪吃甜食呢。”


    青年和椿的身影明明就在不遠處,但他們的背影卻像是罩上了一層霧氣,無論如何都撥不開。


    銀時挖了挖耳朵,視線轉向地上纖塵未染的和果。


    ……


    倒黴。


    真倒黴。


    被薔薇十字槍頂著腦袋的貓屋敷這樣想著。


    至於為什麽,他會被一臉殺氣的錐生零用薔薇十字槍頂著腦袋這件事。其實說起來是這樣的……


    前麵提到過貓屋敷少年雖然嘴巴毒了點,性格欠揍了點,脾氣大了點但總體來說還是個早睡早起愛好和平的好少年。


    黑主學院夜間部的上課時間放在平時,應當是貓屋敷的晚飯時間。而上課時間,則是應該休息睡覺的時候。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度是好少年的貓屋敷,理所當然的在夜刈十牙作為老師的第一堂課中睡著了……


    最後還是被人拍著肩膀叫醒的……


    “阪田君膽子可真大,夜刈先生的課都敢睡覺。”銀發的少女摘下頭上可愛的禮帽放在貓屋敷的課桌上,俯下身來對剛醒來還有些迷茫的人笑道。


    “……”貓屋敷有些沒回過神來,沒聽明白的樣子稍稍睜大了些眼睛。


    “紅瑪利亞,你對新生可真關注呢?”一條拓麻站在不遠處,對兩人的互動淡淡的說道。


    “阿拉?大概因為我也是中途轉來這裏念書的原因吧,總之,見到阪田君之後就很親切呢。”舉止活潑的少女踮起腳輕飄飄的轉了個圈,笑容真摯的側過頭:“以後可以叫你的名字嗎?阪田君。”


    “啊當然可以。”反正不是自己的名字,貓屋敷幹脆利落的就應下了。不過……他的目光真的忍不住直往一條拓麻的臉上看呢。


    “是嗎?我還以為會相信你這說法的,隻有日間部的黑主優姬呢。”一條拓麻別有深意的一笑,然後離開了教室。這過程中從頭到尾沒看過貓屋敷一眼,仿佛過來就是為了和紅瑪利亞說這麽幾句話而已。


    但是——


    睡眠不足導致精神上懶洋洋的貓屋敷打了個哈欠。


    一本正經的來試探什麽的但是腦袋上頂著一個自己看不到的紙鶴,這情形看起來還真是……咳。不想承認自己多費事寫了隱匿咒文在紙鶴上,就是為了看到類似場麵的貓屋敷不自然的別過了頭。


    不過……


    “真是不枉我用了那麽多時間來折紙鶴……”小聲嘀咕了一句,貓屋敷難以顧及旁邊還有一位疑似自己“一見鍾情”的對象,睡眠嚴重不足的他往桌子上一趴,瞬間就要進入夢鄉。


    “銀時。”少女甜美的聲音拽住了貓屋敷即將沉淪的意識。


    貓屋敷坐直了身體,兩隻手將自己的眼睛撐大,用手肘支在桌子上,轉過頭來看著化名為紅瑪利亞的緋櫻閑。


    “紅瑪利亞小姐。”


    這副樣子成功的逗笑了緋櫻閑,摘下的禮帽被少女握在手中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笑彎了的眼眸:“真是可愛的孩子呢。”


    “……孩,孩子?”被一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的女性稱之為孩子,貓屋敷不禁瞪圓了眼學舌一樣的重複道。


    “啊不要在意這句話。失禮了,不過剛剛你笑的很開心呢,是夢到什麽好事了嗎?”緋櫻閑笑眯眯的擺手。


    “我有笑嗎?”貓屋敷少年一愣,隻覺得腦袋空空,剛剛做沒做夢,做了什麽夢都是一片空白。


    “不記得了嗎?”緋櫻閑的笑容淡了下去,“也對,美好的事情總是不太容易記住。”


    “……”總覺得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就會開啟少女戀愛攻略線,貓屋敷明智的選擇了沉默。


    “說起來,等了好久,教室裏終於隻剩下我和銀時兩個人了呢。”緋櫻閑一手撐在課桌上,上半身慢慢靠近貓屋敷。


    “……”所以說這種莫名其妙的攻略線,就算什麽都不說都能開是吧!


    “額,是有什麽事情嗎?”……糟了,問題問的太魯莽了。貓屋敷心裏有著一瞬間的懊惱。


    不過想了想,又覺得能夠為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對象做點什麽也不錯的樣子。


    ——不,等等,什麽初戀對象什麽無疾而終,說別人總是腦補其實貓屋敷腦補的才是更厲害那個吧==。


    “可以嗎?”曖昧不清的詢問著,緋櫻閑披著少女的殼子樂此不疲的調戲著臉色變紅的貓屋敷。


    真可愛呐,自己都沒發現臉紅了呢。身為女性但氣勢總攻的緋櫻閑這樣想著,往日總是糾纏的她的悲傷和絕望似乎都有了短暫的退卻,


    “……這話問的不太對吧。”貓屋敷滿臉黑線。果然是距離產生美嗎?還好這個初戀夭折的早。


    ——所以都說了根本沒初戀那回事啊!


    “好吧,其實並不是什麽麻煩的事,隻是想拜托你。”緋櫻閑斂去了臉上一切表情,掛上了一個用於人前的微笑麵具掏出一個小瓶子。


    粗粗一瞥貓屋敷就看到了這個瓶中盛積的腥黑血氣。早有職業病的貓屋敷雙眉一豎,本能地掐了個手印順手淨化了瓶子裏的血氣。


    緋櫻閑:“……”


    做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的貓屋敷被自己的職業病醉了一臉——沒記錯的話這些夜間部的家夥都是吸血鬼吧?以人血為食其實也應當歸為妖物,而且還是造了殺孽業債的那種。這樣的家夥血液中有血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而且這些黑暗子民的力量其實也都大多來源於此。


    現在他還不知道紅瑪利亞少女這瓶子裏啥玩意兒呢,就腦子迷糊的順手結印淨化了。這可真是……


    “真厲害啊!”出乎意料的,紅瑪利亞即使從那一瞬間的貓屋敷身上感受到了極危險的氣息,但仍然握緊了瓶子在貓屋敷麵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人強行“洗白”。


    “咳不好意思,剛睡醒還有點沒恢複意識所以就……”對於甩鍋俠來說,世上沒有甩不出去的鍋。


    “沒關係,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把這個交給日間部的錐生零同學。當然,那要在我……之後了。”緋櫻閑語焉不詳的說著,將瓶子交到了貓屋敷手裏。


    “……一開始我還在想會不會是自己折的星星千紙鶴之類的,沒想到居然是液體啊。”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瓶子裏的東西,貓屋敷下意識地避過了血液這種直白的描述。


    “那些東西都不如它來的誠懇。”緋櫻閑笑笑,幾絲悲涼的情緒纏上她的雙眼,很快又被她按了下去。


    “哎?”貓屋敷掂掂手裏的小玻璃瓶,“誠懇什麽的……這種形容是用在道歉或者請求的時候的吧?”


    “啊是嗎?”緋櫻閑敷衍了一句,翩然起身:“那麽,就拜托你了。”


    “……等等!”貓屋敷望著紅瑪利亞離開的背影,“我還沒同意要幫你送過去啊?”


    “……所以現在我才會把這東西拿來給你的!錐生先生你稍微冷靜一點。”因為無法拒絕的少女委托,貓屋敷就這麽被薔薇十字槍頂住了腦袋。


    “我感覺得到是那個女人的氣息……”錐生零冰冷的表情裏混雜著惡心、悲傷、期盼的複雜情緒。


    貓屋敷沉吟了一下,拍了拍錐生零的肩膀:“你會找到更好的人的。”


    錐生零:“……”


    反應過來貓屋敷在說什麽的錐生零惱怒道:“才不是那樣!”


    但貓屋敷隻是一臉“我理解失戀的少年需要發泄”的同情表情,愈發刺激了錐生零想一槍崩了這家夥的欲/望。


    “出去!”瓶子又被塞進自己手中,貓屋敷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的功夫就被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錐生零拽著手臂扔出了宿舍。


    蹲在錐生零宿舍門口的貓屋敷可憐兮兮的撓著門:“……我隻是個送東西的,你把我扔出來就算了為什麽要把這個玩意兒也扔出來啊?錐生先生我是有職業道德的啊我這樣拿著客人的東西是會被開除的。”


    ==慢著,為什麽這說辭像個送快遞的?


    貓屋敷思及此一頓,認真的思考著要不要換套說法哄錐生零那中二少年開門。


    而此時的走廊的拐角處,一個人影背靠著牆壁,揚起了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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