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年夜(中)


    已是申時三刻,天色已完全暗淡下來,宮人們紛紛把宮燈掌了起來,在皇上,太後及皇後的案前還放了夜明珠,那個案上有一顆稍小的夜明珠的位子應該就是太子容景的位子。


    一聲帶笑的輕嗬打斷了容華和容瑞的廝鬧。


    “容華,不得對瑞兒無禮。”渾厚的男音帶著些許威懾,頓時讓兩人住了手。


    “參見皇上。”眾人行禮,時矜與剛來的菫世風並未行跪禮,而是把右手放在左肩上,行俯身禮。


    “平身吧,今日隻是小年宴而已,不必多禮。”東陵皇如今五十有六了,登基三十年來政績優異,邊境還算安康。


    “這位可是是北漠公主?”皇上行至時矜案前停下來和聲問道。


    “回陛下,正是。”時矜起身回道,態度平和,不卑不亢。


    “知禮,不錯,看來朕可是為景兒尋了個好親事。”東陵皇大笑著登上主位。


    “可不是?要不然說父皇偏心呢!”接話的聲音很是熟悉,是當日在城門外攔人的宣王容煊。


    “不急,等會兒也偏你一回就是。”皇上不禁笑了笑。


    眾人也應和著笑了,這大概也要為宣王指親了,各家的心思頓時活了起來。


    時矜這才看清,五皇子襄王容昉,九皇子容茂還有其它幾位公主都來了,菫世風也跟著到了。


    其中最顯眼的除了皇室中人就是這幾年風頭正盛的鎮國公李守國和正一品宰相魏遠。


    這兩個人一個武將出身,一個久據朝堂,可以說是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要是在十幾年前,再加上才震江南的江憫生,那才是東陵的盛世王朝。


    隨著皇上在主位坐定,眾人都坐了下來。


    “父皇,皇兄怎麽還沒來?如此天資絕色的北漠公主他也不著急瞧瞧呢?”宣王容煊一坐下來就開了口。


    這是在誅心,一是挑明太子不守時,竟讓聖上坐等,二是表明太子毫不重視她這個北漠公主,三是向她賣個好。不愧是現皇後的親子,區區幾句話就讓太子陷入下風之地。


    皇上不言語,時矜也坐觀著。畢竟她還沒嫁給太子,這麽著急的維護太子,難免失了風度。


    而且她不說話,自會有人撐著太子的顏麵。


    “太後駕到。”殿外太監的一聲唱喝頓時讓宣王閉了嘴。


    眾人包括皇上也起身行禮,太後如今也是六十多歲了,滿頭華發上珠翠不多卻盡是珍品,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風華絕代的人物。


    不過更加引人注意的卻是扶著她的那位男子,一身玄色錦衣雲袍,墨玉冠和墨玉簪混入同樣湛黑的發絲中,更稱的人麵如玉。


    雖有一對劍鋒眉,但因常年臥病,略帶些柔氣。雙睫掩著雙眸,讓人看不清情緒,薄唇微抿,看上去似在強撐病體。


    不用猜,能穿正玄色的衣裳又能親近太後的必是當朝太子,容景。


    太後拄著青龍拐杖,微微笑著向主位走去,“平身吧。”路過時矜時,笑著看了她一眼,連說了幾個好字。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雖然低著頭,但總感覺容景也在看著她,目光不算熱烈,帶著淡淡的打量,卻讓時矜心裏暗暗一驚。


    待眾人都坐定,皇上揮揮手,傳話太監開始傳宴席和歌舞,不一會兒,場麵就熱鬧了起來,眾人開始說說笑笑。


    自古男女有別,以左為尊,男子都隨皇上坐在左側,誥命夫人及女子都坐在右側,因時矜是客,就坐在了皇後下首,正好與容景對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皇上的原配皇後安氏十幾年前就去了,現在的魏氏是宰相魏遠的親妹子,原來是四妃之一的良妃,因育有宣王容煊,晉為後。


    “母後,光這麽看著歌舞著實無趣,臣妾有個提議呢。”皇後一開口,時矜就放下了象牙食箸,這又要找麻煩不是。


    “哦?什麽提議,說來哀家聽聽。”太後看向魏氏,同樣看了一眼時矜。


    “臣妾瞧著,今兒來了如此多的妙人,都精心打扮過了,瞧著就喜慶,不如讓她們展示展示才藝,也別讓她們悶著了不是?”皇後笑的開懷,像是心無城府。


    “皇後這個提議好,母後您覺得呢?”皇上接過話茬,正是試探北漠的時機。


    “嗯,你們年輕人愛折騰,哀家就看個熱鬧。”太後心裏也是不願讓容景娶個繡花枕頭的,畢竟現在太子處境還是較為艱難的,雖然以後會有北漠支持,但現如今的局麵也得改善不是?


    “那就華兒先來獻個醜,逗祖母一笑。”容華說話間就起身了,她是小公主,沒有誰敢槍她的風頭。


    “好好,小猴子先來就是。”太後也笑了,這個容華還是宮裏的開心果呢。


    容華也不扭捏,上前就唱了一首《華裳曲》,雖說音色不是太好,也算應景。


    接下來便是號稱東陵第一美人的蘇家小姐,蘇羽仙,模樣自是一流,遠山眉,杏眼眸,水靈靈的人兒任誰見了心都會軟三分。


    她俏生生的來了一支舞,寒冬臘月,任是北漠長大的時矜都不敢穿那樣單薄,但東陵人對舞女還是很尊重的,因為先皇的母妃就是舞女出身,當初一曲《紅芍起》名震天下,贏得了太祖皇帝的青睞。


    蘇羽仙的一曲《留月吟》雖無孝明皇後當年的風采,但也博得了滿堂叫好聲。


    接下來又有其它幾位世家之女表演了繪畫,書法,琴音箏月等,唯有時矜隻鼓掌,不曾上前。


    “北漠公主可是看不起我們東陵的才藝,為何一言不發啊?”說話的就是離她最近的皇後。


    “怎敢,隻是有些新奇,沒見過如此豐富的文化展示,一時被貴國的底蘊震驚了,還望見諒。”時矜起身回道,聲音柔和平穩。


    “那你也來一個嘛!”除了小公主容華,也沒人敢在陛下麵前無禮了。


    “華兒,不得無禮。”出言製止的是她的母妃,賢妃江氏,年且三十,儀態萬千,久固聖寵。


    “請長公主也露上一手,也讓我們東陵開開眼界不是?”宣王也來插上一杆子。


    “既然如此,為博太後一笑,時矜就獻醜了。”時矜話已說明,自己是為了太後演出,不是隨意給人賞鑒的。


    如今已是戌時了,罕見的一輪明月露麵,照的未消的冰雪愈發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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