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月初一開始,太子府和使臣府都忙碌著開始準備婚禮,連清閑慣了的時矜都忙的團團轉。


    由於時矜是北漠人,不能完全遵守東陵婚事禮儀,所以酌情作了些變動。


    比如一般都是由出嫁女子親手縫製的鳳冠霞帔,都是由太子府送來的。


    還有為男方要縫製一套衣物,裏衣中衣外衣外加鞋襪。


    這些畢竟是太子的貼身衣物,不能交與外人,時矜憑著自己拙劣的女工,和金翎從江南尋來的幾個繡娘,還是趕在二月底全部將衣物縫製完畢。


    自從容景回城以來,兩人就沒再見過麵,時矜也說不清這種奇奇怪怪的感覺是什麽,籌謀之時,容景不過是她計劃的一枚棋子。


    雖然想過有其他可能,卻沒有一種預料到容景不僅能活過三年且極有可能知曉十四年前的江家滅族之事。


    若是如此,還真得從新製定計劃,畢竟與活人相比,還是不會說話的死人更加牢靠些。


    直到蘋兒的驚歎聲傳入耳中,才打斷了時矜的沉思。


    “好美……”蘋兒愣愣地盯著妝成後的時矜,不由得失聲讚歎。


    的確,剛出屏風後緩步出來的時矜更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一身正紅色的牡丹纏枝四繡白褶裙襯的時矜肌膚晶瑩剔透,好似吹彈可破。


    裙擺上用金銀雙線繡的祥鳳栩栩如生,牡丹特地用了壓線繡法,深淺漸變,層次分明。


    腰帶是一條金黃色的織錦長帶,顯得腰身贏手可握,墜著一塊墨綠色的玉玦壓裙,更顯得莊重大氣。


    一把純銀製的笄將細散的碎發全然收攏,兩旁各插三隻一尺二的檀木長簪,更有細碎的珠花點綴其上,顯出一種平常沒有的驚豔之美。


    時矜的容貌較為細致,五官沒有一絲違和感,給人一種書香氣質。


    不像蘇羽仙般的淩厲驚豔,卻很溫和舒適。


    此番精心裝扮後的時矜,添了一絲精致之美,減了一分清冷之氣。


    “公主,紫瀟姐已經定好了梅花妝,說是後天親自來給你畫,現在要先試試嗎?”柏兒扶著時矜坐到梳妝台前。


    一般定妝後才能佩戴鳳冠,最後蓋上龍鳳呈祥的蓋頭,才算是妝成。


    現在隻是提前試禮服,並未上妝。


    “不用。”時矜堅定地回道。


    光是沐浴浣發,試穿禮服都已經花費了三個多時辰了,從中午一直折騰到現在,竟然還要上妝……


    再說了,就算上了,又有誰看呢……


    用過晚膳的時矜才開始著手處理今天的事情,玡兒在一旁磨墨。


    明亮的燭台將書房照的透徹,暗夜的微風帶著些許清涼,使時矜得以集中精神,不至於困倦。


    自打容煊被赦令可以出府以後,就開始暗地裏大量收購東城商鋪,不過派的不是自己手中的人,而是委托某些在商界“德高望重”的商人。


    歸與她名下的幾件鋪子多少受到了些許影響。


    看來容煊這次就是衝著容景來的,不難調查出容景的商鋪在哪,隻要將整個東城商鋪收購的七七八八,困死那幾間鋪子跟捏死幾隻螞蟻差不多。


    並且,若是得到整個東城商鋪的盈利,容煊一年將會有幾十萬兩的進賬,想幹點什麽不行?


    看完金翎的來信,時矜將它折起來,扔進燭台,看著它化為灰燼的同時眸子裏淨是火焰的亮光。


    官鬥不行,打算跟我商鬥了嗎?


    嘛,看誰笑道最後吧……


    時矜抬筆給金翎回信。


    “咿呀,”玡兒看著剛從竹籃裏取出的下一封信,瞬間歡喜起來。


    時矜示意她可以看,畢竟是商鈺專門寫給她的,雖然想保護她一輩子,但現在也隻能選擇讓她可以成長。


    玡兒連忙小心翼翼的拆開來看,先去還笑嘻嘻地,看到最後眼圈卻突然紅了,然後無聲啜泣起來。


    看她那想哭又哭不出來的痛苦,內疚,懊悔,時矜感同身受。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玡兒麵前站定,什麽也不說,就靜靜的看著無聲哭泣的她。


    看著縮成一團的商錦,不禁讓她回想起十五年前無數個雪夜裏同樣無聲哭泣的她。


    不過,要說商錦還是比她幸運許多,有個魯莽的哥哥,還有個財鬼爹。


    幼時的她還要黑夜裏無窮無盡的孤獨中獨自煎熬,獨自承受所有的悲傷,獨自等待黎明……


    約莫過了半柱香,商錦才止住了豆大的眼淚,抽泣著抬頭看向時矜,水汪汪的杏眼直直的看向她,可以感染的悲傷,雙手緩慢地打著手勢。


    母親走了。


    “我知道。”


    不會再回來了。


    “我知道。”


    她受了那麽多的苦,本來馬上就可以回都城,過上好日子的……可是,可是……


    嗚嗚嗚……商錦鼻頭又是一酸,強烈的情緒又一次激烈地向心頭湧進來。


    “逝者已逝,生者猶存,商錦,你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時矜沉聲回道,並無一絲安慰和關懷的語氣。


    話音未散,時矜轉身,在離開書房前,輕聲道:“若是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能力可以幫到商鈺,你可以回商家,我絕對不會留你。”


    說完也不再看商錦臉上的情緒,轉身離去。


    我真的隻會拖後腿嗎?


    若不是母親生我的時候傷了身子,也不會被趕到安河去……


    若不是哥哥頂了她一時好奇做的布偶人,趙姨娘也不會給哥哥扣上克親之名……


    好像,從小到大,她什麽忙也幫不上,隻會拖後腿,沒用了十五年,總是哥哥幫她解圍,頂罪。


    她一個啞巴,一點用都沒有,什麽忙也幫不上,以前如此,現在依舊如此……


    昏昏沉沉的黑夜裏,商錦一個人跪坐在燈火闌珊的書房裏,麵容呆滯,毫無生息。


    “公主,留她一個人在那沒關係嗎?”柏兒扶著時矜回房擔心道。


    “嗯。”時矜望著雲後的半弦月,淡淡應了一聲。


    月初的半弦月兩邊尖尖細細,像把鐮刀一樣鋒利,可以深深地刺進最想隱藏的往事。


    總得學會自己長大才是,不管是用多麽殘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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