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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順冷斥。


    小弟訕訕,目露尷尬,不知想到什麽他“咦”了聲,“老大,咱們在雷鳴的場子把人扛走,胡月那老婊子還親眼看著,如果那女的真有這麽大來頭,照理說不該袖手旁觀啊?”


    霍順打開車窗,把剩了一半的煙頭丟出去,“話是這麽說沒錯,可誰知道會不會查漏了?”


    霍順能在這片兒穩穩當當混了十幾個年頭,不是沒有道理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總覺得那個女人不能留。


    小弟見他心意已決,不好再勸,目光卻流連地在後備箱打了好幾個轉兒,可惜這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喲,早知道剛才就多爽兩把……


    黑色大眾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個小巷口,霍順率先下車,幾個小弟合力將麻袋拖出來,扛在肩頭,一行人趁著並未大亮的天色步伐匆匆。


    看架勢倒輕車熟路,想來沒少幹這樣的勾當。


    敲門三聲,裏麵傳來一陣咳嗽,緊接著是拖鞋趿在地麵發出的啪嗒悶響。


    “誰啊?”蒼老幹癟的聲音,猶如砂紙摩挲著鐵皮。


    “我,順兒。”


    吱嘎――門打開。


    露出老婦人滄桑褶皺的臉龐。


    “來了?”


    “嗯。”


    老婦人往霍順身後看了眼,目光掠過那口麻袋,皺了皺眉:“就一個?”


    “臨時發現的。”


    “玩過了?”


    霍順臉上飛快閃過一抹不自然,“……嗯。”


    老婦人道了聲“作孽喲”,然後放幾人進來。


    霍順冷笑,心裏暗暗呸了聲“老虔婆”,明明是條毒蛇,還裝什麽佛祖啊?


    矯情!


    輔一入門,穿過光線昏暗的堂屋往裏走,頓時亮光大盛,巨大的水晶燈,上好的實木家具,正中擺了一套沙發,皮的,價值不菲。


    談不上金碧輝煌,但也有模有樣,與破敗的小巷格局形成鮮明對比。


    “有客人?”霍順往裏屋瞧了瞧,那是桂婆會客常用的地方,此刻亮著燈。


    老婦人不置可否,走到上首的檀木椅坐下,她本就矮,坐的時候需踮腳,等坐下以後,兩條幹癟的腿便懸空著,前後晃蕩,手裏捏了串佛珠,念念有詞。


    霍順那群小弟已經自發退了出去,這屋子雖明麗亮堂,可他們就是覺得莫名陰森,雖然來過好幾次了,但都不大適應,尤其不敢看桂婆那雙渾濁的老眼。


    “桂婆,人我給你帶來了,”霍順將麻袋一掀,昏迷不醒的女人倒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依稀可見姣好的麵容,“開個價吧。”


    “急不急?”


    “立馬送走。”


    “看來,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這話等同試探,霍順繃得住,笑了兩聲,“我可是從雷老大的場子裏把人帶走的。”


    老婦人淩厲的目光有所收斂,但疑慮未消:“既然如此,為什麽急著送走?”


    “嗬,我霍順活到現在,除了一身力氣,靠的就是謹慎。”


    “好,我明白了。”


    “那這價兒……”


    “八千。”


    “什麽?!這可是大美人!”說著,伸手將奚葶臉上的亂發撥開,“不信您自己看。”


    “原定的貨物已經滿倉,要想盡快送走,隻有這個價。如果你不介意多等半個月,我倒是可以出兩萬。”


    霍順幾乎沒怎麽猶豫,煩躁地揮了揮手,“算了算了,盡快處理,免得夜長夢多。”


    交易談成,很快就有兩個年輕人上前,一個捧著紅封遞給霍順,另一個像拖死豬那般將奚葶帶了下去。


    這一醒來,恐怕世界已經變了天……


    “霍爺還有事?”


    “咳咳……這才六點一刻,您老起這麽早?”


    桂婆但笑不語,那雙眼睛高深莫測。


    霍順心頭一陣煩躁,下意識伸手掏煙,而後頓住,才想起這裏的規矩禁止吸煙,隻好悻悻作罷。


    “得,我也就不拐彎兒抹角了,您今兒有貴客上門,在談什麽大生意吧?”


    “確實有貴客。”


    霍順又瞄了眼亮著燈的裏屋,“能不能透個風兒?小侄也好混個臉熟……”


    老婦人聽到“小侄”這個稱呼,眉眼微動,半晌歎了口氣,“回去吧。”


    “桂婆……”


    霍順平時在這兒也算得臉,乍一聽拒絕的話不以為意,還想再求,要知道,桂婆這人不簡單,幾乎跟京都各大地下勢力都有接觸,他若能結識到一兩個大佬,順道再抱一抱大腿的,還怕小日子不夠舒爽?


    可是桂婆明顯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霍順出去的時候還對著門檻吐了口濃痰,這才罵咧咧走了。


    桂婆不動聲色,待大門合上,她便麻利地從檀木椅上溜下來,那動作有些滑稽。


    拍拍袖口,轉身進了裏屋。


    “抱歉,讓殷先生久等。”


    燈光下,男人一雙極具辨識度的桃花眼,鼻梁高粱,薄唇如削,竟比女人還妖冶三分。


    “桂婆考慮得如何?”殷煥直視麵前的小老太太,目光平靜,無波無瀾。


    饒是自詡氣場強大的她也不由在這般注視下漸漸失了底氣,“這個……”


    “你有什麽意見,可以提出來。”男人目光平淡,一身黑衣夾克,明明是個小混混,卻無法讓人小覷。


    桂婆臉上笑容一僵,她確實有一肚子意見,可她敢說嗎?


    答案:否。


    “殷先生是於老大的人,而我與夜社已經做了足足八載生意,原本應該一切照舊,可是……”說到此處,桂婆極為巧妙地頓了頓,餘光不動聲色觀察著殷煥的神情。


    男人隻是稍稍挑眉,並未露出任何破綻,她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不安。


    深呼吸,按捺住心中思緒,老婦人繼續開口,“去年年底開始,碼頭盤查力度加強,成本自然水漲船高。大家都是生意人,沒有做虧本買賣的道理,殷先生覺得呢?”


    “自然。”


    桂婆麵色稍緩,隻是下一秒――


    “據我所知,你手裏三條暗線都是長途客運,跟碼頭盤查似乎……沒有聯係吧?”


    “你!”


    “我今天來隻是替於老大傳個話,”殷煥起身,“至於怎麽決定,怎麽做,還是看你自己。正如剛才所說,大家都是生意人,各有各的生意經。話已經傳到,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


    殷煥腳步一頓,“還有事?”


    桂婆邁著小短腿繞到他麵前,由於身高的差距,她隻能仰視,自然氣場就矮了一大截,“我跟夜社打了這麽多年交道,從沒聽說於森手下有你這號人物。”


    “所以?”


    桂婆一噎。


    “於老大手下從來不缺亡命之徒。”


    老婦人臉上青白交加,甚至隱約浮現出一絲忌憚。


    殷煥冷冷看了她一眼,“告辭。”


    待手下將人送走,她像泄了氣皮球,跌坐在椅子上,“咳咳咳咳……”


    “桂婆,出事了!”


    老眼乍現厲光,“慌什麽?!教了你們多少年,還沒學會處變不驚!”


    來匯報的人脖頸一縮,目露羞愧。


    “說吧,出了什麽事?”


    “剛才霍爺送來的那個女人跑了!”


    “你說什麽?!”


    “她……她裝昏迷……還打暈了阿鬆……”


    “前後不過十分鍾,馬上帶人去追。記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二十分鍾後。


    “桂婆,人找到了。”


    “嗯?”


    “在哪裏?”


    “那個女人藏到殷先生車裏,我們找過去的時候,是他主動把人交出來。”


    燈光下,婦人精瘦褶皺的臉上掠過一陣恍惚,半晌,“到底還是欠了人情,也罷。”


    “那個女人……”


    桂婆眼底湧現出嫌惡,“賣到非洲去。”


    下首那人低垂著頭,驀地打了個寒顫,“是。”


    可惜……如果不跑興許還是有個好去處,這一跑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奚葶尚且不知等待她的將是什麽命運,此刻她還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忍受著兩個男人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臭婊子,讓你跑!大清早擾人好夢……”


    “踹不死你!還跑不跑?啊?!”


    “……”


    殷煥驅車離開小巷,天邊已經有了金色光亮。


    等紅燈的時候,他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


    他已經兩天沒睡,值得嗎?


    想起遠在江州的岑蔚然,眉心擰得愈發緊了。


    也許,這就是出人頭地的代價。


    涼風入窗,吹開了副駕駛位上大紅色喜帖,江豫、岑蔚然兩個名字用金筆勾勒,龍飛鳳舞。


    他想起一個星期前,出租屋。


    “我懷孕了。”


    “……”


    “江豫的。”


    “……”


    “我們打算訂婚。這是喜帖。”


    “……為什麽?”


    “殷煥,十年了,我再也等不起。”


    “我們現在就去登記!”


    “太晚了。”


    “媳婦兒……”


    “下個月三號,你也可以不來。”


    “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愛我的!”


    “愛情並不能支撐婚姻,當年……我們太小。忘了吧……”


    “岑蔚然!你別逼我――”


    “殷煥,別讓我恨你!”


    別讓我恨你……


    恨你……


    原來,他和她隻剩下恨。


    吱嘎――


    一腳刹車,香檳色淩誌穩穩停在市中心一幢寫字樓前。


    殷煥甩上車門,麵無表情走進去。


    “你找……殷先生。”女人迎上前,冷色換作笑臉,“請跟我來。”


    女人引他上樓,最終停在一扇木門前。


    “於先生已經等您很久。”


    他推門而入。


    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辦公室,窗明幾淨,辦公桌上還碼放著文件夾,其後大班椅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目光如鉤,冷峻迫人。


    這就是暗夜會二把手,於森。


    “談妥了?”


    “還需要等半天。”


    “很好。”於森指著對麵黑色皮椅,“坐。”


    殷煥依言而行,不卑不亢。


    “你做得很好,我很慶幸沒有看錯人。”


    他知道,這是開篇詞,重點在後頭。


    “為什麽想入暗夜會?”


    “白道不通,換黑道。”


    “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我需要一個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於森若有所思,“情傷?”


    他沒有說話。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您說得對……”沒有了岑蔚然,他好像失去了前進的方向,也沒有了奮鬥的目標。


    曾經,他想賺很多錢,給她一個盛大又驚喜的婚禮,讓她和孩子過上優渥的生活。


    如今,他有錢了,她卻要和別人結婚,甚至……懷了別人的孩子!


    殷煥想殺了她,然後自己去死。骨子裏的偏執,讓他無法容忍岑蔚然愛上其他男人,可他舍不得……


    後來他想,不如弄死江豫,媳婦兒還是他的。


    可就在計劃行動的過程中,他才發現江家是如何龐大,而江豫又是如何不可撼動。


    “我要出人頭地。”


    “那你覺得什麽才叫出人頭地?”


    “有足夠的能力結果想要弄死的人。”


    年輕人眼裏瞬間爆發的狠勁令於森暗驚,他輕笑,狀若自嘲:“不像啊……”


    ------題外話------


    奚婊砸算是徹底ko,接下來就是解決殷煥和賭場那點事兒了,哦,還有個阿飛要料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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