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蔚然背靠玻璃窗,正對冉瑤,然後把頭貼上去,借著視覺誤差,剛好和左邊第二個保溫箱挨在一起。


    透過鏡頭,仿佛母女緊密相貼。


    冉瑤按下快門,習慣性連拍了幾張,然後朝岑蔚然比出ok的手勢。


    因為是偷溜出來,兩人不敢久留,看完寶寶之後,就趕緊回病房。


    隨後,宋子文和江豫也進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暗道:好險。


    說了會兒話,宋子文告辭,臨走前,冉瑤把剛拍的照片發給岑蔚然,後者朝她笑笑,仿佛彼此有了小秘密,心照不宣。


    江豫送兩人離開,回來的時候手邊多了張輪椅。


    岑蔚然詫異:“這……”


    “不是想看寶寶?走吧,我推你過去。”


    女人哭笑不得:“哪有用輪椅的?這也……太誇張了。”


    江豫堅持,岑蔚然也不好說什麽,心裏卻湧起一陣別樣的溫暖。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二人背影之上,歲月靜好。


    因為是傍晚的機票,時間還早,宋子文和冉瑤不急著回酒店收拾行李,便找了一家當地口碑爆棚的小吃店,解決午餐。


    狹窄擁擠的店麵,嘈雜不歇,沒有精致的骨瓷碗,甚至連空調都冷氣不足,莫名燥熱。


    冉瑤坐在簡陋的矮凳上,手裏捧了個一次性紙盒,與宋子文麵對麵,中間有張小木桌。


    她個子矮,還算方便,可宋子文就窘迫了,長手長腳無處安放。


    “……我看了點評網,很多人都說這家店味道正宗,就是人多了點。”


    何止一點?


    要知道,兩人排了近一刻鍾的隊才輪到這麽個巴掌大的小桌。


    即便置身這樣的地方,宋子文也沒露出丁點兒不耐,隻道:“味道不錯,你喜歡就好。”


    吃完,兩人離開。


    原本打算回酒店,中途經過一家甜品屋,冉瑤巴巴地望著男朋友。


    目下之意:進不進?


    老幹部心領神會,點頭:進,當然要進!


    除了售賣各色甜品之外,這裏還有現磨咖啡,宋子文要了藍山。


    冉瑤一邊吃著芒果布丁,一邊刷著手機。


    順手拍張照片,發群裏,還秀了一把定位。


    三十秒過去,貌似沒動靜。


    又過了三十秒,才傳來叮咚聲,居然是不怎麽冒泡的安安,發了個“饞嘴”的表情。


    接著,談熙和韓朔也都紛紛出現。


    聊了一會兒,不知怎麽就扯到岑蔚然生小寶寶這件事上。


    冉瑤隻說,昨天跟老宋去見一個朋友,飯吃到一半朋友妻子生產,得了個小千金。她今天去醫院看了,還感慨剛生出來的小孩兒跟貓崽兒差不多,小小個,弱丟丟。


    韓朔不信,冉瑤就把照片發出來給她看,不過事先加了特殊濾鏡,看上去比較模糊。


    談熙原本靠在躺椅上,一見照片,噌的一下坐起來。


    然後私戳小公舉——


    xx:有沒有原圖?


    小公舉:[疑問]


    xx:照片原圖,我可能認識孩子媽,是不是叫岑蔚然?


    小公舉:!


    xx:行了,清晰原圖甩過來


    冉瑤想,既然談熙和岑蔚然認識,那看一下照片應該沒關係吧?


    談熙看著手機屏幕,半晌忍不住輕歎,果然是她啊……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瓜熟蒂落。


    所以,殷煥知道嗎?


    京都城郊,一戶不起眼的農家小院。


    梁洪從小路繞過來,因為昨晚下了場暴雨,路全濘了,鞋子和褲腳上全是泥巴,手裏還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他走到木柵欄前,狠跺了兩下腳,“媽的……”


    然後才走進去,敲門之前還仔細地打量了四周的動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做賊。


    “梁哥,你終於回來了!”一小弟接過他手裏的塑料袋,另一個趕緊把門掩好。


    “煥哥呢?”


    “在裏麵休息,有點低燒。”


    梁子:“袋子裏有幹糧,你們先填肚子,我看外麵這架勢,頂多撐過今晚,就能跟於老大那邊的人接上頭。你們有點耐心,別臨門一腳把事情給搞砸了。”


    “放心,兄弟們都警著呢!”


    梁子鬆了口氣:“那就好。對了,把袋子裏的藥給我。”


    一小弟趕緊從裏麵扒拉出來,遞過去。


    梁洪拿著往裏走,剛打簾子殷煥就醒了。


    “煥哥!您慢點兒誒……”他趕緊衝過去把人扶穩。


    “我沒事,外麵情況怎麽樣?”


    “成老那邊已經上鉤了,不就是個幹兒子,他至於嗎?”梁子目露不屑。


    因為大飛的死,讓姓成的老頭恨毒他們這撥人,這一出手竟是要往死裏摁。


    當他們是死的,好欺負呢?


    殷煥聞言,目露譏誚:“你當就是幹爹幹兒子那麽簡單?”


    梁子有點懵逼,“不然還能咋地?”


    “大飛是他私生子,礙於家裏那個母老虎所以才不敢承認,一直用幹爹的身份護著他。”


    私生子?


    梁洪覺得,他還是太傻太天真。


    原來,這兩個人之間還有這層關係呢?怪不得上上回煥哥要收拾大飛的時候,成老就跳出來把事兒全攬了。


    這回又對他們下死手,“敢情這隻老烏龜是給他龜蛋子報仇來了?”


    殷煥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是什麽?”


    “我還想著他是覺得被咱們打臉氣不過,想找回場子……”在老大“你還太嫩多學著點”的目光之下,梁洪訕訕閉嘴。


    “藥買回來了?”


    “在這兒!”梁子把東西拿出來,退燒藥,酒精,紗布,棉球,鑷子,止血藥粉……


    殷煥咬牙坐直,順手把身上的薄毯掀了。


    梁子瞳孔驟縮,隻因那翻開的毯子上暈開一大塊血跡,濃烈鐵鏽味撲鼻而來,他心肝兒猛顫,手也跟著抖。


    “東西拿過來。”


    “……”


    見他愣在原地沒動,殷煥忍住脾氣重複了一遍。


    “煥哥,這不成啊!走,我帶你去醫院……”


    “梁子,現在什麽情況,還用我說?信不信這一出去,成老的人就能把咱們一鍋端了?”


    “可血也不是這麽流法!萬一那什麽休克,或者感染,還有破傷風……”


    殷煥實在不想聽他瞎逼:“夠了!刀是新的,沒生鏽,就是口子有點大,你把酒精拿過來,我自己弄。”


    “……我來吧。”


    其實,幹他們這行,誰沒受過傷?


    危急關頭哪能次次都往醫院跑?再說,很多時候可能沒到醫院,半路就給人無聲無息地弄死了。


    所以,大多情況都是自己處理。


    他沒少見過這樣的場麵,可流的血也太多,浸濕那麽大一塊……


    勸說無效,又不能真的讓殷煥自己弄,梁洪隻好硬著頭皮清洗、消毒、上藥,包紮,一係列步驟下來,殷煥沒吭聲,倒是他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傷口雖長,但不深,沒到動針的地步,否則那才叫遭罪!


    可梁洪到底是個男人,又非專業,難免下手重,殷煥都咬牙挺過來了。


    “這是退燒藥和消炎藥,我去端水……”


    殷煥擺手,示意不用,直接仰頭把所有藥片幹咽下去。


    梁子看著幹著急,順手把桌上的搪瓷盅端過來,裏麵還有半盅茶水,應該是這戶人家留下來的。


    殷煥沒那麽多講究,接過來猛灌兩口。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兩下。


    梁子趕緊抓起來,遞過去:“是不是於老大那邊有消息了?”


    殷煥接過,朝屏幕看了一眼,兩條短信,來自一串沒有署名的號碼。


    不出意外,歸屬地應該是江州。


    他眼皮一跳,隻覺傷口陣陣發疼。


    沒有急著點開,他將手機放到一邊,沉聲:“不是於老大。”


    梁子眼裏閃過失望。


    殷煥:“有沒有打聽到外麵什麽情況?”


    梁子頓時來了精神:“我聯係了幾個在外麵的暗線,都碰了頭,姓成的果然帶著人在城西一帶找我們,還放火燒了咱們剛盤下的倉庫,聽說已經鬧到長老會,打算借此向於老大施壓,主動把咱們交出來。”


    “於老大那邊怎麽說?”


    “最遲熬過今晚。”


    殷煥點了點頭:“成夫人那邊聯係上了沒有?”


    “去過別墅,保姆說她出國旅遊了,要一個星期之後才回來。可是煥哥,咱們管姓成的老婆做什麽?抓起來當肉票?”


    在梁子眼裏,禍不及家人,這是規矩,可現在卻把主意打到成夫人身上,好像有點……


    殷煥眼裏閃過冷光:“你以為成夫人是盤簡單菜?”


    啥意思?


    “這女的還有什麽背景不成?”


    “你以為成老這麽多年不敢離婚,也不敢認回大飛是鬧著玩兒的?”


    “不是說成夫人很凶,是個母老虎?”


    “女人再凶,凶得過男人?成夫人的外家是赤炎幫。”


    梁子驚訝地瞪大眼睛,難怪成老在外麵花天酒地,二奶三奶接著包,卻始終不提離婚,連親生兒子都不敢認。


    敢情背後不僅有頭母老虎,還是頭有背景、有地位的母老虎。


    “那煥哥您讓我聯係成夫人,不是為了綁票威脅啊?”


    “傻逼!”


    梁子憨笑。


    不過目前看來,是借不到成夫人這股東風了,隻能等於森那邊擺平。


    兩人商量好接下來的部署,梁子退出去。


    殷煥躺平在床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房梁角落一隻默默結網的蜘蛛,好像心也被那一層一層綿軟絲網住了。


    許是藥效開始起作用,倦意來襲,眼皮也忍不住耷拉下去。


    可心裏似乎還惦記著什麽,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能睡!


    殷煥猛地睜開眼,厲光稍縱即逝,摸到手機,舉至眼前,解鎖,再輕輕一點,兩條未讀短信跳出來。


    第一條——


    昨晚23:45:要生了,江州市中心醫院。


    第二條——


    今日04:30:順產,母女平安。


    指尖流連過屏幕,最終落到“平安”兩個字上,如釋重負。


    平安就好……


    生了個女兒啊,江豫可真有福氣。


    殷煥握著手機,沉沉睡了過去。


    閉上眼的前一秒,他還在想,媳婦兒生的女孩兒應該很像她,小時候的岑蔚然是什麽樣子呢?


    夢裏,殷煥回到了高中時期。


    準確來說,應該是岑蔚然的高中時期。


    因為他很早就不讀書了,不過是因為交了個念高中的女朋友,所以才經常去附近溜達。


    第一次聽到“岑蔚然”這三個字,是從張璐口中。


    “蔚然太厲害了!又是第一名!”


    第一名就很厲害?


    殷煥不以為然。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第一名”這三個字對於學生來說意味著什麽。


    榮耀?


    驕傲?


    資本?


    可惜,他已經遠離校園太久,久到根本沒辦法理解那種因為成績帶來的鶴立雞群的成就感。


    張璐不同。


    每次提起“岑蔚然”這三個字的時候,她語氣中竭力壓抑的豔羨和隱隱的嫉妒,都被殷煥不動聲色收入耳中。


    所以,對這三個字,和這個叫岑蔚然的人,他都是厭煩的。


    第一名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可事實證明,他媳婦兒確實了不起。


    當年的市狀元,小鎮第一個考上b大的學生,可能從那個時候自卑就深深釘進了他的骨子裏。


    ……


    這廂有人悲哀,那廂便有人歡喜。


    趁著周末,陸征也在家,談熙打算親自下廚做一頓晚餐。


    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來了興致而已。


    冰箱裏沒菜,看來必須出門。


    所以不到四點談熙就把陸征從書房裏拉出來,“走吧,我們去逛超市!”


    “現在?”


    “不行嗎?”


    “……算了,我打電話說一聲。”


    原本他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見談熙興致高漲,他自然樂意奉陪,隻好打給陳凱,讓他改別的時間。


    “可是……”陳凱才出口倆字兒,通話無情中斷。


    舉著手機,愣了半晌,忍不住歎息:**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不早朝喲!


    正好碰上過來溝通會議事項的韓威,“凱哥,你咋地了?又被女朋友甩……”


    “滾蛋——”


    韓威摸摸鼻子,對他這一通無名火頗感無奈:“你吃炮仗了?”


    “會議取消。”


    “啥?”


    “你沒聽錯,會議取消——”


    “怎麽回事兒啊?我這都準備好了……”


    “咱家陸大總裁要陪女朋友逛超市。”哼!別以為掛得快他就沒聽見。


    韓威:“……”


    而那邊,談熙和陸征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發。


    白色衛衣,淺咖長褲,一個女款,一個男款,走在街上瞬間閃瞎一票24k鈦合金狗眼。


    ------題外話------


    合在一起更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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