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瑤渾身顫抖,牙齒磕到下嘴唇上,很快,舌尖嚐出一絲淡淡的血腥。


    嚴放卻湊得更近,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女人耳畔,宛若飛濺的火星上臉,除了燙,還疼!


    “宋子文是個體麵人,在乎權力,更在乎家族,不如……”他將下巴抵在冉瑤秀氣的肩窩,輕輕磨蹭,“拿整個宋家給他陪葬好不好?”


    冉瑤瞳孔驟然緊縮,全身僵硬如鐵。


    “阿放,你別犯傻了……”染上哭腔,滿眼哀求。


    還有一絲,不加掩藏的憂慮。


    “你……在擔心我嗎?”男人的神情逐漸柔和,伸手替她擦去眼淚。


    “是,我擔心你……”哽咽破碎,重重點頭。


    冉瑤沒有說謊。


    嚴放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她擔心他會做傻事,一步行差踏錯,就可能跌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再者,憑他個人力量,如何抗衡偌大的宋家?


    螳臂當車——


    車毫發無損,螳螂卻被碾得腸穿肚爛。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嚴放輕聲寬慰,倏地,眼神一厲,“所以,宋子文和宋家必須完蛋!我都已經計劃好了,你隻管坐著看好戲,介時,宋姓這棵大樹就會被連根拔起!”


    男人篤定的語氣令冉瑤心慌不已,她知道,嚴放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一旦出手必定直擊要害!


    心中悲憤無力到極點,冉瑤打掉他的手,不停後退,越來越靠近懸崖。


    嚴放麵色大變,“你做什麽?!”


    “別過來——”冉瑤抬手,做出製止的動作,“我,承受不起你的愛,太重了,太累了……你說,傷害我的人通通不得好死,那你呢?”


    嚴放身形一晃,“阿瑤……”


    “你不是也一次一次傷害過我?又該怎麽算?”


    這個問題好像難到他了,男人皺著兩條濃眉,陷入糾結當中,就在冉瑤看準時機,作勢逃跑的時候,嚴放突然啊了聲。


    有種大悟的豁然。


    醍醐灌頂。


    “你說得對,我傷害過你,所以——”


    冉瑤咽了咽口水,心霎時提到嗓子眼兒。


    他想說什麽?


    “所以,”嚴放扯出一抹笑,把上句話補充完整,“我也應該不得好死!”


    冉瑤麵色微變,眼底掠過驚疑,“你……”


    “噓!阿瑤想要的一切,我都會替她辦到。哪怕,她想我去死!”


    冉瑤小腿發軟,目露驚恐:“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該用什麽死法呢?”嚴放低喃,狀若沉思,倏地唇畔漾開一抹笑,“阿瑤,你說。”


    “瘋子……你這個瘋子……”


    男人眼神放空,視線好像落到她身上,又仿佛透過她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


    “我知道,”他開口,表情並無悲喜,連聲音都平靜如水,“你怨我,厭我,恨我。”


    冉瑤含淚,“不是……”


    “也知道,你永遠不會愛我。”嚴放自顧自開口,眼中邪肆被自嘲取代,顯出幾分蒼涼和頹唐,但下一秒,卻爆發出驚人光亮,灼燙而明亮,“這些都沒關係,你不喜歡我,我喜歡你就好了!”


    雀躍且欣喜。


    “現在,楚家和方家都完了,宋家垮台也不遠,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還剩最後一件……”


    冉瑤瞳孔緊縮,目露驚駭,“阿放不要——”


    那一聲,撕心裂肺。


    卻無法拉回男人決絕奔向懸崖邊的身影,擦肩而過之際,冉瑤伸手,卻隻觸碰到一片冰涼的衣角。


    她撲上去,不管不顧。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殘影躥出,比她更快衝向崖邊,險險扣住嚴放手腕。


    是宋子文。


    冉瑤雙腿發軟,經曆了情緒的大起大落,身心俱疲,在看到宋子文的一瞬間,緊繃的弦才鬆懈下來。


    蔡勇眼疾手快在她肩上扶了一把,然後,急速衝上前幫忙拖人。


    嚴放整個身體都懸掛在崖邊,見到宋子文,第一反應不是有救了,而是憤怒,徹頭徹尾的憤怒。


    “你怎麽在這裏?!”


    宋子文兩手拽起一個成年男性的重量,此刻正趴在懸崖邊,手臂青筋暴突,冷不防聽到嚴放來這麽一句。


    原本麵無表情的臉霎時鐵青:“關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的小命!”


    “嗬……”嚴放冷笑,眼裏看不到對死亡的恐懼,隻有一片遺憾的悵然,“到底還是小看你了,蟑螂命,拍都拍不死!”


    蔡勇衝上來,讓嚴放把另一隻手給他。


    後者毫不領情,冷笑:“誰他媽要你們救?撒手!”


    蔡勇難以置信:“會死人的,你瘋了?!”


    嚴放油鹽不進。


    宋子文:“你死了不可惜,冉瑤卻因此背負一條人命,你既然愛她,難道忍心看她一輩子活在愧疚當中?”


    嚴放一時愕然,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話。


    宋子文咬牙:“蔡勇,拉人!”


    一小時後,市第三軍醫院。


    “……肌肉拉傷,沒什麽大問題,這段時間少用力,注意休息。”醫生把片子裝好,遞給宋子文,“去二樓拿藥。”


    “謝謝。”


    蔡勇那邊也包紮好了,他在用力的時候被山石刮傷手臂,腕口內側留下一道約六七公分長的血痕。


    “宋市。”他站起來。


    “手怎麽樣?”


    “皮外傷。”


    兩人往外走,宋子文:“嚴放人呢?”


    “在五樓骨科。”


    “什麽情況?”


    蔡勇沉吟一瞬,“好像傷到了肋骨,輕微內出血。”


    想起嚴放被他們合力拉上來的時候,無論怎麽看,都不像傷到要害,那人……估計是真的瘋了,連痛覺感官也一並喪失。


    否則,一個普通人傷到肋骨,怎麽會表現得不痛不癢,甚至還想對宋子文揮拳。


    若非冉小姐在場,這兩個男人恐怕是要你死我活強鬥到底了。


    叮——


    電梯停在五樓,門打開。


    兩人邁步而出。


    蔡勇:“你好,麻煩問一下,大約一個小時之前送過來的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護士小姐看了他一眼:“名字。”


    “嚴放。”


    “你們是他什麽人?”


    呃……


    宋子文上前:“債主。”


    “……”


    護士小姐目露防備,蔡勇忙不迭解釋,這才套出消息——


    “病人進了手術室,你們可能要再等等。”


    “手術?!”蔡勇瞠目,送來的時候還神誌清醒,怎麽就進手術室了?


    “強烈撞擊導致肋骨骨折,內髒有出血現象,必須及時止血清淤。”


    這時,宋子文手機響了。


    是冉瑤。


    他接通,那頭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你們已經走了?”


    “沒有。在五樓。”


    “等我。”


    “你別急,慢慢來。”話還沒說完,通話已經中斷。


    宋子文握著手機,一時怔忡。


    很快,冉瑤提著兩包東西從電梯裏出來,“我買了盒飯,雖然不太好吃,將就著吃點吧。”


    蔡勇看了宋子文一眼,伸手接過來,輕聲道謝。


    冉瑤轉手去拿另外一份,遞給宋子文。


    男人沒接,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睛盯著她,四目相對,望進彼此眼底,像要穿透靈魂。


    “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他一開口,蔡勇就拿著盒飯避開了,把空間留給二人。


    冉瑤:“沒有。”


    “算了,”一聲悵歎逸出唇畔,接過她遞來的盒飯,“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剛才檢查過了?”


    “嗯。”


    “醫生怎麽說?”


    冉瑤收手,目光看向別處:“沒事。”


    “我讓小蔡送你回去?”


    “不用,我等嚴放出來。”


    宋子文陡然一默。


    冉瑤從袋子裏拿出自己那份盒飯,掰開一次性筷子,坐到對麵的長椅上,低頭,靜靜吃著。


    宋子文坐到她身邊,溫熱的掌心覆上她顫抖的手,一片冰涼,心疼的滋味霎時漫開。


    不由放緩聲調,前所未有的柔和:“都已經過去,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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