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唯一的血親,百裏清苑便不再前去宗祠。許是老天爺也為頤和公主的逝世感到可惜,這雨下得沒完沒了就像是女子故意擠出的眼淚一般,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宮中的人都已經早早起來。


    今日便要徹底送走小公主,其遺體將會被送入新修的墓穴之中。新的皇陵還未選出,更別說修建,所以隻是暫時找了個風水寶地,讓其入土為安。浩浩蕩蕩的隊伍帶著棺槨離開,宇文天佑更是親自隨行,帶著商雲頤和百裏清苑一起。


    折騰一日之後才得以返回天瑰殿歇息,百裏清苑也有些累了,讓夏意伺候自己沐浴更衣之後便倒頭大睡,卻因為挺起的肚子而不自在,怎麽也無法入眠。既然睡不著,便開始冥想起來,將近日的一些事情給理清楚。


    赫連蓉本是權家之女,卻跟高慧兒走得極為密切,又擁有令人羨豔的美貌,有空閑還是得去試探試探。而楊初柔受祁少澤之托入宮保護她,掛著個小主的頭銜,卻絲毫沒有要侍寢的準備,個性幹脆,倒也是叫人放心。


    剩下的……便是鮮於念和洛貞婉二人。一人歸屬自己,一人同商雲頤走得近,隻是洛貞婉不是隨意可操縱的人,要利用她背後的勢力不是簡單的事兒,百裏清苑思及此,有些挫敗,正打算翻身,忽然從腳下傳來一陣疼痛,緊接著全身都強直不敢動彈。


    “夏意……”想叫人,卻發現自己聲音細弱無比,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別人發現自己的不對勁,腳下拉扯的疼痛感還在繼續著,瞬間便占據了她所有的感官,蔓延至全身,無法動彈,無法忽視這樣的異常。


    終於,她堅持到夏意發現異常走了過來,短短片刻時間,她的冷汗便將全身都打濕,那額頭上麵的碎發一縷一縷緊緊貼在雪白的肌膚上麵,黑白交織的畫麵顯得臉色更加蒼白。


    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夏意立即掀開床幔,將百裏清苑從被子裏撈出來,動作不敢太用力,怕對她的胎兒不利。應對這樣的情況,她似乎早有準備,吩咐人幫忙將熱水端來,她和洱春合力將百裏清苑扶起。


    在落地的瞬間,百裏清苑不敢用力踩,經絡被拉扯的感覺不怎麽好受,以至於她管輕易用力,但是這個方法還算有效,她能夠感受到疼痛在不斷減弱,直到最終消失不見。


    “呼……娘娘,您嚇死奴婢了。”夏意拍拍胸脯,將百裏清苑扶到床邊坐下,正好熱水已經被端來,她又擰了擰帕子,為百裏清苑簡單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這會兒她的血色還未恢複,身上沒有半點兒力氣。


    至此,她才明白,原來懷胎十月,竟是如此難熬。第一次抽筋來得措手不及,要不是夏意來得及時,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此刻宇文天佑不在她的身旁,和第一次胎動時候一樣,多少覺得有些失落。


    和孕吐一樣,抽筋也是孕期反應的一種,之前太醫就有說過。她當時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親身經曆了一番,才明白其中滋味。越是為人父母,便越是能夠體會到老一輩的不易,百裏清苑開始想,那時候母後懷著她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辛苦。想著想著,她忽然很感激對方,甚至有種想要將人接回來的衝動。


    算算時辰,長孫無憂已經回到終南山才是。


    而百裏清苑不知道的是,長孫無憂沒有返回終南山,而是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不暫時停止走動,臥床休息。屋外的風雨越大,她的身子就越難受,常年的勞累和心思計量,終於還是把她給壓垮了。


    所謂病來如山倒,勢不可擋的病讓她直接憔悴了下來。


    “小腿有些酸。”百裏清苑對夏意說,經曆剛才的疼痛還心有餘悸,雙手捂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麵,痛並快樂著。


    夏意和洱春一人占了一邊的位置,將百裏清苑的雙腳都捏在手中,上麵有一層薄汗,越是捏越是黏膩。在無人可看見的角度裏,洱春微微皺眉,手上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繼續:“娘娘,這樣的力度可還好?”


    “嗯。”她閉著眼睛,隻是用一個鼻音作為回複。


    在故事開始之前,誰也不知道誰會走到何處。商雲頤窩在宇文天佑的懷中,鼻間是淡淡的熏香味道,耳邊是那人強勁的心跳聲,忍不住嘴角上揚。


    “陛下,您說頤兒她在天上可會過得安心?”


    這個話題總是能夠牽動宇文天佑的情緒,商雲頤已經早早掌握了這一點,所以能夠用柔軟和痛苦來偽裝自己,得到他更多的關注和嗬護。兩個人相互依偎的時間是溫馨的,但宇文天佑卻因為她一句話僵硬了身子,隨後更加用力地抱住她,輕輕點頭。


    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必須過得好,不論天上人間。


    “不如臣妾再為陛下生一個孩子好了。”她想起最近一次劉女醫為自己診脈的結果,心情大好,一邊說話,就已經伸出手為宇文天佑寬衣。敢這樣主動扒掉天子身上衣物的人,這世間已經沒有了幾個,但偏偏商雲頤就是其中最特殊的一個。


    宇文天佑顯然沒有興致,又不想讓她傷心,將她亂動的手握住,似歎息一般說道:“那樣太苦,朕舍不得你再遭一次罪,你的身子該好好將養才是,別胡鬧。”


    可有些人就是不聽勸的性子,說再多都沒有用。商雲頤見此舉無用,索性翻身壓在他的身上,勾起嘴角:“為了陛下受苦,臣妾心裏樂意。再說了,陛下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呢?”


    商雲頤生得美,這一點毋庸置疑。當她故意露出笑容時,就會更加勾人,再加上生來就有的自信感,叫她一張小臉在燭火下顯得熠熠生輝,一個眼神就足以叫人淪陷。一個翻身,宇文天佑便再次占據主動,無奈地笑了起來。


    一夜春宵,幾多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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