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朝中重臣,祁少澤的人脈自是不用說,再加上他成親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前來捧場,該還的人情總歸還是要還的,所以高家壽宴,他也沒有爽約。


    等回到祁府,已經是深夜,燈火闌珊,府中很是安靜,大部分下人們都已經入睡,留下一小部分還在繼續站崗,所有的房間隻有主屋那邊,還閃著燭火的光芒。燈火照在女子柔順的臉部線條上麵,將睫毛的陰影拉地老長,桌子上麵的清茶已經涼了許久,女子坐在桌邊,單手撐著腦袋,時不時往下輕點,快要就著這樣別扭的姿勢睡著一般。


    站在門口觀望許久,祁少澤最終歎了一口氣,還是緩緩的推開了房門,他們兩個本該是世間最親密的關係才對,哪裏有一對夫妻像他和張昕幽這般客客氣氣,又冷淡疏離的呢?


    終究還是他辜負了她的一腔愛慕啊,每次推開門,他都會被心裏沉重的負罪感給包裹得喘不過氣來。


    果然,在門被打開的瞬間,屋子裏的人兒便醒了過來,收回那隻放在桌麵上的手,轉過頭來對著他溫婉一笑,有些慌亂地站起來:“老爺,您回來了。”張昕幽已經忘記了時辰,不知道自己到底等待了多久,但是可以感受得到,祁少澤並不喜歡她這樣的等待。


    可是除了一天天無休止的等待,她還能夠做什麽呢?


    張昕幽想不出來,在她的眼中,祁少澤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優秀到叫人不敢直視,以至於素來驕傲的張家大小姐都對自己沒有信心起來,有時候看著他便忍不住低下頭來,比如現在,不過對視短短片刻,她就不敢再看著他的眼睛。


    “恩,這麽晚了,為何還未歇息?”祁少澤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往裏麵走去,任由張昕幽為自己寬衣,隻是在背對她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絲不忍心。他和張家都隻是把這門親事當做工具,來掩飾他對百裏清苑的感情,這段故事中,唯一動了真心的人,竟然會是這未免大小姐。


    說不愧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妾身在等老爺您回來,本想著酒席上少不了喝酒,便備了些醒酒清心的茶,哪知道……這會兒應該都冷掉了。”張昕幽有些可惜地看著桌上的茶壺,隨即說道,“要不然我這就讓人去熱一熱,老爺您先坐著歇息片刻。”


    說著,她就要轉身出門,但就在這一刹那,感覺手腕上多了一道力量,將她整個人都攔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低下頭看著緊緊拉住自己手腕的那隻節骨分明的手,有些詫異且疑惑:“老爺?”


    “都這麽晚了,就不要驚動其他人,今晚我沒有喝多少酒,這醒酒茶其實也不是非要不可。”祁少澤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就連自己都詫異於這個動作,剛才那一瞬間,也不過是忽然閃過這個念頭,心裏還沒有想透徹,身子就已經這樣做了。


    罷了,都已經這樣,也不在乎再不理智一點。祁少澤心裏想著,手上用力,便將人拉入自己懷中,軟香如玉,大抵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在二人碰到彼此的那一刻開始,張昕幽的心跳就沒有再平穩過,睜著無辜的雙眼,一直看著這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子,對於他下一步的動作,隱隱有些期待。


    說來可笑,他們成親已經有一段時日,可是從未行過夫妻之實。


    她知道的,他是個很固執的人,心裏想著另一個人就絕對不會隨便碰別的人,包括她這位名義上的妻子,所以對此事絕口不提,也從來不會跟任何人抱怨此事。隻是夜深人靜之時,會自怨自艾一番,第二天繼續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過活。


    難道今晚會不一樣嗎?她看著祁少澤的俊俏臉龐,那種期待被無限放大,索性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一個溫熱的吻,就落在她的額頭。僅僅是一個吻而已,她便為此落下一行清淚。繼而緩緩睜開雙眼,空出來的一隻手已經抓住了祁少澤的衣襟,眼中寫滿了感激。


    “老爺,昕幽把自己交給你,好不好?”她索性大著膽子將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左手已然從他手中掙脫出來,也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老爺,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良久之後,沉默之後仍是沉默。夜,寂靜到令人心慌,沒有半點聲音,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上,她也沒能夠等來自己想要的回應,屋子裏隻有燭火還在不斷晃動著。


    忘不了,做不到。


    祁少澤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一顆心都已經放在百裏清苑身上數年,哪是這般容易收得回的,何況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心意給收回來。盡管他和清苑之間再無可能。張家小姐是個好姑娘,這一點,他無可否認,但感情哪兒有什麽好壞之分?


    很久之後,久到張昕幽都以為自己今晚要就著這姿勢睡著的時候,終於聽到了祁少澤的歎氣聲,在他開口之前,她抬起頭:“老爺莫要歎氣。”起身,退開,簡單的動作,她卻沒有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隻消一眼便忍不住落淚。


    委屈,這些年她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何曾受過這種委屈?心中難過自不用說。


    “抱歉,是我連累了你。”祁少澤才發現,自己在張昕幽的麵前能夠說的話少到隻剩下這些,再開口,卻發不出別的聲音。


    本以為今日會是一個轉折的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走到了這般尷尬境地。張昕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樣子,走到祁少澤的身邊,擠出一個淒慘笑意:“這是什麽話,夫妻之間,沒有連累這一說。老爺奔走而歸,怕是累了,早些歇息罷。”


    “也好。”


    同床異夢,若是夫妻,所謂夫妻,定不該如此。


    好在張昕幽想得開,一日不行便等第二日,一次不行便等第二次,直等到那人的回應,哪怕是愧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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