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壽宴當晚,百裏清苑同樣盛裝出席,瞧著底下那些個妃子已經變換的臉色,心中子無甚在意,緩緩落座,按照規矩今日的安排,理應高慧兒在最上位,皇帝在其身側落座。


    本是家宴,自然是以長輩為先。


    宇文一族人丁自來不算興旺,到了宇文天佑這一代更是一脈單傳,家中長者也餘下高慧兒及其兄長,然後便是各宮妃子的娘家人,因著今年新秀入宮,朝中自然也就多了許多可以自稱“皇親國戚”的臣子,也都一一參加了此次宴會,好不熱鬧。


    歌舞升平,總有幾人無心於此,商雲頤憔悴了不少,剛上宴席便開始給自己灌酒。但無論她如何逃避,耳邊總會出現嬰兒的啼哭聲,想來是之前的噩夢困擾她許久造成了陰影,今日瞧著百裏清苑看自己的冰冷眼神,便不自覺心虛起來。


    宴會上,宋瑤的一曲《楚雲謠》衣袂飄飄,柔弱無骨,可謂是在眾人麵前出盡了風頭,這曲子因著指法多變難以掌控,已經甚少有人能夠完整彈奏出來,叫眾人煞是驚豔,高慧兒高興之餘,便當著眾人的麵兒,將宮裏收藏的古琴‘歸凰’下旨賜給了她。


    而宇文天佑也毫不吝嗇,大手一揮,更是朗聲說道:“今日適逢太後大壽,宋寶林蕙質蘭心,叫朕刮目相看,應了前人的那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傳朕旨意,今宋瑤討得太後歡喜有功必賞,特賜封為貴人,沿用封號‘宋’。”


    “謝主隆恩。”宋瑤一家人紛紛起身謝恩,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百裏清苑無心於此,宴席上的客套話倒是說了不少,嘴角卻很少揚起,隻是時不時朝商雲頤看去,而今日恰巧商家那邊沒有派人過來,當然,這也是百裏清苑讓祁少澤幫忙安排的,刻意給商家製造一點麻煩,讓今日商雲頤一人參於晚宴。


    本就有滿腹心事,又無親人在側,對比周圍各宮嬪妃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場景,商雲頤更顯形單影隻,索性越喝越起勁,不一會兒便麵色潮紅。


    “陛下,臣妾瞧著玥妹妹怕是已經醉了,正巧臣妾身子也不舒服,想要回去歇息片刻,天瑰殿離這裏近些,讓臣妾帶妹妹過去歇會兒如何?”這話,是她悄悄同宇文天佑說的,從高慧兒的角度看過去,也隻能夠瞧見二人在低聲細語,卻是全然不知說了些什麽內容。


    正疑惑之際,百裏清苑已然起身,由著夏意攙扶,對她說:“臣妾身子不爭氣,這會兒熱鬧吵得有些頭疼,就先告辭了。”


    當著眾人的麵兒,高慧兒也不好給清苑難堪,雖然臉色不好看,但也沒有出言阻止。起初她未將百裏清苑的離場放在心上,但後來忽然注意到商雲頤也不見了蹤影不由得感到心慌:“皇兒,這玥淑妃去了何處?”


    “哦,是皇後見她喝多了,便讓人帶回去休息。”宇文天佑不甚在意,笑了笑,“母後無需擔憂。”


    以為清苑派人將商雲頤送回了悠然台,高慧兒稍微放心一些,繼續欣賞各宮帶來的表演。


    而另一邊,商雲頤的確喝得有些多了,就連自己被人帶走也不知情,稍微清醒一點的時候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迷迷糊糊叫了兩聲,竟無人答應,周圍安靜得很,隱約還能夠聽見遠處煙火盛開的聲響。


    “來人,外麵有沒有人!”她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借著屋子裏所剩無幾的燭火勉強能夠看清楚房間裏的擺設,卻越發覺得眼熟,細細想了一陣才想起——這不就是那日百裏清苑早產時所在的房間!


    商雲頤意識到這一點,頓時起身,但無奈她的確喝得有些多了,就是有心無力,身子根本不聽使喚,也隻能夠大叫幾聲:“有沒有人在外麵,快給本宮進來!沒聽見本宮的吩咐嗎!”她吼得越是大聲,其實心裏越是沒底。


    還是無人回應,屋子外麵安靜得出奇,要不是剛才她盡力支撐起身子被跌落會床上引起的陣陣疼痛之感,她就要以為自己又做惡夢了,而這眼前的一切都隻是夢境而已。但顯然不是的,她腦袋很昏沉,可還不至於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又叫了幾聲還是無人回應,倒是屋子裏的畫麵越來越清晰,讓她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皇後,你出來,我知道是你在作祟,給我出來,別以為你這樣就能夠嚇住我。”出了一身冷汗,她也稍微退了一點酒意,但仍不是很清醒,在床上翻了一會兒終於能夠起身。


    又是嬰兒的啼哭聲,在她耳邊不斷地,不斷地回蕩著,叫她好不容易靠著大吼大叫積累出來的底氣瞬間就消散,立馬躲回被窩裏麵,身子不受控製地發抖。


    若是換了往日還好有杏兒作伴,就是在杏兒失蹤之後,也還有宇文天佑時不時到悠然台來陪著她,眼下卻是連一個普通的宮女都沒有,偌大的房間裏麵隻有幾根燭火在隨著窗外的風輕輕搖晃。


    “別,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求你了……”她躲在被窩裏,若是平常,倒像是喝醉了在胡言亂語,但眼下,顯然是被嚇得不輕,聲音斷斷續續,還帶著顫音。


    屋子外,百裏清苑將她的呼喊都聽在耳中,嘴角終於露出一絲放鬆的笑意,拖了兩個月的事情,終於要在今日有個了結,她對夏意吩咐道:“可以去跟陛下傳話了,就說玥淑妃在天瑰殿撒酒瘋,說胡話,看起來很不好,讓陛下過來瞧瞧。”


    “是,奴婢這就過去。”


    待夏意走後,藏在百裏清苑身後陰影的人才露出顏麵來,赫然是那日幫助百裏清苑散播謠言之人。


    穆蘭瞧了一眼屋子裏的情況,將手裏的人偶掂量掂量,說道:“娘娘當真是冰雪聰明,玥淑妃問心有愧,隻怕是不用奴婢去嚇唬都已經自己把自己嚇破膽了。”


    “嗯,還是多虧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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