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吹,戰鼓擂。


    三尺高台,戰旗飄揚。


    台上一個道人披頭散發,手持寶劍,腳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詞。忽而左挑右砍似在斬殺鬼神,忽而渾身哆嗦如同羊角抽風。


    台下近萬禁軍在將領們的帶領下,看的目瞪口呆,對這神秘的舞蹈心生敬畏。


    “祭品!”


    披發道士高喝一聲,早有六個光著半身的力士抬著豬.牛.羊三牲大腦袋上來,將三牲腦袋列於北側,一字排開。


    “急急如律令,水神聽我請!疾!”


    披發道士橫劍眼前,張口一噴,一道火團從口出飛出,將寶劍引燃。


    “喔!好厲害!”


    “不愧是道長啊!”


    “有神靈庇佑,這次出戰肯定勝了呀!”


    “不是說請的水神嗎,怎麽出來火……”


    “快閉嘴,讓神仙聽見要你好看。”


    “就是,就是,水神怎麽不能噴火,說不定他老人家就喜歡噴火呢”


    “聽我說,聽我說,我有小道消息,這個水神和火神啊,是對兒好朋友呢……”


    ……


    無知的凡人,看本道爺再施手段!


    披發道士小眼斜瞄了一下台下眾軍的反應,心中得意。


    “符來!”


    披發道士右手持劍,左手向空中一伸,似乎要從天上抓來什麽事物,憑空就見道士手中多了一串黃紙朱砂符。


    “散!”


    披發道士隨手一丟,黃紙朱砂符漫天飛舞,忽然間燃燒起來,如同一隻隻火鴉翩翩飛舞,直至化為灰燼。


    “喔!”台下吃驚聲音響成一片,嘴巴張開能賽下一個雞蛋大小。


    秦明也暗暗讚歎,果然不愧是京城來的道長,如此祭神,果然大漲士氣。


    披發道士右手火劍一揮,祭壇之上三柱高香引燃,青煙緲緲直上。再揮,祭壇上三碗烈酒引燃,青火忽閃。劍挑碗底,三隻碗依次被掀翻扣在三牲腦袋上,頓時三顆腦袋火起,一股焦毛味衝出。


    “獻給水神!”


    不等台下眾人反應,披發道士一聲高喝。


    六個力士抬起三牲祭品,用力拋入水泊之中。


    “喔!雖然看不懂,但是好厲害……”


    祭典禮成,士氣正盛,秦明大步上台,雙手一壓,台下禁軍頓時噤聲,靜靜的等待秦明總管訓話。


    “嗯”秦明滿意的環視一番,開腔道:“本將今天很高興,這個……..”


    “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啦……”


    一陣嗩呐聲從水泊蘆葦叢中傳出,在安靜的環境中顯得尤其刺耳。


    “混蛋!哪個不開眼的在這種時候搗亂?”秦明心中暗怒,台下禁軍也都扭頭看向水泊之中。


    一艘尖頭小船載著六個人悠然的從蘆葦叢中轉出,距離河岸一百餘步,一人操船,一人敲鼓,一人敲鈸,三人吹著嗩呐,充滿了喜慶。


    這首歡快的音樂名叫《小二黑結婚曲》,乃是晁衝的抄.襲作品,在梁山上卻頗受歡迎。


    “是梁山賊寇!”


    “我們的水軍何在?怎麽讓他們靠近了才發現?”


    “這群賊子真是膽大包天!總管大人,請讓下官劉三毛率兵將其擒拿,一並在祭台上獻給水神!”


    秦明大好的興致被破壞,掃興之極,臉色陰沉,看向水軍都監林坤。


    林坤渾身一個機靈,抱拳出列道:“屬,屬下這就讓人去驅逐!”說完連忙趕去水寨,將值守的校官一頓臭罵,派出十艘小船前去擒拿梁山奏樂船。


    誰知,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梁山奏樂船依然滴滴答個不停,十艘小船五十餘名官軍卻渺無音訊了。


    “再派二十艘!”


    一炷香後,蘆葦叢中喊殺聲響了一陣,又歸入沉寂。隻有那《小二黑結婚曲》還在滴答個不停。


    秦明和禁軍眾將也意識到了問題不對。那遍布水泊沿岸的蘆葦叢似乎隱藏著千軍萬馬,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秦總管,梁山如此行徑,水中必有埋伏!”雲天彪見狀,連忙到秦明身邊,道:“可用弓弩射之,不可輕易派兵下河了。”


    “弓弩上前!射之!”秦明下令道。


    白羽飛天,箭如雨下,那艘奏樂船靈活劃動,三下兩下劃出弓箭射程之外,在兩百步左右的位置上繼續吹吹嗒嗒。


    “一群廢物。神臂弩隊上前,射殺他們!”


    弓如霹靂弦驚,矢如白練飛蝗,雷鳴聲中,瞬息三百步開外,一下把奏樂船打的啞了聲。


    “厲害,果然不愧是神臂弩!”


    “梁山賊寇真是找死啊。”


    秦明也微笑點頭,不虧是國之利器,這次出征,從倉庫中調出五十具神臂弩,真有先見之明啊,我真聰明。


    還沒想完,奏樂船又滴滴答答響了起來,隻見那船上六人每人披了一件青狐皮,搖頭晃腦,吹打的好不快樂。


    更過分的是,他們竟然還樹起了一根兩丈長的杆子,上麵垂下一個條幅,白布黑字,上書大字:秦明無能蠢如狗。


    七個大字沒什麽文采,卻字字紮在秦明心頭,如小刀戳刺。


    “該死,該死,給我射,射死他們!”


    秦明臉麵上有點掛不住。


    “嗖、嗖、嗖”弓箭齊發。


    “嘣、嘣、嘣”弩如雷鳴


    ……


    奏樂小船在兩百步外晃悠,在蘆葦從中忽隱忽現,可就是沒人能射殺他們。


    兩炷香之後,輪番上陣的弓手都覺得胳膊有點發麻,五十神臂弩手也腰酸背疼了,梁山奏樂小船依然如故。又樹起了一根兩丈長的杆子,上麵垂下一個條幅,白布黑字:天彪聰明狡如狐。


    與秦明的條幅湊成一對,一貶一褒形成鮮明對比。


    秦明臉色更是難看。


    “氣煞我也!傳令軍兵上船,大軍提前出動,殺入水泊之中!”


    秦明怒了。


    “且慢!”


    雲天彪勸阻道:“梁山賊寇如此大膽引誘,必定有陰謀詭計,秦總管切莫衝動!”


    “我有船隻八百艘,可以出動兵馬四千,梁山賊寇再有陰謀能耐我何?”


    “不可,梁山狡詐,我軍皆為陸上兵馬,不習水戰,若是準備不足,貿然進入不祥啊。”


    “誰說準備不足?我們準備很充足!”秦明怒道。


    “下令登船,剿滅梁山賊寇!”


    “剿滅梁山賊寇!”


    “剿滅梁山賊寇!”


    ……


    禁軍眾將早就憋著一口氣,被人上門挑釁,焉有不回擊之禮,那雲天彪被打怕了,我們可不怕!


    況且,想起“秦明無能蠢如狗,天彪聰明狡如狐。”這樣的話,就一陣窩火,我們東路兵馬在秦總管帶領下驍勇善戰,豈是那個打了敗仗的雲天彪可比的。


    非要讓著這些沒有眼色的梁山狗賊知道我們的厲害不可。


    “衝啊!”


    “殺啊!”


    “斬賊首一級賞錢一貫啦!”


    ……


    四千禁軍在水軍都監林坤的帶領下殺出水寨。


    麵對蜂擁而來的禁軍船隻,奏樂小船扭頭就走,人少船快,又熟悉地形,在蘆葦蕩中甩開禁軍船隻兩百步開外,向著水泊中心的大寨而去。


    方圓八百裏的梁山泊到底有多大呢?


    在戰國之前,土地實行井田製,“裏”是一個麵積單位,是長寬各三百步的正方形。


    隨著戰國時期各國紛紛變法,廢除了井田製,“裏”的含義,逐漸由麵積單位,變成距離三百步的長度單位。隋唐改一裏為三百六十步,後沿用至明清未變。


    所以,在戰國時代,常出現“韓地方九百裏”、“齊地方兩千餘裏”、“楚地方五千餘裏”這樣的字眼。


    所以,韓國是個周長900裏的國家,國土麵積5萬平方裏左右。


    齊國是個周長2000裏的國家,國土麵積25萬平方裏左右。


    楚國是個周長5000裏的國家,國土麵積150萬平方裏左右。


    戰國之後,在說距離的時候,一般都會講“千裏之遙”、“百裏之外”。


    而說麵積的時候,則會說“方圓百裏之縣”,“方圓千裏之州”,“方圓萬裏之國”,四方寰宇之華夏。


    所以方圓八百裏的梁山泊,指的是周長大約800裏。


    梁山泊是個南北長300裏,東西寬100裏的橢圓形濕地湖泊,橫跨濟州和鄆州兩大州府。


    所以,梁山水泊說小不小,和春秋戰國時期的韓國麵積差不多了。


    說大,真的也不大。水泊內能住人的也就是梁山主島和一些沙洲。而梁山主島則位於水泊中間位置,距離南北兩岸較遠,距離東西兩側隻有50餘裏。視力好的人,能清晰看見水泊中高聳的主島上新修葺的聚義廳大殿。


    劃船也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


    “梁山水賊就在前方,眾軍與我奮力向前,斬首一級賞錢一貫,率先登島賞錢十貫啦!”


    “兄弟們,用力劃啊!”


    “他.媽.的,這船不好使啊,我向前劃它老拐彎......”


    “這些該喂魚的水賊,跑的比驢還快,有本事停下來,等爺爺跳船近戰......”


    梁山水軍大都是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漁民,操船弄水輕快靈活,而那些官軍能夠做到水上行船,不被搖晃翻船就算不錯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官軍就被遠遠落在了後麵。


    梁山水泊並不是一塊完整的大湖泊,而是因為連年黃河決口造成的數百條溝渠、深淺大小不一的水坑、無數突出水麵的沙洲組成的濕地型環境。


    錯綜複雜的環境造成了迷宮般的效果。隻有特定的幾個溝渠才有足夠的水深,能夠容納大船通過。其他的窄溝渠、淺水坑很容易讓船隻擱淺。


    大量的官軍不明所以,被擱淺,被迷在蘆葦叢中。


    官軍水軍兵馬都監林坤看到梁山奏樂船越走越遠,氣的怒發衝冠,想到出動八百艘戰船,四千餘人出戰,竟然連敵人還沒追上,就要迷失在這蘆葦蕩中,一旦回到岸上複命,秦明將軍豈會與我善罷甘休?


    想想都頭皮發麻呀!你們這些該殺的水賊,給老子停下啊!


    正在此時,那梁山奏樂船似乎聽到了林坤發自內心的呼喚,竟然真的放緩了速度,又在前方吹奏起了《小二黑結婚曲》,一副欠扁的樣子。


    林坤眼前一亮,心中暗喜,莫非老天也在幫我?讓我心想事成?那麽,老天爺,讓這些水賊的船沉了吧,沉了吧,沉了......


    呸,竟然不靈了。


    看到梁山奏樂船依然堅挺,梁山水賊依然囂張,林坤暗想,剛才果然隻是巧合,趁著這個機會,趕緊劃船追趕才是正事。


    “賊寇就在前方,眾軍認準方向,隨我殺敵啊!”


    “衝啊!”


    “劃呀!”


    “梁山水賊沒勁,跑不動啦!”


    就這樣,每當官軍戰船快要迷路的時候,梁山奏樂船都會停下來等一會兒,等官軍找到正確水路,奏樂船又輕靈的快速遠去。


    一個時辰之後,官軍終於衝出了蘆葦區,麵前頓時開闊起來,浩浩蕩蕩的水麵如同鏡麵一般鋪展向天邊。


    巍峨的梁山主島正在水麵中間聳立。


    目標如此明顯,林坤大喜,站在船頭哈哈大笑,神采飛揚的喊道:“梁山水泊不過如此,前方一目了然,我看賊軍還如何抵擋我大軍圍攻!發兵向前,率先登島者,賞十貫!”


    官軍的將士們在蘆葦蕩中晃蕩了一個時辰,早就憋了滿胸的怒氣,有的士兵更是被轉的嘔吐不止,終於衝了出來,看到了如此明顯的目標,各個振奮起了精神,加勁向前劃了過去。


    一個時辰之後,官軍終於抵達了梁山主島。而那艘奏樂船早就駛進了金沙灘附近那座被高聳木柵圍起來的水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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