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沅水城縣衙門前的鳴冤鼓便被敲得山響,尚在睡夢中的縣老爺煩不勝煩,喝道:“什麽人,竟敢攪了老爺清夢!”


    有衙役聽見,在門外報:“老爺,福海酒樓東家林氏在門口喊冤,說是要告掌櫃張財監守自盜,還意圖謀財害命。<strong>.</strong>”


    大堂之上,苦主林與歡哭哭啼啼地道:“老爺,妾身林氏,夫君早亡,隻留下妾身一人無依無靠,為了賺些活命錢,妾身拿出全部積蓄,頂下了福海酒樓。”


    縣老爺打了個嗬欠,心道這苦主的鋪敘未免有些長。


    “沒想到掌櫃張財欺負妾身是婦孺,不但私吞公中銀兩,偽造賬目,還勾結外人,使出陰損手段逼著妾身賤賣酒樓,妾身實在被逼得活不下去,隻能冒死鳴冤,請老爺替妾身作主!”


    縣老爺摸了摸鼻子,“林氏,你說這些可有憑據?”


    林與歡遞給衙役兩本賬,道:“這裏一份是張財交給妾身的銀錢賬,另一份是妾身帳房記的賬,明明是同一家酒樓,收支進出卻差得十萬八千裏。”


    一旁的師爺將賬本接過,仔細拿去瞧了。


    縣老爺又問:“林氏,你說張財使手段逼你賣酒樓?”


    林與歡回道:“想必老爺也曾聽過,福海酒樓鬧鬼的事?”


    縣老爺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張財和他找的市井無賴暗中搗鬼。”


    縣老爺捋了捋胡須,笑問:“原來如此,這麽說,你們是拿到了證據?”


    林與歡磕了個頭,“老爺愛民如子,妾身幸得照拂,衙門的官爺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昨晚終於將那些為非作歹的‘鬼’人贓並獲!”


    被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這麽一吹捧,縣老爺不由精神一振,聲音洪亮地道:“將人犯帶上堂來!”


    不一會,有衙役押著幾個披頭散發、隻著中衣的人上了大堂。<strong>.</strong>


    瞧見後頭壓陣的,是一個捕頭裝束的彪形大漢,縣老爺樂了,“伍捕頭,老爺我說呢,這堂上怎麽沒瞧見你,合著改行捉鬼去了。”


    那個伍捕頭哈哈一笑,“老爺,多虧您平日教導有方,咱們雖是小官,卻要時時為民解憂,下官可是聽了您的話,一刻也不敢忘!”


    縣官滿意地用手點了點他,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伍捕頭此時麵色一正,道:“下官有個兄弟張機,曾是福海東家,前幾日過來求助,說是如今福海遭了奸人暗算,請下官幫忙懲奸除惡。”


    跟在伍捕頭身後的張機趕緊上前跪倒,回稟道:“小民便是張機,當日不肖丟了酒樓,幸得福海東家林夫人照應,小民才得活了下來。小民日日待在福海,那掌櫃張財的一言一行,小民皆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張財向來欺善怕惡,手段下作,小民怕林夫人吃虧,這才拜托了伍捕頭和幾位衙門的官爺過來幫忙。”


    縣老爺指著那幫奇形怪狀之人,問:“這就是福海鬧的鬼?”


    伍捕頭點頭道:“正是!我帶著哥幾個可在福海守了好些日子,等的就是這幫子鬼!”


    縣老爺冷哼一聲:“大膽!居然敢在我沅水城坑害百姓,真將王法不放在眼裏?來人,先將這些鬼東西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然後再細審到底。”


    那些“鬼”聽說要挨打,嚇得跪地求饒,其中一個道:“老爺,小民們拿錢替張財辦事,不過嚇嚇人而已,並不敢害人性命!求大老爺輕饒!”


    縣老爺笑道:“提醒我了,來人,將那張財帶上大堂!”


    張財被提溜到衙門時,腳剛踏進院子,就瞧見自己找的那幫子地痞正排隊等挨板子。


    等他進了大堂,隻見縣老爺一拍驚堂木,喝問道:“堂下何人?”


    “小民張財。”張財立馬腿一軟跪下了。


    “張財,你的東家告你貪汙,還意圖謀財害命,你可認罪?”


    “小民……小民冤枉啊!”張財頓時嚇得不清。


    縣老爺讓人將賬本拿給他看,張財瞧得冷汗直冒,不時拿眼瞟著跪在一旁的林與歡,硬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財,這證據可確實?”縣老爺喝問道。


    張財自知抵賴不過,隻好認栽,“小民,認罪!”


    然而當被問到,是何人在背後指使他鬧事時,張財卻咬定無人指使。


    伍捕頭看不過眼,上前向縣老爺稟道:“老爺,張財這人心狠手辣,禍害自家東主,其中必有隱情,他這般狡賴,不打肯定招不了。”


    張財是個沒種的,原還想撐一撐,好在錢東家那裏給自己留條後路,這回聽說要打,立馬丟了骨頭,高呼道:“老爺,小民這就招!是悅來客棧的錢東家覬覦福海酒樓,舍了錢讓小的找人做鬼嚇林夫人,小民不過替人辦事,請大老爺明鑒!”


    縣老爺是個苦出身,最痛恨為富不仁的,當即便讓人將錢東家綁來。


    錢東家開始還硬挺著,覺得反正是查無實據,甚至詭言狡辯道:“老爺,小民不過瞧著福海經營不善,與東家談過幾次想頂下她的酒樓,卻從未用過歪門邪道,張財自己裝神弄鬼,與小民全無幹係。”


    張財沒想到錢東家居然將事情推得一幹二淨,氣得大罵,“錢孔你這老東西,當時說好的,你出銀子我找人,現在倒裝起乖來。”


    一旁的伍捕頭故意挑了句:“張財,若是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何必攀扯上別人!”


    這回張財急了,“老爺,小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到我家搜,我老婆那收著錢孔給的銀票,還沒來得及用!”


    “你個張財,合著我給你辦事的銀子,居然還被你貪了?!”錢東家沒料到這其中還有個騙中騙,火上心頭,起身就和張財打在一起,引得一旁人哄堂大笑。


    這一來二去,案子倒斷得清爽利落,收監的、罰沒的、挨打的,錢東家、張財等人倒算各得其所。


    為了平複鬧鬼風波,在伍捕頭提議下,縣老爺特意派衙役押著這些鬼模樣的地痞無賴遊街示眾,一時倒引起了轟動。


    至此,福海酒樓洗刷了清白。


    幾日之後,林與歡叫過張機,讓他務必將伍捕頭請到福海,說是要備席款待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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