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道:“小姐不是說要去尋劉大監玩兒嗎?您還是先別去了,人家這會兒有正事。”


    “什麽事?”林與歡表示好奇。


    “馬英過來了。”


    “哦。”林與歡明白,這是準備將馬英送回都護府,看來趙王的計策開始實施了。


    這時櫻兒突然來了一句,“小姐,我便說吧,別留馬英在咱們家……”


    “這又是怎麽啦?”林與歡不解地笑問。


    “沒事,我瞎操心!”櫻兒隻是覺得方才馬英和晉王兩人之間有些怪異,卻也拿不出什麽證據,於是暗自歎了口氣,道:“我到街上去了,鄭全在外麵等著我呢。”


    “去吧。”


    既然劉大監有事要忙,林與歡便不準備過去了,正想著找些什麽事打發這無聊的辰光,卻見李仲楊從外麵進了屋。


    “咦,你過來了?”林與歡高興地迎了過去。


    李仲楊上前抱了抱她,問:“這兩天可還好?”


    “好什麽呀,就快急死我了!”林與歡埋怨道:“也不知道這“牢”什麽時候能坐得完,我想回塔子街。”


    “再等幾日,”李仲楊安慰道,“等治了馬應財的罪,我便來接你。”


    “這大白天的,你為何沒去軍營?”林與歡摟著李仲楊的腰撒嬌地問。


    “我把馬英送過來,她說要回都護府……”李仲楊說到一半便卡住了。


    林與歡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瞧出李仲楊麵色不虞,便打趣道:“你這臉上什麽表情呀,跟人欠了你銀子似的,是不是舍不得你那馬姑娘?”


    “胡說什麽!”李仲楊白了她一眼,扔開林與歡,回身躺到炕上。


    “說吧,到底怎麽了?”林與歡坐到一邊。


    “沒什麽,不過是覺得,爺兒們的事,竟讓個女人替咱們冒險,實在丟份兒。”


    林與歡笑了笑,又問,“就這些?”


    李仲楊眼光閃爍了一下,避開林與歡的注視,道:“就這些。”


    刑部官員到達靖遠已是多日之後,這人一到,便馬不停蹄地開堂問案了。


    林與歡被帶上都護府大堂時,眾人皆已到齊,今日主審是刑部派來的田侍郎,劉大監則坐於一旁陪審。


    “堂下何人?”田侍郎清了清嗓子,問。


    “妾身林氏。”


    “馬都護告你毆殺其子馬元,你可認罪?”


    “妾身不認罪。”


    “那你有何話要講?”


    “大人,妾身請了訟師,可否讓他上堂?”


    田侍郎沉吟片刻,問過旁邊劉大監,便道:“宣訟師!”


    “大人,在下江尚,為林氏訟師。”這時,站在李仲楊身邊的江尚已走上前,道:“林氏確有冤情。”


    “講!”


    “馬都護曾指認,馬元乃遭人攻擊,致內傷而死,但是,事實與之大為不符。”


    “你胡說!我兒明明是被這惡婦所害,老夫有人證!”馬應財立時蹦了起來,而坐於他一旁的馬老夫人大聲痛哭地幫起了腔。


    江尚不急不慌,“說到人證,在下也有。”轉頭向田侍郎道:“大人,當日為馬元治傷的大夫可以作證。”


    田侍郎點了點頭,大夫很快到了大堂,言之鑿鑿地表示,馬元確實曾遭人攻擊,但對方力度不大,馬元隻受皮外之傷,並無內傷症狀。


    “此人已被林氏一方買通,證詞皆不可信!”馬應財咆哮道:“老夫不服!”


    馬老夫人更是激動不已,索性起身跪到堂前,“請大人作主,我那孫兒無緣無故被人打死,難道竟冤情難陳了嗎!為何明明已查到真凶,大人還要聽她狡辯,老身恨不得……”說罷,人竟朝著身後一根柱子撞上去。


    林與歡在一旁跪坐著,覺得馬老夫人真是好戲之人,這大堂氣氛立時被她炒熱,若不是地點不對,她倒真想為馬老夫人喝聲彩。


    自然,即刻便有人將馬老夫人解救下來,田侍郎大概也給嚇了一跳,趕緊安慰道:“老夫人不必激動,馬公子若有冤屈,下官定會還他一個公道,不如老夫人您先下去歇息片刻?”


    “多謝大人,老身無礙,請您繼續!”老夫人很快元神歸位,挺直身板坐了回去。


    經此一鬧,田侍郎倒是乖覺了,上趕著問馬應財:“不知馬都護還有何話要說?”


    馬應財似乎緩了口氣,道:“老夫所提證供確鑿,田大人瞧了便知。”


    然而馬元血衣等證據以及張三的證詞卻在江尚麵前不堪一擊。


    “你說你瞧見馬公子被林氏攻擊,”江尚慢條斯理地問:“可見到馬公子當場斃命?”


    張三一愣,反問:“馬公子不是回了府才死的嗎?”


    “這麽說,當時他還活著?”


    “是,我還聽到他大叫了一聲。”


    “大人,”江尚回身對田侍郎道:“馬公子是回到馬府後幾日才去世,其間接觸的人也有不少,如何斷定,他的死因與林氏有直接關係?”


    那張三大概收過馬應財的好處,顯是想對馬應財賣個好,便大喊,“大人,林氏確實殺了馬公子,當時馬姑娘也在場,她可都看到了。”


    田侍郎順勢問道:“馬姑娘?既如此,那不如就宣她過來。”


    馬應財有些不情願,“侄女馬英近日身體染病,而且她當日也作過證,說法與張三大致一樣。”


    這邊江尚來了勁,“馬都護所言差矣,聽張三所言,馬姑娘自始到終都在現場,她的證詞至關重要。”


    “宣證人馬姑娘上堂。”田侍郎一錘定音。


    等馬英被扶到堂下,倒讓眾人都吃了一驚。


    沒過多少時日,馬英竟然又瘦了一圈,額頭上有一塊傷痕已結了痂,精神更是萎靡得很,李仲楊不禁臉色沉了沉。


    田侍郎問:“馬姑娘,這林氏殺人一案,你可知情?”


    馬英剛想開口,馬老夫人突然冷冷地插上一句:“馬英,你要實話實說,不許有半點撒謊。”


    馬英並未有任何表示,隻低頭回了田侍郎的話,“民女知情。”


    “你可指認,是林氏殺了馬元?”


    此時,所有人都在看著馬英,等她給出答複。


    “民女……”馬英猶疑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地道:“馬元並非林姑娘所殺,而是死於過量服食五石散。”


    話音未落,已有人上前狠狠抽了馬英一耳光,罵道:“你這孽障,老身白養你十幾年,竟回頭咬馬家一口,你給老身去死!”


    田侍郎一拍驚堂木,喝道:“馬老夫人,這裏是大堂,不得放肆喧嘩。”


    “呸!此地乃我馬家衙門,老身教訓自家的逆女,你們敢把老身如何!”馬老夫人此刻幾近瘋癲,不過腦地開始胡說起來。


    “你!”田侍郎也不再忍了,吩咐下麵,“來人,將馬氏帶下去!”


    “田大人,家母憂憤過度,”馬應財知道自己老娘惹事了,不免驚嚇不小,趕緊上前告罪,“望您看在她年事已高的份上,饒過她吧!”


    “老身是誥命,怕什麽!”馬老夫人依舊不肯低頭,“來人,把馬英弄下去,我馬家沒這種不肖之人,立馬就給我打死她!”


    這回也不待田侍郎發飆,馬應財已上前去,捂住他老娘的口,將人半推半架勸了下去。


    馬應財將老娘送到外麵,安撫了老半天後,才又折返大堂。


    一進到裏麵,見眾人都眼巴巴地瞧著自己,馬應財心頭自是怔了一下,再抬眼瞧堂上,主審的位子竟已換了個人,而原本堂下跪著的林氏和馬英,也已站到一旁。


    “李大人,請問這是何意?”馬應財望向坐在主審位上的李大人,詫異地問。


    “馬都護,令公子的案子審完了。”李大人笑答。


    “完了?”馬應財一驚,問:“林氏可認罪?”


    “沒有,”李大人搖了搖頭,依舊笑眯眯地道:“馬姑娘作證,馬元乃服食五石散自戕而死,無人需為此擔責。”


    “胡說八道,老夫不服!”馬應財登時火冒三丈,指著眾人道:“我兒絕不會自殺,他死得冤枉,你們這些人草菅人命,老夫要告禦狀!”


    “馬都護莫急,咱們先審了你的案子,回頭上不上告,全由著你,”李大人大聲一喝:“來人,還不上來扒了馬都護的官服!”


    不待馬應財反應過來,已有幾個刑部差役衝到跟前,一把將他摁倒在地,隨即,馬應財便成了脫毛的雞。


    “馬應財,你為了聚斂家財,私開礦產,行賄上官,操縱西北賦稅;縱子偷盜軍糧,私下與達勒爾交易;為要公報私仇,命侄子馬平打開北陽關城門;還有協助達勒爾人劫囚,可謂罪責深重,惡行昭彰,你可認罪?”


    馬應財雖是狠狽,可官威尚留著幾分,便是臉被壓在地上,依舊嚎叫不止,“老夫不服,你們若有證據,盡管來告,蒼天有眼,老夫一生清廉奉公,愛民如子,還怕你們幾個小人在後麵搗鬼?”


    “真不巧,你那斂財行賄的賬可都在本王這兒了!”李大人笑著將案上一個賬本舉了舉。


    馬應財立時臉皮直抽搐,知道大事不妙了,可這時仍不肯認慫,“你們不過是在詐老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馬姑娘大義滅親,這賬便是她在馬老夫人住處尋到並謄抄的。”


    “馬英,你敢擺老夫一道!”馬應財眼睛死死瞪住自己這侄女,“老夫悔啊,當初就該殺了你!不對,馬英受人指使,故意栽贓陷害老夫!”


    林與歡用餘光掃了下馬英,隻見她麵無表情站在那,對馬應財的斥罵置若罔聞。


    李大人不慌不忙道:“馬應財,這是真是假,本王已派人去都護府搜查了,咱們不如等著瞧?


    “你到底是誰?”馬應財終於覺出不對,衝著李大人大叫。


    “趙王李留,”趙王大笑道:“對了,你可是當麵給本王送了二十萬兩的銀票,這行賄之罪本王可做證人,還有你送給劉大監那幾箱子金條,上麵都還刻著‘馬’字,我說,你未免太不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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