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娘娘對小女甚是和氣,諄諄教誨,切不敢忘。”形勢比人強,林與歡這會子自然得揀好聽的說。


    被雲陽公主晾在一旁的皇後,顯然被女兒這種公然偏向外人的德性氣著了,狠狠瞪了雲陽公主好幾眼。


    雲陽公主隻顧樂顛顛地同林與歡說笑,哪看得到自己母後已然陰沉的麵色,還繼續道:“林姐姐方才瞧見沒有,有個女子在你頭裏出來,長得和你可像了,不,沒有你長得好看。”


    “公主折煞小女了,方才那位緩兒姑娘清麗脫俗,花容月貌,哪是小女這等樣人可以攀比。”林與歡口中應付著,暗地裏使勁對雲陽公主使眼色。


    “不對,林姐姐就是比她強。”這小丫頭偏還不肯罷休。


    亭陽公主顯然比她那妹妹有眼力見兒,瞧見皇後在旁邊唬著臉站了老半天,趕緊上前扶住,大聲地問:“母後,咱們可是要去晉王府瞧皇兄?”


    皇後勉強“嗯”了一聲。


    “太好了!”雲陽公主這下樂開了,“我去了幾回晉王府,都被趕了出來,這下看皇兄他敢不敢駁母後的麵子!”轉頭,她又問林與歡,“林姐姐可要一起?”


    “自然,方才你林姐姐還求哀家,說想去瞧瞧你皇兄。”皇後冷不丁拋出一句。


    林與歡簡直難以置信,身為一國之母,這位皇後娘娘說起瞎話簡直是張口就來,竟敢如此憑空捏造,真讓人氣得……五體投地。


    三娘悄悄挪到林與歡身後,扯扯她的衣袖,用眼神問道:“真去?”


    林與歡給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雖是皇後出行,倒還算輕車簡從,不過好幾輛車浩浩蕩蕩地朝晉王府而去,免不了還是引得街上行人駐足觀望。


    “姑娘,您不怕晉王趁機難為你?”三娘望著車外伸著脖子瞧熱鬧的路人,不放心地問林與歡。


    “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林與歡冷笑一聲,“這人著實夠陰險,真當人是傻瓜嗎,就我爹那幾兩排骨,居然能差點將他一個堂堂大將軍弄死,說出來鬼都不信!”


    “您的意思,這其中有詐?”


    “我真得勸勸他,這麽窮思極慮地想將人玩弄於鼓掌,他咋不上天呢!”


    “可晉王為何要這麽做?”三娘有些想不明白。


    “我當日在靖遠與他恩斷義絕,麵子上確實讓他難看了,隻沒想到這人一直懷恨在心,”林與歡咬著牙道:“想在我麵前裝大爺,真當老娘吃素的?”


    三娘歎了口氣,拍拍林與歡的手。


    晉王府前,出來迎接的居然是韓寶庭,見皇後帶著一大幫女人從馬車上下來,韓寶庭先是覺得晃眼,再一瞧人群中還摻著個林與歡,立馬笑得合不攏嘴,點頭哈腰地將人請了進去。


    有晉王府的管事躬身上前為皇後引路,皇後一邊往裏走,一邊問:“你家王爺傷勢究竟如何?”


    “王爺他折了左臂,身上的傷倒無大礙,不過太醫囑咐,要臥床休息。”


    皇後轉過頭,責備地睨了一眼落在後頭的林與歡,大聲問道:“可會留下殘疾?”


    “已打上夾板,太醫說,若照顧得當,問題並不大。”


    “可派人貼身侍候?”


    “是,馬夫人一直衣不解帶,盡心看護,連太醫來複診時都說,王爺恢複得極好。”


    韓寶庭這時擠眉弄眼地湊到林與歡跟前,笑道:“阿歡今日能出現,真讓寶庭吃驚不小。”


    林與歡懶得搭理他,幹脆將頭扭到一邊。


    “別介,買賣不成仁義在,何況您這買賣還不是同寶庭做的,若是恨屋及烏,寶庭可不要冤枉死。”


    旁邊雲陽公主聽到韓寶庭的話,好奇地上來問:“什麽買賣啊?”


    林與歡瞪了雲陽公主一眼,“你這孩子忒不懂事,韓寶庭說話跟放屁一樣,身為堂堂公主,便該當作什麽都沒聽到,怎麽倒上趕著問起來?”


    被林與歡這麽一頓教訓,雲陽公主伸伸舌頭,果然閉了嘴。


    “您這姑嫂二人親得可有些過了哎,”韓寶庭繼續滿嘴跑舌頭,“若讓仲楊兄瞧見,又得不高興了。”


    林與歡立時停住,沉下臉對韓寶庭道:“韓大人,小女來晉王府,不過是奉皇後娘娘的旨意,前來替家父向王爺請罪,你好歹是朝廷命官,哪些話該說,哪些不該說,想必不用小女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你。”


    “寶庭哥哥閉嘴!”雲陽公主立時幫腔道。


    韓寶庭即速舉手投降,“算我說錯了,行不?不過阿歡你今日才過來,也夠心狠的!”


    林與歡知道,再搭訕下去,韓寶庭不知還能說出什麽好聽的來,索性示意三娘上前,將韓寶庭隔了開去。


    眾人在李仲楊的院子裏停下,晉王府的管事忙大聲通稟,“王爺,皇後娘娘來瞧您了!”


    隻是屋內竟無一點聲響,管事有些不過意,轉頭對著皇後躬了躬身,又高聲重複一句,“王爺,皇後娘娘到了!”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從裏麵開了門,一個女子輕移蓮足踏出門檻,邁著小碎步走到皇後麵前,福了福身:“妾身參見娘娘,王爺他正在歇息,並不想見人,他說,請娘娘先回吧!”


    皇後瞧都沒瞧她一眼,對著管事問道:“你們王府如今是誰在做主?”


    這話可重可輕,管事頭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忙解釋道:“這幾日王爺傷重,隻許小的們在外麵侍候,屋裏的事都由馬夫人照應。”


    “晉王受傷,竟隻由個小妾看著,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嗎?”皇後喝道:“萬一有人使什麽下作手段,想謀害我皇兒,以為哀家會放過你們?”


    管事嚇得不輕,帶著院子裏的仆人俱跪到地上。


    一時間周遭鴉雀無聲,林與歡站在人群中,隻冷眼旁觀。


    這時韓寶庭又擠上前來,在林與歡耳邊低聲道:“也難怪王爺寵愛馬夫人,你瞧瞧,人家那身段氣韻,風流態度,可謂我見猶憐,便是十個阿歡都比不上。”


    林與歡望著韓寶庭,就笑了。


    馬英早聽出皇後弦外有音,立時眼含熱淚,抖抖索索地辯解道:“娘娘,妾身絕無害王爺之心。”


    “你是馬應財侄女?”皇後忽然問她。


    “妾身……”馬英臉色頓時不好了,“妾身早與馬氏沒了幹係。”


    “阿楚也是個腦子糊塗的,你這等身份怎麽能進王府,實在有損晉王的威儀。”


    “娘娘,”馬英大聲哭求道:“妾身如今孤苦伶仃,唯得王爺垂憐才有這棲身之所,求娘娘留我下來,便是為奴為婢,妾身也甘心情願!”


    沒待皇後給出下文,李仲楊的聲音傳到了院子裏,“母後,若真是來瞧兒子的,便趕緊進屋,何必要難為她!”


    皇後不甘示弱,對著管事道:“王爺這屋尋兩個可靠的侍候,將這什麽……馬夫人帶下去,既然她貼阿楚的心,就留著吧,不過沒事讓她待自己屋裏去,動不動裝出這副狐媚相,到底是想迷惑誰?”


    眾人都捂嘴笑起來,林與歡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母後倒管起晉王府的床闈之事了,兒子就喜歡她這樣的,人留不留,住哪個屋,睡誰的床,您多餘操心。”


    韓寶庭差點樂崩,李仲楊這會子一門心思跟自己老娘置氣,肯定不會料到,外麵還有個人聽著在,若是待會瞧見林與歡出現,他怕是要恨不得抽死自己了。


    “阿歡,你來評評理,阿楚說的這是什麽話,竟要為個女人,連母後都不放眼裏了。”皇後這一下可謂神來之筆,以至眾人立馬都將目光放到了林與歡身上,包括還一直跪在地上的馬英。


    林與歡算是服了皇後娘娘,原來人在這兒等著自己。


    這時屋裏突然傳來東西被扔到地上的聲音,馬英耳朵靈,大叫一聲“王爺!”作死作活地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屋裏跑。


    皇後也給嚇一跳,三步並做兩步跟了進去,後麵眾人一擁而上,一會功夫,院子裏便隻剩下林與歡和三娘,以及那個二貨韓寶庭。


    “阿歡真不進去瞧瞧?”韓寶庭笑問。


    “我又不是神仙,瞧上一眼,你家王爺就活蹦亂跳能下床了?”林與歡白了他一眼。


    三娘在一旁勸道:“姑娘既然來了,不如就露上一麵,也算咱們給人賠過罪,讓林老爺早日脫身才是正經。”


    韓寶庭在一旁讚許地朝三娘點了點頭。


    林與歡低頭想了一會,這才一跺腳,“算了,誰叫咱沒權沒勢,活該得看人臉色!”


    人還沒走到門口,雲陽公主已跑出來,上前拉過林與歡道:“林姐姐,我母後剛問你在哪兒呢,快點啊!”


    跨過門檻時,走在林與歡旁邊的三娘覺著腳上被什麽東西膈了一下,低頭去看,竟是一隻赤金石榴鐲,不由歎道:“果然是王府,這麽好的東西都隨地扔。”


    林與歡隨意掃了眼地上那鐲子,很快便將視線挪開。


    隻聽這時皇後又在問:“阿歡在哪?”眾人忙讓開一條道,林與歡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阿楚,今日阿歡來找哀家,說是想來見見你。”


    反正習慣了皇後的信口雌黃,林與歡把氣咽到肚子裏,恭恭敬敬地對著正靠坐在床頭,皺著眉頭瞪著自己的李仲楊福了福身,“小女參見王爺!”


    “你來做什麽,是想看我到底死了沒有?”李仲楊冷冷地問道。


    “小女不敢,家父無狀,酒後失德傷了您,小女特來賠罪,隻盼王爺早日恢複,玉體康健。”林與歡認認真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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